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善贞的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她去上大学,男朋友去参军,然后就去了南方轮训,今年初春牺牲在前线,这个打击十分巨大,有一阵子她请假休息,直到快暑假考试了才回学校。通过同学们的传言,她当然知道包文春也去了前线,一种莫名的感情令她狂躁不安,无名的火气总会爆发,自己也无法控制。
看着近尺厚的四套八大本上下册精装书,精美的封面上有中文烫金字,中国・包文春著几个字,她有些不能相信。翻开扉页,是作者简介,包文春照片上的笑容令她很不愉快。
第一本书封面是金字塔下一泓碧绿河水,一个光着膀子的光头男子带着耳环,画着浓妆,上面几个大写字母她拼不出来。包文春说:“这本书名是《木乃伊》,神鬼传奇系列里的一本,神神鬼鬼的,你肯定不喜欢。这本是《哥斯拉》,描写一只蜥蜴的成长过程,你肯定也不喜欢。这本是《指环王》,也是说梦话胡话鬼话的,不适合你看。只有这本《泰达尼克》,比较适合你的心情!”
十多斤的书只好放在同学书桌上,包振东那小子就看见封面上一个巨大的鸡爪子,底部才是摩天大楼和苍蝇一样的直升机,好奇起来,翻开看一眼,全英文啊!就看着包文春不说话,却用胳膊捣了下同桌。
涂老师不说话了,抱着本书站到门外看,同学们开始传阅,却只能囫囵吞枣地跳跃着阅读,因为单词量不足,语法方面也是一半在猜测着意思。包文春站起来说:“大家静一静,我们马上就要放假了,这时间上也来不及和大家传授学习经验,有人问,明年就要高考了,我们有没有希望考上?也有人问,假如考不上,家里又不支持复读,我到你的工厂上班,要不要?在这里,我向大家说明观点,第一,不止是你们,就是三一班的同学,想去工厂干活,我都欢迎,现在去也欢迎。新的设备新的工厂还要继续建设,需要更多青年人参与,等几天考试以后,就会有招聘广告贴出来,还请大家回去传播推荐,推荐奖励依然还有,加倍实行。第二点,虽然我很缺人,缺的却是有知识有能力的管理人员,普工到处都是,我要挑选甄别,只有高素质的员工,才是企业发展的基础保障。我不希望同学们草率辍学去挣这点小钱,说实话,我目前正在参与国防部的装备技术攻关项目,根本无暇顾及家里这些产业,我需要可靠的人来帮我,你们说,我不指望同学战友和亲属,会找谁?所以,我要把你们送进大学去进修培训,然后回来帮助我。”
“有人说,我考上国家重点大学,我有自主选择的权力,机关干部不去当,凭什么回来帮你?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要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为什么?有兴趣的话,就听我细讲,不想听的人,抱歉,我暂时借用教室一下。我就讲解一下咱们目前的学习和前途未来的关系问题。”
见大家没有离开的意思,包文春说:“首先,我来说说明年你们遇到的竞争对手数字。从全国大局势来讲,教育经过十年断档,高考刚刚恢复没几年,第一次高考是七七年冬天,为什么选择在冬天呢?十年之间,国家人才出现断档,继续大量人才补充。以至于时间上来不及等到第二年夏天了。听说,试卷是挪用印刷毛选的纸张印制的。当时考生有五百七十万,录取二十七万三千人,录取率百分之五。到了第二年夏天,再次高考,有六百一十万人报考,录取四十万两千人,录取率百分之七。七九年考生468万,录取28万,录取率6%。八零年考生333万,录取28万,录取比例是8%。八一年考生有259万,录取比例是11%。八二年考生有187万,录取32万,比例是17%。”
包文春说着觉得不直观,就走到讲台上,用粉笔画着曲线来表达:“这条曲线说明了什么呢?最开始几年为什么不增大招生呢?这个可以这么说解释,国家是想招生更多,可学校资源和教师太少,不考虑资金问题,急切之间,也没有地方培训啊!后面的数字表示,国家对人才人数需求越来越大,而且今后几年还会继续增加招生数量。但我们要到明年参加高考,到时又会有多少考生,国家会录取多少呢?咱们就来分析探讨一下,这就叫知己知彼。”
包文春给大家说起远景分析,甚至就要脱口说出八四年将会有164万考生,录取48万,比例在十年内是空前的29%
没有人发现,班主任刘老师和刚刚回来的傅校长就站在门外,听包文春讲解。
他还在继续:“为什么报考人数在逐年下降,而招生数量又在不断增加,还是有许多学生考不上大学,这里面的问题在哪里?”
