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不能回家,包文春决定再认领挨两拐棍,也要把丁老爹带来看看,一是请他给孩子取名,二是丁香受了痛苦委屈,需要找亲人倾诉一下。
自己的归程就比较热闹了,四五辆军用吉普跟着不说,卢平也来了,还给自己配了两个勤务员,其中一个是老熟人陈捷,说是自己的医疗护理员。小姑娘一口一个队长喊着,也体现不出来自己的级别啊!人少的时候,还喊自己师傅,叫包文春又有些飘飘然起来。
人少的时候,就是和另一个勤务员在一起的时候,他叫小六,大姓孙,比包文春还大一岁,机灵活泼好动,手脚麻溜,很有眼色,开着突路霸又快又稳。
车队到达县城,是冬月初九午后,住进县委招待所,徐国良带领武装部和县委领导来探望英雄归来,还说,明天上午九点,在县委大礼堂举办英雄凯旋归来欢迎仪式,你还要做一下事迹演讲,先准备一下吧!
其实,总参跟来的人早已把报告材料准备好了,当然是根据时代需要,写的大都是很高调激昂的词句,要求包文春按着读就好了,不能自己自由发挥,胡乱发言。
包文春自然知道这是为自己着想,他们要树立一个正面英雄形象,却不知道自己只想回来休养赚钱。
徐国良临走前,对自己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叫包文春又心惊肉跳起来。
由总参和市县武装部出面组织,在县里举办一场迎接前线英雄凯旋归来欢迎仪式,陆华代表军委宣传部还准备一篇激情无限的演讲稿,叫包文春照着宣读,某些地方需要增加手势等动作,像排戏一般演练一遍。
这篇文章里,把包文春的事迹深度挖掘出来,从当年下水救出失足落水少年开始,到响应国家政策,积极承包集体土地,兴办村镇个体企业,每个亮点都自我炫耀一番,对于他刻苦学习,成为学校三好学生,课余时间写作文艺作品,创作音乐作品,还在各地进行演出再次进行表扬。他参军后,刻苦训练,学习各自军事技能,学习科技文化知识,在部队建设和装备性能改进方面,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受到上级领导的多次表扬和嘉奖,荣立三等功三次,二等功两次,这次在敌后完成穿插侦察任务,为大部队行动指引方向,个人杀敌三百多人,更是荣立一等功和特等功各一次。包文春为了解救踩中地雷的战友受了重伤,是当之无愧的时代英雄。
包文春觉得这篇稿子由别人宣读更合适一些,自己来念,不是自吹自擂吗?自己离开家才多长时间啊!发生那么多事情,说得过去吗?就要求修改。
陆华参谋说,这是政治需要啊!不用管了,熟悉你的人不多!
但陆华也觉得文稿里人称关系有点混乱,还是同意稿子由别人来念,包文春另外写一篇演讲稿。
包文春只得写篇情感情绪味道浓厚的文章,十分钟时间里,把训练过程中的一些事情和前线惨烈情况描述一番,更多的表现战士英勇、后勤保障有力、战斗力强大、士气高昂之类的情绪,比他们搞的干巴巴的口号丰富多了,这篇文字被卢平等人审阅过后,由陆华参谋签字盖章,通过了审查。
这篇文稿在县政府礼堂演讲一遍,反响强烈,本地出了个战斗英雄,还是大家喜爱的歌星,不用各学校单位组织人来听报告,社会人员就把礼堂挤得水泄不通,只能安排下午在电影院再演讲一次。市里还想请包文春到市里演讲,包文春叫卢平出面拒绝,卢平对他们说,大家的热情可以理解,包文春是伤员,脑袋里还有块弹片没有取出来,需要养伤休息,这事儿以后再安排吧!
卢平和陆华等人留在县城,三天后还要送包文春回武汉的工作单位搞同样的活动仪式,这都是他搞出来的事儿,家乡和工作地址在两个地方,不然哪有这么多事儿!
午后两点,阴沉沉的天气,孙小六和陈捷跟着包文春回到农场。三爷和乡邻百姓上百人都在农场大门外迎接,还放起鞭炮。大家通过广播,听到了县里的转播录音,就在这里等待。连于登林侯树明老任傅鸿才包澜府都在,包文春却没有见到阿绣。
面对大家的问候,包文春笑着说:“还好!总算活着回来了!谢谢大家关心,我的一些伤已经好了,只是没有带烟和糖,大家屋里坐吧!”说着,一蹦多高,跳了几步秧歌舞,还把红花绶带军功章戴在三爷脖子上。
见他活蹦乱跳,人们放下心来,一个个告辞散开回家,他们还真的担心春子坐轮椅缺胳膊少腿的,他要倒下的话,那些工厂就可能关闭,对周围的影响就太大了。自家子女要回来,收入就会减少,各方面损失就太大了。
他们对包文春能有两个警卫员很好奇,那个女兵还要搀扶他,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真是笑死人了。有人就评论说:“这说明春子当初确实受伤不轻,大家还是看看,咱们什么时候来探望一下,带些什么礼物好?”
