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韩元镇脸上笑容依旧,“公主竟还记得在下,实在是韩某的荣幸!荣幸之至啊!”
纪博采微微皱眉,目光迟疑的看着柴素锦。
柴素锦清咳一声,“我是觉得郎君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实在何时何地,见过郎君的?”
韩元镇脸上立时露出失落的表情,但他很快笑了笑,将失落遮掩去,“公主贵人事多,不记得在下也实在是常情。在下有幸在公主入职太医署的第一天,结识公主,后来还同公主及云七公子一道在醉仙楼饮酒。只是不胜酒力,公主被人掳走,却不能护在公主左右……惭愧,惭愧!”
柴素锦轻轻哦了一声,韩元镇,她终于想起来了。云子仪的同窗好友,在她入职的第一天,等在太医署外,说什么都要请她吃饭,还要送她回家的那郎君!
她当时险些不能摆脱他,幸而马文昭恰逢其时的赶着马车来接她。
她自以为伪装的很好,不能叫人看出她是女子之身,如今看来,他只怕早就知道自己入职太医署的时候是女扮男装了。
“其时在下第一次见到公主,并非是在太医署门前,而是在在码头。”韩元镇忽而说道。
柴素锦微微一愣,“码头?”
“公主当时,同云七公子同乘商船入京,我等恰好在码头迎接云七公子。有幸见的公主一面,只是遗憾于没有机会结识。”韩元镇缓缓说道,“后来在太医署外偶然得见,实在是意外之喜。”
柴素锦尴尬的点了点头,他说话间脸上带着回忆怅然的神色,自己却对他描述毫无印象。只是提及旧人旧事,而略感惆怅,物是人非,“时光真是叫许多事都变了,那时候大约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逢。”
“正是打从认识公主以后,在下才接管了家中药材的生意。”韩元镇说完,立时抿住了唇,好似说漏了什么秘密一般。
瞬间的寂静显得有些尴尬,纪博采立时轻笑道:“那还真是缘分了,今日韩公子得以如此鼎力相助朝廷,公主也深感欣慰。”
柴素锦轻咳一声,抿唇而笑,“正是,难得有此缘分,更难得韩公子有此心。正当朝廷需要之时,韩公子能挺身而出,响应朝廷的号召,为圣上分忧,何止我欣慰,圣上才更是欣慰。”
韩元镇垂眸而笑,笑容浅浅淡淡的。
三人谈了些药材供给和品质要求上的事情,又不知不觉的谈到了边疆的情况。
“虽然如今尚未开战,但倘若一旦交手,边疆所需的药材是断然少不了的。我韩家如今正在大周各地,甚至大周之外收购品质上乘的药材,囤积起来,一旦边疆需要,朝廷和直接向韩家来要。”韩元镇看着纪博采说道。
纪博采微微一愣,“囤积?”
“相爷放心,韩家若是能成为宫中御用药材的供给商,必然不会大发国难之财,边疆所需药材的采买费用,定然要低于市价。”韩元镇说道。
柴素锦不由深深看他一眼。
如今采购药材,且是品质上乘的药材也不便宜,却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提供给朝廷。
韩家这不是行商,行善还差不多。
纪博采却望了柴素锦一眼,抿唇而笑,“韩公子有此报国之志,实在是值得嘉奖,我定会禀于圣上知晓。”
柴素锦没有开口,两人你来我往又客气了几句。
韩元镇不说走,眼睛却谨守本分的并没有越矩的向柴素锦瞟。
柴素锦开口留饭。
留饭同送客的意思差不多。
韩元镇道好似没听懂似的,高高兴兴的应了。
纪博采面上便有些淡淡的疏离。
柴素锦冲他微微摇头,面含笑意。
公主府的饭菜十分精致,便是如今整个朝廷上下都要求节俭,以供边疆备战的情况之下,公主府的菜式也是简约而不简单。
饭毕,韩元镇大赞,自己走南闯北,韩家也搜罗了不少的名厨,却赶不上公主府的菜式,这才是懂得生活的人,云云。
还表示要送过来几个厨子,看公主是精于饮食之人,也叫公主尝尝番邦的饮食风味。
好似彼此之间真的十分相熟,没有一点客气疏离。
这般自来熟的韩元镇,倒是叫人讨厌不起来。
纪博采原想拒绝,柴素锦却点头答应,还十分高兴的谢了他。
韩元镇最后是高高兴兴离开公主府的。
他走了没多久,纪博采却独自一人又折返回来。
“表妹看不出?”纪博采脸上清淡,语气也淡淡的。
“看出什么?”柴素锦轻笑。
纪博采抿了抿唇,“表妹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吧?韩元镇为什么对朝廷的事情这般热心,商人唯利,他却不图利?”
