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四女走进李家,受到街邻的夹道欢迎,当年包文春在武大举办演讲会,电视台经常重播现场实况,那记忆还历历在目,包文春是武钢子弟出身,这一带住的都是父亲工友家属,附近在阴凉歇息喝茶吃饭的人们就站起来打招呼。
李少华出来迎接,肖玉华叫他搬礼物饮料箱,他嘻嘻哈哈,一手夹着一箱健动力,很显摆地示意一个路边姑娘过来帮忙。包文春看向她,个头不高,却很苗条,脸上有许多雀斑,就看向李少华,他主动低声介绍说:“我的女朋友,怎么样?”
这种事是无法评价的。个人喜好类型不同,还有个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问题,自古至今,是无法统一审美和择偶标准的。就说声你好!然后就引导着丁香,前面走进李家那扇铁门。
老肖已经准备了一大桌菜,吊扇开着,吹得乌云翻滚的。李莉站在门边,低声喊声:“春子哥!”见他爸一瞪眼睛,连忙改口喊:“师傅!”
包文春老神在在地问:“考得怎么样?我还担心你拿不到准考证呢!”
老李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啊!这妮子退学不上了,重新要回来恢复学籍,要免预选考试,花了我两千多块大洋,请了三桌客才补上啊!不过,从她的估分看,这钱花的值!来!开始吃饭!”
老肖端着汤进来说:“春子,你回家了没有?昨天下午,你妈和妹妹带着小西回去了啊!”
“那可是稀罕事啊!她怎么舍得回去了呢?这城里多好啊!”包文春还是有些埋怨。
老李打圆场说:“吃菜吃菜!春子你怎么不学着喝酒呢?这样人生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老肖是个好人,不会阻拦丈夫喝酒的,就给大家舀汤,说:“我这手艺,比春子都不如,真是惭愧啊!那个,你们是昨晚回来的吧,住在哪里啊?”
李萍想说话,肖玉华吭了一声,她就不说话了,包文春说:“昨晚回来太晚,住在军区招待所,今晚再住一晚,明天陪她们去汉口玩一天,明晚回家看看,就住一招这边。后天就开始工作了,我把张雪安排在东湖电器工作,今后就留在这边,想吃家常菜了,就来串个门,你们多照顾些。少华考虑好了没有?没问题的话,后天一早去一招,跟着我吃苦去吧!”
少华还有些犹豫,说到底,还是国营全民企业和集体制股份公司的对比差距问题。包文春见他表情,只是笑笑,不再说这话题。
李莉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要跟着去。”
丁香问:“你报的是哪个学校?”
“你们不是说武大么?我就报的武大财经系。其实我更喜欢艺术系。”
包文春说:“好啊!那就在家等着录取证吧!我回去后又要走,不在家怎么指导你学唱歌?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李莉不说话了。
包文春离开时,李莉李萍都要跟着肖玉华去玩几天,包文春看看老李夫妇,两人没有表示,两女就钻进车里,不再出来。包文春发动汽车,招招手就走了。
自己有车就是方便,尤其是挂着北京军牌,还有王建国陈捷余利成卢明明的两辆黑色军牌皇冠跟着,到哪里都是畅行无阻。一行人去了汉正街采购一批据说是出口转内销的衣服,质量不错,又买了一堆运动鞋棉袜,去六渡桥买了一堆柯达胶卷,转了动物园归元寺大桥晴川阁等处,拍了大堆照片,中午还到户部巷吃了顿美味招牌鄂菜,眼看三点多了,又去买了一些菜,才一路回到五街坊。
包爸四点下班,现在不比住在单身宿舍,总要回来自己煮饭吃。这才回来,刚要准备煮面条,就听见敲门声,一看来了儿子,后面呼啦啦进来一群姑娘,洗把手脸就开始择菜剖鱼,还让春子过来陪老爸说话。
包文春和老子没有太多共同话题,随便问了两句,就冷场了。包爸认识小莉和李萍,看她们也在进进出出地扫地忙活,就喊过来,问小莉高考怎么样,有了小莉担任缓冲剂,父子间谈起高考,话语渐渐多起来。
李莉问:“师傅!你参加高考,觉得应该能考个什么分数?”
包文春想了下,说:“我的目标是满分,具体给多少,就看阅卷老师心情了!”
“哇!那岂不是全国状元?你报的是哪个学校?”
“和你和丁香都一样,只是我哪有时间去坐那上学?要读大学,几年前就能进去了。”
包爸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妖孽儿子,听他说得这么狂妄,牛皮吹得这么大,就听不下去了,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不能戳破牛皮,就起身说:“我去买点果汁饮料吧!”
肖玉华出来说:“不用买了,我们带来了自家工厂生产的饮料,叔叔你先尝尝,这是包文春调制的配方,比健力宝好喝多了。它是运动型功能饮料,能很快补充消耗体能。我们的这个拳头产品符合国家体委的检测标准,还是洛杉矶奥运会中国运动员指定功能饮料呢!”
