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滴液的下落速度在逐渐加快，说明血管里的淤阻正在冰雪消融，开始变得畅通起来，卢明明看见包文春的脊背湿透了，就指给陈捷看，陈捷就出去了，很快找来一套病号服。

　　 回来时却看见师傅已经收针，双手捏着爷爷的手在按摩，那瓶滴液，已经拔针取掉了。床头的监护仪上，心率血压血氧指数也平稳下来，只是，老头还没有苏醒过来。

　　 包文春在爷爷耳边低声说：“老头！遇到我，是咱爷俩的缘分，你放心好了，注意饮食安全，一年内不要喝酒，明年元宵节以后，想怎么喝都行，早上练练太极拳或者是八段锦，晚上不要熬夜，养生得当的话，续个二十年寿命，我还是敢保证的。不要想着怎么感谢我，这药费你也出不起，一般人也请不动我的。我已经有孩子了，不要想着给我找媳妇了。你要是能跑步了，抽空到我家里视察一趟，就是给我的产品打广告了！”

　　 中年人脸色铁青，就想打包文春两个耳光，卢明明也是一脸愤怒，垂垂欲死的人了，昏迷多长时间了，怎么可能听你开玩笑说浑话。

　　 包文春最后拍拍他的枯瘦手掌，说：“记得别忘了哈！我得回家了！”

　　 起身走进门后卫生间，丢下卢明明父女就走了。中年人一直盯着老爸看，忽然看见老人的手指头在床边点了几下。他抢过几步上前，喊：“爸！爸！”

　　 外面的人以为落气儿了呢！不顾阻拦，一窝蜂闯进来，就看见老头睁开眼睛，正和大哥眼神交流呢！

　　 八十三岁的高龄患者，被专家医疗组联合会诊放弃治疗的病人，终于在弥留昏迷一周后清醒过来，这是医学奇迹啊！

　　 专家教授忙着给患者做检查，陈捷就给师傅打电话：“师傅！你去哪了？我给你买的衣服拿回来了！”

　　 “不用了，我回家了，在吃饭呢！”

　　 日子繁碎得如同枝叶，又像穿透树叶的斑驳光点，细密而碎乱。

　　 开学了，同学们乘坐大巴离开，丁香也走了。她说不想上学了，包文春摸摸她的头发，说：“学会克制，也是一种进步，来日方长，不能贪图一时欢愉。”

　　 见阿绣笑得贼贱，她两个又笑闹在一块。

　　 青春风采展示赛决赛结果出来了。徐自强没来，他的助手刘自立带着四个专家来，徐晴受邀，也来担任评委，决赛就很有权威性，还搞了现场录像，放在文艺台上播出，引起轰动。

　　 最终选了二十名男女青年，其中男性九个女性十一个。包文春一次也没有出面。

　　 刘自立的助手在老王指导下，给这二十个人拍了一些产品视频广告、平面广告，交给刘自立带回去。

　　 获奖者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班，只是在有文艺活动时，调出来提前排练节目。

　　 大风车全部搭建起来，六个巨人在马路两边矗立相望，想不注意都难。塔身上的祥云图案是用反光材料涂上的，阳光一照，或是夜间车灯照射，璀璨绚丽。所以经常有人半夜还用手电照射它。

　　 工程兵进驻建筑工地，各项工作渐渐步入正常。包文春东转转西瞅瞅，觉得无所事事。

　　 鲍富伦带着大儿子找上门来，说是要给他儿子安排个活干。包文春拒绝了。

　　 他儿子也叫包子友，本村有三个包子友，年龄不同罢了。当初包文春服装厂初创，包子友高中毕业两年了，在家没事干，包文春提过一次，说是请他来帮忙，被他拒绝了。

　　 这小子眼光好高骛远，干起活来又是眼高手低，失误太多。一心想进入农行营业所，吃上一份商品粮。

　　 金融系统的员工招聘，都是从内部子弟中挑选的，经过培训分配到本地担任信贷员之类的外勤，积累到一定资历后，新的业务员来填补基层人员了，他才有可能升职，不用风吹雨淋外面跑了。如今的社会现实就这样，贷款的科目产品太多，国家扶持资金落实不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关系户才有可能拿到无息贷款。这就滋生的一些问题，请客送礼只是小儿科，胆大的直接抽佣拿回扣，贷款一万，能到手八千就是客气的。

　　 包子友实际上做到了这一步，但他有个缺点，就是喝酒，迷迷糊糊就是一天，别人的还款，自家的花费，都在他的手提包里，那就是个糊涂账，许多款项对不上账，甚至人家的还款也忘记了落账。家里就一直有人来理论，还带来证人作证。

　　 后来他老婆张青玲，也就是张春华伯父家的堂妹，在街上开设一家店铺，卖猪饲料。乡下人家家户户都喂猪，但舍不得一袋子百十块的往家买，都是三十斤二十斤的散称。她也是个丢三落四的人，有了孩子，还要做饭，给孩子烤棉裤时，椅子倒了，小提包里的账簿和现金被烧毁了。凭着记忆印象，找这个那个要账，很是奇葩。