“表哥怎么以这种眼光看人,以前建功立业之前,表哥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表哥洒脱率性,敢作敢为,如今倒是叫朝廷,叫国相这身份,束缚住了心志不成?”柴素锦笑问道。
纪博采微微一愣。
柴素锦掩口而笑,“唬住你了?表哥别当真,我不过是玩笑话!那韩元镇说起以往之事时的表情,我是瞧见了的。以前的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他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男人原本粗心,却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是有缘故的。”
纪博采垂下眼眸,“表妹心里清楚就好,接下来的话,作为表哥,我就不当说了。如今定国公不在京城,表妹自己多多掂量。如有什么不方便的,知会表哥一声,莫要见外。”
说完,他拱手离去。
柴素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笑了笑,“谁说男人不会多想,爱多想的只有女人?我看男人有时候,想的比女人还多!”
“公主这是说谁呢?”丫鬟在一旁小声问道。
“我说谁了么?”柴素锦摇头,“我说的明明是个事实,没有指谁。”
韩家的药材送来,小院儿里的制药工作便顺利开始。
柴素锦将药分拣成几分,分别派给不同的几个房间里的人分开研磨。
磨好的药粉最后都送到她这儿来,她只需要做最后一步的调和,成型。
就连熬煮蜜汁的工作,她都派给了瑄哥儿来做。
她则悄悄在最后的调和过程中加入灵芝仙露。
瑄哥儿先前还有抱怨,后来却十分热切给她帮忙,“姐,都说你制出的药,乃是仙丹神药,我看一点儿不错。原以为这调蜜汁,和药丸的工作,定是叫人心生烦闷,枯燥无味不耐烦的。没想到,每日我一来,嗅到这药香,就神清气爽,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劲儿!”
“原来给姐姐帮忙,让你觉得不耐烦啊?”柴素锦笑看他。
瑄哥儿连忙摇头,“那不是无知猜测么!”
“你不会烦就好,这最后一步,交给旁人我总不能放心。”柴素锦说道。
瑄哥儿连连点头,“与你共处一室,莫说你不放心了,就是我也不能放心呀!只怕那远在边疆的人听闻了,恨不得要立时插了翅膀飞回来呢!”
柴素锦笑了笑。
瑄哥儿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药香,真是神奇。单单是嗅着这药香,我都觉自己筋骨舒展,浑身舒畅,倘若服下去药,岂不更是神奇?”
柴素锦笑了笑,没有作答。
瑄哥儿嗅到药香,其实并非单是药香,而是灵芝仙草的味道。
她取用灵芝仙露,免不了要带出些仙草周围的雾气,那雾气能叫人精神舒畅,疲惫顿消。
瑄哥儿与她共处一室,雾气虽眼不见,却也能起到效用。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敢叫旁人做这最后一步。她敢叫瑄哥儿来,也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共同度过了坎坎坷坷,才逐渐建立起来的信任。
“公主,韩公子到公主府了。”丫鬟在门外禀道。
“那个韩元镇又来了?”瑄哥儿手中动作一顿。
柴素锦看他一眼,“你继续忙着,我回去看看。”
“姐,见他做什么?他要是送药材,直接送到表哥那儿就是,若是为宫中御药房的事儿,去见太医署的医监就是,有事儿没事儿总往公主府凑算是怎么回事儿?”瑄哥儿不满的嘟嘴。
柴素锦摇了摇头,“莫要到用人的时候,才摆上笑脸,用不上人的时候就一副冷面孔。长此以往,还有谁人肯叫你用?”