见同学们鸦雀无声,谈及自己的命运前途,谁不关心?有个神棍解释一下,当然要注意听了。包文春说:“这里面有个门坎问题。前几年国家确实有些饥不择食,招生题目很简单。我的记忆力特别好,有时真的能达到过目不忘地步。有幸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一本历届高考试题汇编,里面有各省高考的各科试题,有空闲时我给大家默写出来,大家看看,如果自己早出生几年,是不是能够考上大学?”
“现在的选择余地大了一些,应届生多了,社会青年应考少了。这并不是我们学生的福音。因为高考试卷难度更大了。大家心里肯定在想,我们到了明年,又该是什么情况?
“首先,高中教育从两年制改为三年制,这本身就透露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以前招收的新生,基础知识较薄弱,并不能满足适应国家发展需要。这个观点,是从我们将要加试英语,还有生物这两个课目来判断的。如果在明年我们在改制后的第一次冲关不能过关,以后的高考改革还会继续深化细化,想复读继续高考,那就一年比一年更难了。
“明年将会是什么情况呢?我来预测一下。从国家人口生育数量变化曲线图上分析,我们大都是六二年到六八年之间出生的,这是建国后第二个人口增长高峰。也就是说,到八四年,应届考生将会有个恐怖的基础数字,加上往届积留下来的复习生、社会青年,那是一个国家高考组织者应付不过来的数字,初始基数绝对不低于五百万,最终拿到入场券的绝不会超过今年的187万。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看看我的班级是怎样建起来的就知道了。各地大力发展高中,新增无数的高中班,这个数字可以分析这几年全县增加多少个高一?全省全国呢?
“那么官方公布的数字为什么逐年减小呢?这里面还有个政审问题。身体检查,政治面貌,祖宗八代都要问问,很大的弊端。不过,大家有耐心的话,要不了几年,就会消失了。”
“高考组织者肯定不会让五百万人同时走进考场的,高考将会越来越规范化,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来监考排卷。我们将在高考前夕面临一次成绩选拔赛,通过了,才能正式参考,没通过,那就拜拜了。”
虽然对包巳出口成章的数字很震惊,后面的几个同学还是鼓噪起来,李文超问:“包文春!你预测一下说说,我们班能选拔上多少?考上多少?”
“八零年以来,全国大专院校从675所增加到857所,但录取考生由28万增加到今年的32万,明年是高考改革第一年,试卷题量将会大幅增加,基础功夫稍差,就可能名落孙山。至于咱们年级的成绩,我对大家不抱希望,推光头的概率很大。至于我,你们不能比的,解放军艺术学校、国防大学对我特招,我都没去,我要等着一个人!”
大家就看着丁香的空座位置笑起来,他的目标大家都知道,就是不能说出来。毛忠民问:“那我们不是白读三年吗?”
包文春笑了起来,说:“不是!起码你们增长了更多知识,更何况,还遇到了我!比如丁香张璇王思楠李德勤,她们至少还开阔了眼界。而你们也有了扎实的文化基础。”
涂善贞在门外看看傅校长,把英文小说扉页翻开叫他看。就听包文春继续说:“你们认识我,是一件幸运而痛苦的事,幸运的是,我看着你们学习不得方法而着急,你们很聪明,玩起来心思很灵活,学习起来也很痛苦,捶着脑袋也灌不进去知识,我就想分享一下自己的方法,还有几个月时间,如果能细心揣摩一下,我想效果肯定很明显。如果知道感恩的话,将来回报我一下,也算达到了我的目的。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上大学的全部学费,都是我来负责!”
大家鼓噪起来,说:“应该怎么做?你快说吧!”
外面敲响放学铃声,傅校长走进来说:“放学!都去吃饭,晚自习请包文春传授学习方法,叫三一班同学也过来听听。刘老师,晚自习这个教室加一盏灯。”
包文春为难地说:“好吧!我和他们说一下。”
毛忠民按住他说:“你不要动,我给你打饭!我输了一斤锅巴,等会儿打给你!”
张璇抿着嘴笑,说:“他是伤员,咬得动锅巴么?我去街上买吧!”
包文春笑着说:“外面车里还坐两个人呐,我叫他们回家吧!”
大家看见两个军人,和包文春说些什么,然后开车离去,就问:“干什么的啊?”
“我的护理医生!”
同学们才想起,包文春还是个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