　　 再后来，湖北的一家饲料厂送来一车二十吨货，这时的货价已经是涨价后的水平了，一袋子全价饲料一百三十多块，他两口子把这车货低价转手，弥补上自己的本钱亏空，携带一笔公款外出了。

　　 二十多年后，他女儿才主动和叔叔姑姑们联系，说老爹已经醉酒失足死了多年了，老妈也改嫁了，生活很是拮据。

　　 一手好牌被他打得一塌糊涂，这样的人是不能接收的。当初想给他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他这样的前倨而后恭态度，一脸的谄媚表情，令包文春愈发反感。

　　 文生企业的金融业务量越来越大，每天下午四点左右，各单位的出纳都来存款，这个数字量较大，以致于包文春偶尔转账回来的百八十万都成了小额存款。

　　 公司员工的工资发放也是账户转账，这对全手工操作的银行业务员来说就很繁杂了，近两千人的企业，给每个人转账，数字相同的很少，这个工作量太大，加上还有农村储户的业务，市行和县行决定在这里增加力量，把企业业务这一块分离出来。

　　 因为有军方的参与，这块业务就必须调来精干力量。东门车站旁边的围墙还没有拉起来，建筑工程效果图立起来才几天，市行的人就来了，说要租用一层若干面积充当服务大厅。

　　 这事儿是老王的业务范围，包文春最后批准就行，根本没管这事儿，

　　 本地农行业务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还要缩减，把企业业务单独分离出来，这就让包子友这样的普通员工子弟没地方安排了，眼看金饭碗变成陶土碗，鲍富伦这才拉下面子来求人。但他说的一句话，就叫包文春生气不已。

　　 鲍富伦说：“你大侄子起码也是个高中毕业生吧！比周家二姐小学二年级强多了吧？”

　　 包文春笑着说：“那么说，祝道绣也是小学没上完，掌管着这十多亿资产就不该的了！高中生了不起啊！博士后，中科院院士不也是跑几千里来这里学习着？当初我请你来帮忙，是没有管钱的财务人员，如今我抽调三十名人员去进修金融财会专业，有的明年就可以回来上班了，祝道绣的函授今年秋天结业，财经系大专班。这一行，已经用不上你了。你要进来也不是不行，咱们是一个村的，又是你老子送来的，这所有的工厂你都可以挑选，我相信你已经有了目标对不对？”

　　 包子友看看老子，说：“既然进不了财务部，那就去面粉厂吧！”

　　 包文春笑了起来，面粉厂是汪玉梅当家，所有人几乎都是她招来的，自然就有她的小姑子张青铃，张青铃又是包子友同学，估计这是事先串通好的第二选择。

　　 包文春装作不知道，就说：“好吧！我给汪玉梅打电话，你明天可以上班去了，记得一件事，遵守纪律服从分配！”

　　 文生技校开学了，因为是免费教学，报名的人有点多，第一批就一下子进来接近五百人，一开始就有些混乱。

　　 包文春跟着包盛到场，在外面广场上讲了会话，鼓励一下同学们，场面就安静下来。

　　 包盛根据报名专业分班，每个班级三十名，就分了十六个班，每个班级里的两台电视机。缓慢播出文字，人员就安顿下来。

　　 “注意，本校今天正式开学，采用电视教学方法，基础课程学习合格，可以到协作实习单位实际操作。本校是包文春私人学校，聘请去年著名高考模范导师傅鸿才担任校长，保证学员可以学到扎实实用的技能。教学秩序生活秩序必须遵守，学校有开除任何学生的权力，违反下列规定的，强制退学：一，肆意破坏学校公共财产，造成不可挽回损失的；二，恃强凌弱，欺负同学，打架斗殴的；三，调戏猥亵女同学，或者其它流氓行为的；四，不遵守各项规定，违反学校秩序，不听劝阻的......

　　 “现在公布收费项目标准办法，一、没有带被褥时候用品的同学，可以到学校服务部，领取床单被子毛毯脸盆脚盆，饭碗勺子之类，价格如下......二、包文春伙食补贴后价格如下：中午伙房供应，主食米饭馒头，菜类：白菜豆腐、猪肉粉条、海带排骨、人造肉萝卜丝，全部一份一毛钱，紫菜蛋花汤免费。注意遵守秩序，杜绝浪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杜绝浪费！杜绝浪费！杜绝浪费！三、教材费自理，各科课目资料费各不相同，请根据专业选择购买，具体价格如下......四、宿舍有偿使用，每人每铺包括学习生活用水电费每月八块钱，交纳不退，请自行选择期限，......”

　　 文字滚动播出半小时后，一阵音乐间隔，画面出现变化，请每个班级的零一号学员到教务室领取宿舍分配表！大家就相互看看，有人就跑出去，拿回来一叠白纸，上面是本班学生登记信息，宿舍安排如下：一期零一班厨师烹饪班，报名编号零零一，男，西区零一宿舍零一床铺，注意环境卫生......然后是纪律条例、卫生条例、课程计划等等。

　　 这个过程持续一个上午，就到了十二点，敞棚大厅里来了两辆餐车，米饭是标准盒饭，菜是随便挑选的，服务员戴着口罩一份份的打菜收菜票。塑料菜票是刚刚兑换的，技校专用。一毛钱一份，绝对够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