瑄哥儿吐了吐舌头,继续熬煮蜜汁。
柴素锦起身离开,回到公主府。
韩元镇此次倒是真有事儿,并非空手而来。
他带了许多南夷许多新鲜的瓜果。如今京城这些瓜果都不多见,更有许多是闻所未闻过的。
韩家在南夷海外皆有生意,各种运输途径也是四通八达。
“都是些瓜果,只盼公主不嫌弃。”韩元镇说道。
柴素锦摇头,“韩公子客气,这些瓜果,便是贡品之中也不多见。韩公子送来的却是如此新鲜,品相上乘,实在难得。”
“公主放心,这些东西,小民已经呈于丞相,恳求丞相送入宫中了,送来公主府一些,算不得越矩。”韩元镇说道。
柴素锦点头,“韩公子真是细心。”
韩元镇笑了笑,忽而左右看了看,低头垂眸,没有说话。
柴素锦微微诧异,抬手道:“你们先下去。”
屋里伺候之人,鱼贯而出,只留她贴身伺候的丫鬟尚在房内。
韩元镇看了那丫鬟一眼。
柴素锦缓声道:“韩公子有什么话,只管说,这是我的贴身丫鬟。”
韩元镇这才安心,小心翼翼的打开盛着水果的精致匣子。
原来这匣子上竟有机括。瓜果的下头,还有一层暗格。
他将暗格打开来。
柴素锦还未看到暗格里的东西,左肩头便立时灼热起来。
她的心跳也莫名其妙的加快。
“是什么?”她好奇不已。
韩元镇弯身将暗格呈上。
她身边丫鬟连忙上前奉过,呈到她的面前。
一方绛紫的绸布盖在暗格上头,她隐约嗅到一丝药香。
柴素锦抬头看向韩元镇。
韩元镇伸手做请,“韩某私以为这药材不错,但以韩某的眼力,不敢胡乱断言,所以呈给公主过目。若真是好药,还请公主亲自炮制。韩某生怕浪费了这良药。”
果真是药啊?
送给她药材?
柴素锦心中惊疑不定的伸手揭开那绛紫的绸子。
“啊!”她惊呼一声,抬手掩住口。
她身边的丫鬟,也被她吓了一跳,不由侧目向那匣子中望去。
“这是,灵芝吗?”丫鬟小声咕哝道。
柴素锦的眼睛却像是长在了这朵灵芝上一般。
这不是普通的灵芝,这灵芝少说也是几百年之久的。
她的左肩头一直十分灼热,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跳的飞快。
那种亲切,欢喜之感,明确的叫她无法忽略。
“我不能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
韩元镇拱手道:“公主,这药也只有公主这般神医方能拥有,若是在小民的手上,着实是浪费了。”
柴素锦摇头,这头摇的十分艰难,她甚至能感觉到肩头的灼热,已经不单单是热,甚至随着她的摇头几乎要灼伤她了,“这药太过贵重,既然在韩公子手上,那便是属于韩公子的,我岂能霸揽?”
韩元镇连连摇头,“公主此言差矣,如今它不正在公主手上么?”
柴素锦微微皱眉。
“说来也巧了,”韩元镇说道,“这灵芝,乃是在我接手了家中药材生意之后没多久,恰逢秋试落榜,我心中积郁,离开京城出外散心的时候,遇见山中采药人所卖。”
“买来的?”柴素锦狐疑。
这种品相的灵芝,竟也有人舍得卖?
“正是,那采药人的妻子病重,卧床不起,他原想采些药,好换得镇上医馆为他妻子看诊。险些在采药的时候将命搭上。他自己道,采到这只灵芝,乃是上天的恩赐,是他同他妻命不该绝。采到灵芝之后,就听闻韩家在此收药,且药价比旁的地方给的更高,他几番打听,才敢上门卖这灵芝。”韩元镇说道。
柴素锦点点头,“原来如此。”
“正是啊,像他那般家境,一是需要钱来救命,二是就算不缺钱也守不住这药。所以还是卖给稳妥的人,最合宜。”韩元镇笑了笑,“小民还记得他来卖药那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头,唯恐旁人认出他来,我原以为是什么奸恶之人,险些叫人将他打出去呢。”
许是回忆里十分有趣,他不由笑了几声。
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轻快起来。
柴素锦对匣子里这只灵芝,越发喜欢,不忍割舍。
“这灵芝自打买来以后,我便收藏起来,买下灵芝的时候,就想要将这灵芝给公主过目。小人虽是药商,可公主的祖父却是鼎鼎有名的药圣。若是药圣先生现今尚在,这灵芝,我定时要献给先生的。”韩元镇轻叹说道。
“给爷爷?”柴素锦重复了一句。
韩元镇连连点头,“所谓宝马配英雄,这难得的良药,自然也应该属于识得它价值的人。”
柴素锦眼眸深敛,伸手轻轻触摸那灵芝。
接触到灵芝的手,不由一麻,像是一股激流,顺着手指直奔左肩头。
“若是在不识货的人眼中,它就是个上了年头的灵芝。若在我手中,那就是能卖上好价钱的东西。可若是在公主手中,想来它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药用。说不得就能挽救人的性命。”韩元镇拱手,虔诚说道,“还望公主收下它,免得它泯没在铜臭气之中。”
“你当时收购它,花用几何?”柴素锦问道。
“公主若是这么说,还请将灵芝还给小民吧。”韩元镇忽而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尽都消失不见。
柴素锦微微皱眉。
“小民说了,在小民看来,这灵芝并非凡品,若是金钱买卖,是在辱没了它,本该是仙药,也落了铜臭之气。”韩元镇摇头,“不知公主是看轻了这灵芝,还是看轻了小民?”
