“十年前,或许真的是我错了……”岳朝阳的声音让江丹橘想到第一次听陈道远讲述这件事情形,在不同的人的记忆中事情会有不同的视角和感受,在某个细节处,江丹橘会觉得这两个人讲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是又在事件的发展中不谋而合。
在岳朝阳将事情讲完之后,江丹橘说道:“您的这一生是幸运的也是不幸,幸与不幸都不是来源您的学术和能力,而是来自于您的人品、性格和魅力,虽然我现在并不能体会您所经历的那些感情,但是我知道您一直在守着您的初心,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不管结果是对是错,您都没有动摇过。”
“但是今天和你见面后,我不那么确定了。”岳朝阳苦笑道。
“您的初心没有错,是人的心永远不可被掌握,你不可能左右别人的变化,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是因为物质还是思想,我们都无法真正窥视到别人的内心,知道我们曾经以为的一切能否保持到最后,他们不知道您所做的这一切,虽然您的决定带了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是又何尝没有他们自己的因素。”
“我进到这里,把自己的时光定格在了十年前,我以为一切都能以我承受的惩罚为终点,让他们能够开始新的,可是或许那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岳教授,有件事我想问您。”
“你说。”
“当初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您真的没有考虑过您的家庭吗?我知道您和您的妻子感情非常好,又有那么好的前程和优越的环境,放弃这一切您是怎么做到的?”
岳朝阳有些疑惑地看向江丹橘,但还是回到了她的问题:“想过,只是我这人看起来温和,有时候却也是固执,当时实验室的那些学生在我眼里都像是我的孩子,我觉得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是我的责任,更何况,当发现我的实验项目可能亵渎了我的学术追求,也给学校和国家带来了隐患,我是非常自责的,我有种赎罪的心理,我想通过自我惩罚换来自己的心安,我高估了自己重要性和判断力,低估了自己对家人的重要性,但是当一切都已成定局后,什么都不能改变了,这些年CX没有出事,是我最大的安慰,但是我并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情况,我的妻子和儿子是我最大的遗憾。”
江丹橘点点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最亲近的人却总是被放在人性的最高处,宁可让他们成为你们醒悟后的忏悔对象,却不在最初的时候让他们成为你们做出决定的羁绊,是不是因为他们是最容易被放弃又最容易得到的?”
“这个问题和案子并没有关系,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孩子你也有疑惑吧?不要把我和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做比较,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或许最后做出的决定都同样伤害了身边的人,但是从你的身上我就能看到你父母的影子,如果不是爱之深,你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没有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我没有为他的将来做打算,我也没有考虑我的妻子能不能承受这一切,是我自私,是我自以为是,我也没有自以为有的远见和高度,我等于抛弃了他们,可是你的父母却没有,或许有时候他们忽略了你的成长和感受,但是这个忽略是他们意识到了的,所以他们努力把你变成了一个坚强、聪明、强大的人,你该知道以你的年龄,太多的孩子不可能做到你能做到的事,你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生的吧,孩子。”
江丹橘心中一震,岳朝阳的话让她想到了她从来不曾思考过的一方面,想到了父亲从小对自己的严苛,想到了那些看似不近人情的要求,想到了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抗议却固执地逼迫自己学习和训练,也想到了每次他受伤、失去联系后眼中掩饰不住的愧疚,对妈妈的殷勤和小心翼翼,或许正如岳朝阳说的,他们是不一样的,父亲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们,而是即使考虑了也不得不作出同样的选择,因为他和爷爷一样知道自己不只是属于这个家,还属于国家和人民,那么这个可能在选择中会优先被放弃的家只能尽可能变得更好更牢固才行,这个家里的孩子也必须变得更有智慧更强大才可以,这样他们才能承受被抛弃和忽略的痛苦。
“我突然想见见凯瑞了,这些年我都不敢有这个想法,那个孩子一定被我伤害的太深了,从小他就有个性,要强,在我出事的时候他又处在叛逆期,我无数次梦到他误入歧途,最后潦倒一生,我的妻子是温柔娇弱的女子,她的家境很好,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从来不会和我争吵,从来不会对我提出什么要求,我和我的工作对她来说是最重要,连孩子都不如我重要。”
“您对圣兰呢?应该是不一样的吧,不然您也不会把凯瑞的监护权交给她吧。”江丹橘说道。
“你那么聪明,应该不难想明白,圣兰是优秀的,她的优秀背后有太多常人看不到的痛苦,她的所有美都充满这破碎感,因为她是一次次将自己打碎后又重组来换取更好的自己,她的倔强和坚韧让她有种咄咄逼人的炫丽,也有种让人不敢触碰的犀利,你和她同样是美丽、自信、聪慧的女人,但是她的一切来自外界的打磨和淬炼,你的一切来自内心的丰盈和强大,你去见她可以看得更清楚,你不会被她的气场震慑,除了年龄,她在你面前没有优势。”
“您怎么知道我要去见她?”
“我很好奇等你再有几年的阅历,变得更成熟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刚才说人心是最不可把握的,但是一个坚定而有力量的内心只会更强大,因为它有信念,也有信仰。”岳朝阳的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让江丹橘觉得自己好像看错了。
“如果你和凯瑞能成为好朋友,你就帮我看着他,他需要有人指导,但是他一般不会对谁服气,你可以的,就当是谢谢我今天和你说了那么多,即使你爸爸来过那么多次,我都没说过。”
“您知道我爸爸是谁。”
“难道不是江茂?”岳朝阳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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