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五街坊的家里，已是傍晚五点多，是大妹来开的门，包文春丢下半化肥袋子牛肉猪肉，就看见包妈头上包着块毛巾，坐在被窝里，一副虚弱的样子，就问：“生了？是弟弟还是妹妹？多长时间了？”

　　 大妹说：“是个小弟弟，才五天！”

　　 包妈看见丁香来了，竟然有些害羞，转头过去好几秒才敢面对，说：“大妹，给你姐倒开水啊！”

　　 丁香也不敢多说，说：“春子，快把牛肉晾开吧！我觉得有味了！”

　　 新鲜牛肉晾了下就撒上盐巴调料腌制，需要腌制五天左右，然后拿出来晾干，就可以保存到第二年过伏天也不会生虫子。本地特有的气候，促进微生物进行发酵，晾干水晒一下就成了腊肉。武汉这边气候潮湿，会不会长毛就不好说了。

　　 包文春找来大塑料盆，用布条把分割好的牛肉条绑好挂在阳台上，牛肉装在三层薄膜袋子里继续腌制，不会漏水，今天正好五天，只是密封了两天一夜，确实有些发蒙的味道。

　　 “大妹怎么不去上班？”丁香就很好奇大妹在干什么。

　　 “上什么班？天气太冷，工地都停工了！”

　　 “那一个月多少钱？不上班有钱吗？”

　　 “我是临时工！就是合同工也是按天记工的，一天三块钱，不上班没钱。”

　　 “那还在这里干什么？你哥这个月给人发工资奖金就发一万多块呢！服装厂里最快的车工一个月一百五十多，还奖励她一辆自行车呢！”

　　 大妹有些意动，问：“又没有什么好玩的。”

　　 丁香说：“什么好玩的？厂里有彩电录音机，还举办唱歌比赛，奖励出去四辆自行车呢！”

　　 包文春洗洗手，出来说：“看来你们过年回不去了，那我们就走吧！今天腊月十六，明天下午我们可能就要出发了。”

　　 大妹问：“去哪里？”

　　 丁香看出来了，包文春对包妈很不满意，对大妹也不是太感冒，就说：“我们也不在家过年，去北京参加央视台举办的文艺晚会。家里好像没有电视机吧？可惜你们看不到了。”

　　 包妈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叫大妹出来送一下。

　　 突路霸驶上和平大道，没有停顿，直接过大桥，径直北上回家了，连原计划采购些年货的事情也好像忘记了，丁香见他兴致不高，也没有多说话，她在考虑自己的处境。

　　 车子出了城，已经完全黑下来，顺着稀疏的车流，包文春忽然说：“我就是这个命，从小就算过命，他说我命中孤独，六亲无靠，还要劳碌一生，晚年才会转运。你说谁不是这样，奋斗大半辈子，等年纪大了，孩子都成家了。日子肯定要好过一些，辛勤拼搏才会有结果，对不对？兄弟姐妹成群，并不代表能相互帮助，传说中的兄弟情深并不常见，反目成仇的却是很多。”

　　 丁香见他说得伤感，就转移话题，说：“我们已经是有钱人了，报刊上说全国万元户也没有五千个，你又何必这样拼命？”

　　 “报刊上的话你也能信？有些人的财富是隐性的，他们不用花钱，就能调动物资流通，你知道是谁吗？”

　　 “官员！”

　　 “对！咱们有点钱不错，但那属于自己吗？只有花出去的钱才是自己的。所以，那些钱我们就要花掉，花不完就捐出去做一些有益的事情。我给村里街上修路建学校是为什么？可是王雾桥醋场的事却不能接下来，那以后也将会是个赚大钱的买卖，原因就是人性的问题。等明年几件事办成以后，每个人都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利益，或者是用利益把他们笼络起来，受到的恶意就会减少。到了外乡镇投资，人生地不熟的，地痞恶霸官员伸手卡脖子，就叫人头疼，那也不是依靠武力能摆平的。关键还是一个身份问题，你明白吗？”

　　 “你想当官？”

　　 “权力金钱和美女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根据形势变化，这种欲望会逐渐膨胀的，可我不同，我已经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境界了，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这个选择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我必须努力挣取一个足以保护自己利益的地位。”

　　 丁香见他说得高兴，就说：“我饿了！”

　　 现在路边没有服务站，小集镇夜间商店关门，即便是火车站外面的商店，半夜了，人家也会上铺板的。包文春就说：“那就饿着吧！对了，车里好像有面包，你先吃些垫垫吧！等回家了，我再给你做！”

　　 “你以后要对我好些！不要跟阿绣再来往了！好不好？”

　　 “你把最珍贵的青春给了我，我一定要给你更大的回报，我的爱不会经常挂在嘴上，但每时每刻都放在心里。至于阿绣的事，你不用管，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是我的表妹，又是我培养出来的助手，将来会给咱管理公司，她给你挣钱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怕你会把她培养到床上吧？”

　　 “一两个孩子是不是太孤单了，这世上儿女亲情才是最重要的，那你就准备多养几个小兔子吧？”

　　 “不！我要不是怕疼，这肚子也要打掉，你不知道王芙玫生孩子多痛苦，在家里哭了一天一夜，又到医院叫喊了一天才生。她那会儿，根本就不要脸了。”

