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文春花了一天功夫,才把地基深沟挖出来。他这里是烂泥塘,底下挖不到硬底不行,还得看挖出来的黄土是不是符合要求。太多的黄土没地方堆,只能往外扩展,整个工地就弄得七疮八孔很难看。放学的同学们听说来了进口挖掘机,还是包文春买的,就过来看热闹。他就蹲在土堆上,和几个同学说话,老任在交代丁三明早下砖的事项。
丁香过来喊:“春子,回来做饭!”
包文春看看天色,说:“我得回去,晚上加班装门窗。”挨着丁香悄悄说:“哎,我对你说,二叔终于要结婚了,我答应他们新房安在一楼,没有和你商量,对不起啊!二叔三十多了,找个老伴不容易,他们保证不上二楼,反正咱们将来的新房不在这里,再说了,咱们怎么也得等大学毕业结婚吧!四五年时间,完全可以再盖更时髦的房子对不对?”
丁香看了他一眼,见他等待自己的答复,忽然就笑了下,说:“关我什么事?”
老任喊着说:“春子,把车装好,咱们去下馆子,我请你们!”
“好啊!叫老爹一起去吧!”
丁三要看场子,那里钢筋水泥一大片,还有许多工具,他和王芙玫钻进棚子里不出来,老丁不放心,也不去吃饭。包文春就叫丁香跟着去,丁香说:“你去吧!功课就要结束了,就开始复习考试,上面还要举办全县竞赛,你还是赶紧回校参加吧!”
包文春悄悄说:“周末你过来哈!”
绑扎好车子,对老任说:“下次吧!我得回去加班!”
包家的林场大门是包文春自己焊制的,底部带着铁轮子,造型美观很轻便。楼房一层大门,就很厚重了,焊接好以后,整体接近八百斤,十来个工人帮忙,用棍棒支着顶着,才固定下来,包文春在混凝土立柱上钻了孔,安装膨胀螺丝,费时三个小时,反复矫正,才把大门安装好,这是后世的防盗门样式,对开折叠四扇门,两侧较窄,外层蒙上二点零的钢板,从外面看,平整如镜。唯一的遗憾是,现在没有找到带造型的大号暗锁,只能在外面焊上插销式锁扣,还有就是现在搞不成烤漆工序,只能刷油漆,油漆容易掉色,只能一年重新刷一遍。
窗框容易安装,玻璃却没搞回来。包文春准备麦前去购买瓷片地砖和水暖器材,可三爷说:“好多村民过来问几遍了,说要请咱家收割机帮忙收麦子,那机器恁大,得多少钱收一亩啊!”
包文春不想管这些啰嗦事,包大林和王志峰也不会开,只能自己出马,就问:“老舅,柴油买回来了吗?”
王志峰说:“买回来了!买了八桶,花了一千多块钱!这机器耗油多少?这边的麦子还没熟,我也想先给家里收。”
包文春说:“这车是一百四十马力的大型机械,耗油是肯定的,加上磨损费,一亩地怎么也得二十块钱成本,咱们自己用还没问题,给别人干活,收高了人家嫌贵,收二十块就有点吃亏,所以就不对外干活。老舅,后天去你那庄子帮忙一天也没问题,不然以后老太会说的。明早你俩跟我去县城,咱们采购一些装修物资。二叔照看瓜地,三爷注意仓库那边的机器,仓库大门推上去,敞着门,里面不怕干燥。青莲嫂子就不用早起做饭了,请柳二婶来帮忙做饭喂猪吧!二叔和她说,她家的麦子等两天我帮她割!周二姐也不用操心,你那点地,两个小时就能割完,你就在这儿帮忙照看吧!”
三人搭客运班车进城,一路来到五交化公司。没有自行车凤凰车,只好花高价二百二十八,买了三辆飞鸽自行车,准备一辆给祝道绣,一辆给二婶,一辆给王志峰,还想多买一辆给自己亲舅舅的,一是他耳朵有问题,一聋三分傻,他神神经经的,和一个八十岁老奶奶生活,一年来自己就没有去过他家;二是现在三个人骑不了四辆车啊!至于包大林,年前买的那辆自行车,就在他屋里放着都不骑,对摩托车更热衷些。
三人来到建筑公司,找到当初见过的业务科王科长。听说他要购买装修装饰材料,王科长就带三人去了仓库。
仓库里的高级材料很多,墙砖地砖,不锈钢脸盆,厨房洗菜池都有,卫生间防滑砖,陶瓷蹲便器,陶瓷坐便马桶也有,甚至还有塑料排水管子,只是,据王科长介绍,这些东西都很贵,是以前修建县里宾馆和县委招待所剩下来的,可以按进价卖掉。
介绍价格时,说:“这些东西,一般家庭用不起,像这块二十乘二十的厨房用墙砖,就得两毛钱一块,这块八十乘八十的地砖,就得六块钱,一个蹲便池要十八块,乡镇领导都是公家分配房子,用不上,农民谁舍得?你要是这一片全部都拉走,这些都是统计多少遍的,清单给你看看,按进价合计是四千六百多块,你拿四千块钱,省得我们年年赔钱?”
