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是去年秋天落成的,今年第一次正式使用,春节时,也有人来搞仪式,那只是本村的几个老人来祭拜。包文春原准备等中午时去祠堂看看,老天牌坚持要一起过去参加理事会,说:“就是再大的官儿也得抽空回家参加自家祖宗祭拜仪式吧!别叫人家说闲话!北京不也在纪念碑前搞活动吗?”
这话说的,好像咱不积极似的,只得跟着他和三爷、包大林向村里走去。
祠堂内外,是乱跑着打闹的孩子。院内西厢房是厨房,帮忙的男女已经在切菜洗菜,压水井边上摆满准备清洗的盘子碗。鲍守彦包景朝等一帮人提前到了,听说族长到了,都出来迎接。见包文春跟着,就都过来打招呼。
几个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看正堂里的牌子,只是竖着块很大的红漆牌子,没有找到根源祖籍,也没有做出来族谱,一切都在等待,等待有人出面做这些事。
正堂很大,进深加走廊有二十米,左右五间通畅大厅用十六根立柱支撑,整浇房顶上面缮着青色大瓦,看来是想尽量搞得古旧一些,院子里的墙壁也刷得雪白,不知道过了今天会是什么样子?
几个人转到东厢房,就看见包学伦正在对照各家上报的人口增减,核对人口。
见包文春几个进来,就招招手,示意包大林拿烟倒开水。
更多人不断到来,包学伦就开始讲解他得来的数字,他说:“我们周边所有已知的包家,包括招赘出去的,只要是单独生活的就算一户,一共有七百八十五户,三千四百二十六人,去年一年,去世四十五人,出生九十八人,另外,因为计划生育,有些家庭对出生孩子隐瞒不报,咱们也不能强求。”
包文春问:“年龄结构有数据吗?”
包学伦说:“我们只对上学的孩子做过统计要求,其它的没有在意。在校学生一共有一千零三十六人,其中,高中十二人,初中二百六十人,小学七百六十四人,文春企业春季为他们支付了四千四百元全部书杂费。”
包文春想了下,说:“今年再变更数字时,把所有人年龄统计出来,老年人这部分,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的,另外单独列出来,如果企业经营状况好的话,我准备给他们一些生活补贴。”
雾气消散后,已经十点左右,晴朗的天气转成阴天,不断有人赶来,东厢房就坐不下了。有人就开始布开桌子,几个人围一起想打牌。包文春叫老天牌出来阻止,说:“这是祠堂,肃穆庄重之地,想赌钱吵闹,叫他们都到外面去。”
老天牌就出去喝令禁止,然后回来,叫包文春赶快在牌匾上写字,不然等会儿怎么祭拜?
包文春也不客气,看着包学伦端着碗油漆过来,就跳到供桌上,拿起大毫笔,蘸上调和金色彩箔粉末的油漆,在油漆好的大红木板上,写下一个一米见方的包字,在前面稍小牌位上写下包氏祖宗昭穆之位几个颜体大字。
别人不识货,以为浓墨过于厚重,笔画过于肥胖,来自县电业局的包荣伦就赞不绝口,说:“这字好!和文教局院里的黄叔度墓碑字体一样,那可是颜真卿真迹啊!”
更多人到来,聚集在院子里聊天,包澜府领着鲍守彦鲍富伦包景朝包荣伦包文春包子明,还有后来的文春企业的重要领导包子林、包大林等十几个人从东厢房出来,他站在廊檐下讲话:“各位!静一静!我们包家祠堂,在大家共同努力下,终于建设完成了,今天是八四年的清明节,让我们聚集在一起,共同怀念我们的祖先。在这个仪式之前,请包学伦来介绍一下宗族事务和财务情况报告。”
包学伦是教师,他的教学特点是看课本不看学生,还有点小近视,就拿着几张纸,开始念起来:“大家好!从前年夏季开始,我们向所有包姓家庭募集资金,筹建这座祠堂。这座祠堂的历史很久远,后来打仗,把正堂站柱和大梁给拆走了,二十年前被全部毁掉,连砖瓦都没有一块了。这座建筑,就全部是大家筹钱重新建立起来的,以前没有一分钱的资金底子。我们包家一共有七百八十五户家庭,集资九百余笔,很多家庭都是两次募捐,前十一名集资最多的是,包守宗三千元、景文三千元、包澜府一千元、包荣伦一千元、鲍富伦二百元、包大林五百元、包子林二百元、鲍守彦二百元、包景朝二百元......所有募集资金总共一万六千三百元整,建设房子总共花费五万一千二百元,所有差额三万四千九百元,是由包文春赞助补上的,包括正厅里的布置供桌和文具之类,以及我们现在坐的桌椅凳子炊事用具,都是包文春派人免费送过来的。结余账目资金为零。”
“今年的祭祖大会,是由大家凑钱来聚会的,募集资金四千四百二十六元,其中包景文捐助一千元,其余名单略,买来各种祭祀用品和食材烟酒鞭炮,花掉四千一百四十元,目前账面剩余二百八十六元,咱们今天计划四十桌酒菜,另外给厨师和服务队准备五桌,每桌酒菜折合五十二元,还不算包文春农场送来的五百余斤青菜,谁想了解具体花费,可以来找我看账本,饭菜标准问题是大家商量过的,不要随便放马后炮。下面我来念一下注意事项,第一,祭祀场所,禁止高声喧哗,禁止赌博打牌;第二,注意保持环境清洁卫生,禁止小孩子随地便溺;第三,服务队为义务性质,没有报酬,不要给他们找麻烦;第四,......”