　　 “唉！那是生死两重天的关键时刻，没人会笑话的。”

　　 “我害怕啊！”

　　 “有我在，你不用怕！我是天下第一高手高手高高手，那会儿肯定会陪着你的。二婶横位难产，医生都没办法了，问是保大人保孩子，我立刻下手做剖腹产，万幸成功了！伤口处置很好，没有发炎就愈合了。”

　　 “你还能做手术？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会的？你在哪里学的？”

　　 “在我身上，你不知道的事很多，需要用一辈子来探索，不能这么早就看结尾吧！”

　　 挡风玻璃上出现小水点，竟然是雪花飘落下来，并且越来越稠密，雪花也渐渐变得大片起来。路上车辆少了，包文春却不敢加速，就那么四五十码的速度中速行驶。

　　 车子回到街上，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丁三看见车灯照在窗户上，知道妹妹回来了，披着大衣出来，泥土地上没有什么积雪，水泥地坪上已经是一层白色了。

　　 黄毛从老爹屋里跑出来，围着丁香包文春转悠一圈，又钻回屋里，那里有温暖的火堆。

　　 丁香没让包文春还去做饭，两人相拥着挤在一起暖和，睡到八点才起床，外面来了张璇和李德勤。他们回家一趟，就来学校住着，等今天领取成绩通知书，更重要的是，今天会有车来接他们去北京。包文春说今天会回来，两个人就来这边看看，看见突路霸满身泥点停在院子里，就知道是昨夜回来的。

　　 包文春在二楼阳台上做身体伸展运动，看见路边堆得高高的土堆被推平了，还有履带的痕迹，这是周小粒有闲时间来帮着老任干活了。这样也好，路面平坦多了也显得开阔多了，哪里有备土不足地方，还可以填补一下。

　　 王芙玫煮了红豆稀饭，炒了萝卜丝。包文春问李德勤张璇两个，你们就在这儿吃点吧！

　　 张璇说：“我在综合厂祝师傅那里吃饭，嘻嘻！也是吃你的，我说是你徒弟，也是免费的。”

　　 王芙玫给丁香和李德勤盛饭，包文春说：“反正那里天天有剩饭，就当是喂个小狗了。三嫂，咱们家是不是再搞个猪圈？这剩饭丢了可惜了吧！”

　　 王芙玫有些为难，说：“院子里哪有地方？也没时间搞副业啊！”

　　 包文春说：“那就叫他们提倡节约吧！尽量减少浪费。张璇，你吃过饭了，去看祝道绣或者是周二姐来没，肖玉华也行，叫她们带上各自的统计表和工资表过来，今天逢集，等会儿人多了，就走不开了，我们下午走了，年后才回来，得提前把他们工资的事儿安排一下。”

　　 王芙玫做饭也就那样，和她妈一样很粗放。萝卜丝切成萝卜条，焖得很烂，包文春说：“三嫂，抽空去塑料厂那边找万秋红，拿些我亲自做的腌菜回来，早上就不用炒菜了。他们说很好吃，还要求放假了每人发几斤呢！”

　　 王芙玫说：“听说很好吃，祝道绣准备封装塑料袋，拿街上来卖呢！”

　　 包文春笑着说：“可以啊！腌菜不能长期存放，趁着腊月，可以卖出名气，这包装上要体现出咱的字号来，等会儿她们来了再说。”

　　 正说着，周二姐肖玉华和祝道绣金侨志张雪就一路踩着积雪走进院子，这是以前定好的开会时间。几个人在院里跺跺脚，用扫帚扫扫鞋子，走进堂屋。

　　 包文春说：“你们来这么早，我昨夜三点回来，才刚起来呢！”

　　 祝道绣看看春子，想从眼睛里看出什么，却看见坦诚火热的眼神。包文春说：“丁香，去拿来些纸笔来，我们开个会。下午我们几个可能就走了，到年后初三四回来吧！今天是腊月十六，年前还有七个半逢集，我们的工作重点就是销售，工厂方面要根据市场需要加班，不能断货。第二件事就是年底工资发放问题，今天是元月二十九号，依然按照原有的工资制度发放，发到这个月底，元月上几天班就发几天的，这点没有疑问吧！这对新来的员工有些不太适应，他们慢慢会理解的，我们的制度就是这样。我所要说的是年终奖金问题，你们把这半个月的销售情况报表拿来我看看吧！”

　　 报表是包文春自己设计的，在县印刷厂印制的，他对栏目序列关系很熟悉，很快看完，就对周二姐说：“你这逻辑关系有些混乱，回头叫张雪帮你整理一下。咱们这个整体销售情况不错，全部销售额是三十多万块，新补充上来的塑料制品产品销售势头良好，明年肯定还会大幅度增加。现在，阿绣又想搞个腌菜试卖。这主意不错。阿绣今晚就跟我一起走，这事儿就交给周二姐来做。我画个图你们就明白了，加厚塑料袋两层封装，每袋连包装一斤，就卖六毛钱一袋吧！今年是顾不上搞商标了，可以在柜台前搞个宣传，肖玉华来写个牌子，就命名为包师傅老坛腌菜。广告词是：五香腌菜，宫廷秘方，爽脆可口，伴随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