包文春问:“怎么会赔钱?”
“唉!你有后备存货,人家的马桶坏了,叫你换一个,几十块钱的东西,打报告走手续,拖拉一年,不了了之。我们交付使用几年了,还来找建筑单位,哎呀!这里面事儿多着呢!你们拉走了,我们就说没有配件,不用出工赔材料了。”
包文春看看那片东西,光是坐便马桶就六个,老王说:“不用看,地板砖能铺八百多平方呢!”
“好吧!你找个车子,我们装货,四千就四千。我们开票吧!哎,那些塑料管子是上下水配件吧!”
“拿走,都拿走!看见就心烦。”
老王叫仓库管理员去叫车,不一会儿就领回来一辆老任那样的拖拉机,还来了十来个搬运工,帮忙装车。包文春连忙叫老舅去买烟,买汽水,大门外就有小卖部,给司机一条芒果,给每个搬运工一包芒果烟,大家就都笑哈哈的,速度加快了,动作也小心多了。
老王却把包文春拉到一边,包文春给他拿了一条绿炮台,他没有接,神秘地问:“听说你有路子能搞到钢材?能不能帮咱们一下,咱们建筑公司需要大量钢筋螺纹钢、盘圆之类,价格可以给你提点信息费。”
包文春眯起眼睛,问:“现在什么行情?”
“议价钢材基本在两千六上下,开票也拿不到货,排队都排到两年以后了!咱们给你一吨两百块提成,两千八一顿,你帮忙快点发货。”
包文春吓了一跳,草!年后自己开票是一千八,涨这么多?三分之一啊!这是什么节奏?形势发生什么变化了吗?假如自己真的把钢材卖了,会不会构成投机倒把罪?
想了一下,自己和县机械厂的合作看来泡汤了,三千吨一百车钢材只运回来两车,这事儿运作空间很大啊!就说:“你们需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包文春盯住他,看了一会儿,见他心平气和,情绪波动不大,判断他不是奸猾之辈,就说:“我能相信你吗?你吃不下的,肯定找人合伙,人多嘴杂的,意见不统一,可别等给你们牵线搭桥成功了,嫌价格高,又把我折进去了,投机倒把罪现在很严重的!”
老王激动起来,说:“哪里的话?走!等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咱们找个地方细谈。”
包文春冷静下来,说:“等会儿,车子装好了,叫人跟着回去,我还要去农机公司,麦收后才能有具体行动。”
老王问:“你真的能搞到?”
包文春看看周围,说:“这事儿你得保密,走漏风声,合作停止。说起来丢人,我年前去机械厂看条件,想合作投资一下,搞个新产品出来,这事儿有很多人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就和钢铁厂的朋友谈一下,他们就让我先开票,我就懵里懵懂地开了三千吨的票,自己盖房子用了两车六十吨,其余的还在工厂呢!现在和机械厂没谈成,丢人大发了!这些货也想搞出去,你能拿多少现金?赊欠免谈啊!”
老王吃了一惊,年初价格两千二左右,这小子这一倒手,就赚了一百八十万啊!说:“这么多?我可以找人联合吃下来行吗?”
包文春说:“那你们把钱凑好,等我收完麦子种完地,咱们去钢铁厂,把发票抬头改换一下,以后就和我没关系了,只是还有两点,一个是你们要按照行情价信息费计算付款;一个是保密问题,我给你牵线搭桥,将来肯定你们自己联系他们,不要过河拆桥,你们之间的交易不关我事,不要牵扯出我来!”
老王想了下说:“你放心!这份情我们不会忘了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装车完毕,连那些陶瓷器具塑料管材都装上,满满一大车。老王问:“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再找点!”
包文春在仓库转悠一圈,说:“没有我用的东西。不过有种六二五的小轮胎哪里有卖的?还有那种卷扬机上的橡胶传送带,哪里有卖的?你是搞供销业务的,替我打听一下。”
“没问题!那个——老张!这车货的装卸费回来找我哈!你们跟过去几个人,帮忙卸车,回来一起结算!”
包文春没有拒绝,叫王志峰跟车回家,自己谢绝老王请客吃饭,和包大林骑车去了农技推广服务站。家里的玉米种给了祝道绣一百多斤,柳妮家和周二姐家弄走二十多斤,包大林王志峰家也要一些,家里就剩十几斤了,今天还得买二百斤。
两人很快就买好所需,各自带着一麻袋种子往农机公司去,找到上次那个销售师傅,再次买了一台东方红17马力小四轮,配上车斗和犁子,总共花了一万五千五,销售员说:“以后再带人来买机器,咱们有回扣啊!介绍客户的都给六十块饭钱。”说着,给了包文春六十块钱,说:“中午吃顿饭吧!还够加一箱柴油的。”
包文春说:“谢谢啊!小张师傅,哪里能买到这种拖斗的过桥和轮胎啊?最好大点,要八五零的最好。我想自己焊制个两轮拖斗。”
张师傅说:“八五零的轮胎只有卡车上才有,新轮胎可不便宜,农用拖斗用八五零,真是大材小用,成本可不低,建议你去市里的修配厂,那边换下来的的旧轮胎旧车桥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