包澜府等包学伦说完,就说:“请包文春说几句吧!”
包文春站起来,扫视一圈,场面就安静许多,说:“我就说几句,第一个事,我答应大家去年清明节就印出来族谱的事,我没有做到,原因就不细说了,去南方前线,受了点伤,住了半年院,差点没回来,上月才把最后的弹片取出来,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比如,咱们这边的各个分支流派都梳理清楚了,但是,五代以上的太祖名字,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前年,我答应出钱派人去麻城一带寻根,他们也去了,抄回来的族谱字牌和咱们这边的也不一致,他们那边已经发展到二十多代了,咱们的字牌前十四辈还没有排完,咱们寻根溯源没有落实之前,暂时只能祭拜个包字,这祖宗是不能乱靠上去的,大家发现哪里有石碑,来告诉一下,我们去拓回来研究一下。族谱的事,大家不要操心,咱家就有印刷厂,只要有真凭实据的线索,确定以后,印起来很快的。”
“第二件事是,咱们整个家族的代表今天都来了,这个集会就不能以吃吃喝喝见见新老朋友为主了,咱们在办好祭祀祖宗仪式的同时,还要把它变成联谊会和农事交流会,这个等饭后我再宣布一些事情,这关系到大家土地的收入和一些农事安排,大家不要只想着喝酒哈!第三件事是,我刚刚听包学伦介绍说,咱们有七百多个家庭,在校学生才只有千人左右,每户大部分只有一个,其中高中学生只有十二个,这也太少了吧!既然没有了学费负担,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辍学的?提前回来务农做工,挣那点小钱快钱,真的划算吗?我希望初中部分的二百六十个学生,都能上高中上大学。我的公司现在与部队合作,你们还担心它不够正式吗?第四件事是,一个家族的振兴,不只是靠个人单独拼搏努力,比如我,就迫切需要助力,许多重要岗位需要有才华有能力有素质的人来主持,比如包子林包大林还有包玉梅姊妹,都是单位优秀领导,我需要更多的有学历员工,自认为怀才不遇的宗亲们可以找我,我都能给你提供一个展示才华的舞台。好了,我就说这么多,马上就要举行祭拜仪式了。”
仪式很简单,包澜府在前,两个守字辈的一个是三爷,一个是鲍守彦,跟在他身后,然后是景字辈的九个代表,再就是包文春鲍富伦包学伦包荣伦包大林一批三十多个伦字辈的跟着,依次进正厅上香鞠躬,后面子字辈的和普通宗族子弟,没有上香资格,都在院子里跟着鞠躬就是。
大门外开始放鞭炮,然后开始摆桌子上菜吃饭。包文春被拉到主桌,坐在东厢房里,东厢房里摆了六桌,都是核心人物,其他人就在院子里摆开一大片,吆三喝四地开始吃喝起来。
包文春看看菜式,鱼和肉就有四碗,这东西见生不见熟,一碗肉就得三斤生肉,还有豆腐和鸡蛋,两盒烟两瓶酒,觉得绝对值四十多块。对包荣伦几个说:“今年是第一次搞这种活动,没有经验,明年提前准备,给每个能进屋上香的代表发个长围巾,上面印上排行字牌,普通的就没有印字,体现一下荣耀和责任,还有,志愿服务要轮流做吧!每个片区选几个,轮流来值星更好吧!这祠堂里不应该这么常年空荡荡地吧?平时结婚红白喜丧事都可以放这里办,热闹简单省钱啊!也是昭告祖宗的汇报啊!”
包荣伦笑着说:“恐怕没人来,谁家娶媳妇不放家里办,那才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