肖玉华和周二姐站在服装厂门口等候,身后是两队六十多名女工,每人拿着一把花布折叠的花朵,摇晃着高喊:“欢迎老板沙场立功,凯旋归来!”
那是整块叠起来的布料,晃动的时候,有人没捏紧,就散落开来,搞得彩带飘飘,包文春挥手说:“大家辛苦了!”
侯树明和于登林没走,跟着走进楼下大厅,包文春看看周围的人,三爷、二叔、二婶抱着孩子,包大林、周小粒、老任、肖玉华、周大姐二姐、老天牌包澜府和鲍守彦几个父族老人,还有柳有亮周大哥和老舅王国安几个站在门外,就哈哈大笑,说:“我又回来啦!哈哈,大林哥,找人杀猪,小粒,上街买酒买烟买糖,今天就要庆贺一下。”
三爷过来摸摸孙子,说:“我都要被吓死了,他们说你受伤住院,住了三个月,这得遭多大得罪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爷爷怎么活啊!”
周二姐过来把他拉走,说:“春子这不是回来了吗?等客人走了,再问他情况也不晚啊!”
“对对!叫他们杀两头猪,天气冷了能放几天,这几天肯定客人不断。”
十几个女工过来帮厨,柳有亮父子和一班父族子弟,赶出来两头猪,出血放倒,就在晒场边上的大汤锅里褪毛,这边大案子上开始噼里啪啦剁骨头切肉,蒸煮油炸手艺大展示开始。塑料大棚里摘出来几筐蔬菜,女工们就来帮忙择菜切菜。
周小粒开着摩托三轮到街上跑一圈,买回来十箱白酒,十条喜梅烟,回来后,后面就来的一趟子骑自行车的客人。
张春华夫妇最先到来,李宝国和贾冰几个,毛三带着丁老爹,还有一些有自行车的同学,也逃课赶了过来。
农场的服装厂大院里人头攒动,大会议室和原来的调味品仓库,开了十二桌,依旧成了流水席,还有人在后面等着第二轮吃饭。
包文春觉得不对头,就问周二姐,阿绣哪去了?周二姐有些疑惑,说:“你真的不知道?那就上楼看看吧!她们传说阿绣就在楼上。”
包文春二话不说就上楼,却发现楼梯口加装了铁栅栏,还上了锁。
二婶面色古怪的过来开门,等他进去又把门锁上。
楼上的房间里,阿绣站在窗户前正往下看,听见声响,转过头来见是春子上来了,就有些惊慌,说:“你回来了!”
包文春见她头上捆着手绢,就上去抱她,她连忙退后,说:“现在不行!月子人身上有晦气!”
本来就猜测她是生孩子了,现在得到亲口证实,包文春还是拉住她的手,说:“我是满身杀气!怕是会吓到孩子!”
果然,旁边的小床上传来奇怪的哭声,包文春过来一看,两个小脑袋在襁褓里蠕动着,皮肤皱在一起很像两个小猴子,只能仰天大叫:“啊啊!我草!我草!”
祝道绣嗔怪说:“喊什么喊?吵到孩子了,别叫外面听到!”
包文春想说:“大家真给力!一年里添了五个我草!这还叫人活不?”
阿绣很愧疚地说:“是不是很丑?二婶说长大点胖了就好看了!”
包文春说:“小孩子都是这样,满月了就好看了。他姥姥知道了吗?”
“没谁知道,叫二婶对她们说我找你去了,有人问可不能说岔了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这样的麻烦我喜欢,越多越好!”
“你怎么不问问是男孩女孩?”
“不用问,我都喜欢。孩子能吃饱么?”
祝道绣挺起胸膛,说:“我每顿坚持吃两碗,一天吃五顿,保证够他们吃的。”
包文春说:“那就好,我下去招呼客人,等晚上再上来。”
流水席吃到深夜,两口猪吃得只剩些杂碎内脏猪头四蹄,周围父族乡邻,村委班子、学校教师、近处的亲戚朋友、一些员工家属,都带着礼物来看望伤员,包括服装厂和木器厂工人在内,招待了四十二桌客人。
在张春华侯树明陪同下,包文春给来客敬酒,有人问:“春子,这次出征,打死多少鬼子兵啊?”
包文春笑着拍拍胸膛,说:“具体数字还真不知道,他们统计说亲手干掉的三百以上,谁顾上数数啊?不过也只多不少,不然,你以为我这四个兜的军官服是捡来的?”
人们从他这里问不出来,就去问孙小六,孙小六很机灵,很好的满足了听众的好奇心,说:“大队长是到敌后搞侦察偷袭的,用电台指挥我们的炮兵,一排炮打过去,谁知道死了多少鬼子?不过他亲手干掉的,有记录的是三百七十三个!没有子弹了,他凭着一把匕首,杀了三十多个,夺取了阵地,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他是我们部队的特等功臣,特级神枪手!一枪打俩是很正常的,最多一枪可以打死八个,还打伤四个。”
孙小六是个嘴皮子活泼的人,立刻被大家围住,问什么枪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