包爸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这套话说得跟广告一样,谁知道她背了多久才说这么麻溜?包文春打开一箱,扣开压制的拉环递过去,没有说话。
包爸喝了一口,觉得太酸,他没有喝过健力宝,更不知道红牛的口感,只是把牛磺酸维C的味感统归为酸类。等了一会儿,酸爽感消失了,再来一口的念头涌上来。他又品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还真的有种青春飞扬的感觉。
一顿饭还是几个青年人在谈论热门话题,包爸插不上嘴,王十九余利成不喝酒,他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喝,几个女生一直给他夹菜,他面前就总是满满一碟子菜。
丁香几个把剩菜都塞进冰箱冰柜,清理厨房后,大家这才离开,去对面的招待所住下。不用包文春特意打电话,就有人通知田敏和有关人员,汇报包文春入住的消息。
接下来几天就轻松多了,张雪肖玉华陈捷丁香加上新来的军医卢明明陪着,还有王十九王建国和余利成孙小六跟着,加上田敏和东湖电器的领导陪同,参观新厂房里的生产线设备安装调试工作。外围的二期厂房和职工宿舍生活设施建设还在紧张施工,预计国庆节可以完工。
包文春亲自观看工程塑料外壳的模具制作测试,觉得这种进口的一次性注塑热压成型机还不如浙江国产货好,就提出不同意见,说:“这种注塑机的更新换代发展速度很快,我们不要只盯着国外产品,其实国产相关产品也能达到这个效果。我在老家的塑料厂里使用的注塑机是南京产的,制造这个外壳,操作更简便一些。”
那个工程师问:“什么型号?”
包文春答不上来,张雪接口说:“是南京SL-250T,可以去看一下他们的最新产品,他们上门安装调试,售后服务很好的。”
大家看了组装车间,自己的集成电路板还没有能力生产出来,是藤井的北极星商贸从日本进口的日立板子,显像管是从咸阳显像管定制生产的彩虹牌,第一批三万只已经送过来了,这种产品的型号独特,还真的没有谁配套得上。
本场的技术优势是遥控系统。一个接收装置和配套的遥控器,还有外置天线,完全由自己设计电路图,技术团队完善后制造生产。
几个人去了公司总部,田敏对张雪前来监督管理财务业务表示欢迎,包文春悄悄对她说:“这就是做个样子,等开学了,我委派她去武大读财经管理,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周末时你们照顾一下。”
田敏低声问:“是你又找的女朋友?”
包文春连忙否认,说:“看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可是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痴情好男人啊!”
田敏大笑起来,伸手说:“拿来吧!”
“什么?”
“你的作业啊!”
包文春抓狂起来,还不能反驳,自己是答应过,每年给他们一份小说稿子的,可现在自己还算是武钢宣传部职工么?合作才刚刚开始,总不能说我不是你的员工了。没有交作业的义务了吧?
从车里拿出背包把一包稿子交给她,说:“这可是有条件的啊!”
田敏问:“什么条件?”
“第一,东湖电器的产品总需要做广告吧!还要找个明星代言吧?这个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找别人了,我和丁香阿绣还有我的徒弟陈捷,都可以效劳,保证代言广告费更低些。第二,是你的工作方面,我早就说过,宣传部自己要搞电视剧,现在钢花电视台都搞起来了,你们肯定没有自己的节目吧!现在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我建议赶快去和北京的新东方音像总公司联系,那是我的公司,你们找徐总,他会以最快速度来帮助宣传部录制节目的。”
“那不是徐总的孙子叫徐自强的公司么?”
“对!就是他,就说我说的就行,他会组织最强大阵容参与演出的,说不定我过几天回北京,还会回来指导拍戏呢!”
田敏疑惑地看看包文春,越发看不透包他的作为了,怎么又和京城头号衙内拉上关系了呢!
李少华迷恋那个雀斑小姑娘,在那天早晨来和包文春道谢,却没有留下来跟着他,包文春并不责备他,只是说:“没关系!希望你有更大成就!对了,你认识周利么?”
李萍就站在肖玉华身边,对哥哥的选择很是不屑,此刻就说:“听说那是个街头混子,春子哥你认识他?”
包文春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李少华说:“周利是武汉三镇的名人,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我以前和他打过交道,他前年因为盗窃被判刑两年,听说上月回来了,我是没有见到他。”
包文春说:“好吧!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包文春独自走在民主路司门口一带街头,王十九远远地跟在一边。
走到一处破败的废弃大院子,这里原来是一个铁路中转货场,生锈的大铁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铁锁,里面那座三间值班传达室平房还依然在那,只是门前一片青草,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吃狗肉,周老爹整天醉酒迷迷糊糊的坐在门口晒太阳,失望地正要离开,就看见后面有两个青年在盯着自己看。包文春一看,这是周利以前的铁哥们小跟班,他们在自己帮助下,五个人一起考上大学,只是现在,怎么看,浑身上下也不带一丝学生气质,眼角带着狠色,一副街头霸王的底特律废颓感。
这些人已经不可能是自己的朋友了,包文春担心周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就要离开,后面那人问:“干什么的?找谁?”
包文春只得站住,问:“大哥!这里以前住着的周老爹哪里去了?”
“死了两年了!”
“那他家有个大姐还有个周利哥去了哪里,知道吗?”
“你是谁?为什么找他们?”
“我是周老爹的干儿子啊!跟家人在外地上学,没想到,老爹已经不在了!大姐大哥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