这话就言重了。
柴素锦沉默了片刻,郑重其事的起身,将绛紫的绸子又盖在那灵芝上头,从丫鬟手中接过匣子来。
“从一个商人口中,听闻这样的话,着实叫我汗颜。韩公子诚心,我便替我爷爷收下这灵芝了,定要用它,挽救更多人的性命,不枉负它百年精华。”
韩元镇微微一笑,拱手躬身。
真是送礼的比受礼的还高兴呢。
叫丫鬟送了韩元镇离开。
柴素锦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她这会儿全然没有心思去院子里制药了。
她的精神都在这灵芝之上。
左肩头的灼热到如今都还未褪下,自打她肩头长出这灵芝云纹以来,还从来没有灼热过这么长久的时间。
这百年的灵芝,同自己肩头的仙草,难不成还有什么关系?
以往她不是没有接触过灵芝,可从不见自己肩头有什么反应。
不过品质这么上乘,且有这么多年头的灵芝,除却儿时救她命的灵芝,她倒是第一次接触。
“上古仙草……”柴素锦闭目,手按着肩头的灵芝云纹,心中默默想着,唤出灵芝仙草。
立时有氤氲的雾气,缭绕在她的周遭。
呼吸着这般清新的味道,只觉神清气爽得很。
好似眼睛都更加明亮,呼吸也更加通畅。
她抬手去拿匣子里的灵芝。
就在她手触摸到灵芝那一刹那——匣子里有光一闪。
灵芝不见了。
柴素锦吓了一大跳。
她是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并立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唯恐自己惊呼出声,再将外头的丫鬟给引进来。
灵芝去哪儿了?
她不过是轻轻一摸,那灵芝竟然消失了?
她将匣子里铺着的绸子也都拽了出来,又将匣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再没有暗格了。
桌案下头也不见那灵芝,地席上更不可能有。
出了邪了?
柴素锦狐疑之时,心中忽悠一个念头一晃而过。
她眯眼仔细检查那似真似幻的灵芝仙草,氤氲的雾气之中,已经大了数倍的灵芝仙草盈盈有光在上头流转。
仙草上满是仙露,每颗仙露上都倒映着氤氲雾气和狐疑的她。
她眯着眼睛,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看。
忽而,她发现,在大的仙草近旁,竟生出一个小小的灵芝仙草来。
“昨日还没有!”柴素锦皱眉。
不是昨日,倘若她没有记错,这棵小小的灵芝,就是新生的,在她唤出灵芝仙草,在匣子里的百年灵芝消失不见之前,这里都没有新生的仙草!
柴素锦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去触碰那只小小的仙草。
在她手指触到仙草,想要看一看仙草会不会再消失之时。
忽觉腹中一动。
柴素锦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来。
那小小的灵芝无风无雨,兀自震颤了一下。
柴素锦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目所见。
平静了好一阵子,她才再次伸手,去触碰那小小的灵芝。
腹中又是猛的一动!
她没有感受错!这是真的!不是错觉!她的肚子里,真的动了一下!
如今怀有身孕不过才两个月左右,腹中的孩子尚小,根本不会有胎动!
倘若不是胎动,为什么她会觉得腹中有动静呢?
柴素锦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抬手去碰那只大的灵芝。
腹中没有动,肩头也没有什么感觉。
她又猛的揪了那大灵芝一下,自己立时觉得身上一痛,像是被人揪了肉一般。
她恍惚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相信。
“莫非,那小小的灵芝,是……”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欣喜,担忧,紧张,彷徨……各种复杂错乱的心情,一时间尽都涌上心头。
她收起如梦似幻的仙草灵芝。
氤氲的雾气只留下些许。
她在让人愈发清醒的雾气之中,却是愣怔的默默出神。
肩头灵芝云纹细微的变化,她甚至没有发现。只觉微微有些痒。
待她再去看镜子,才愕然察觉,肩头的灵芝云纹,好似更复杂,更耀眼了,那金色,比金殿上的赤金更为纯粹明媚。
“倘若那小灵芝草,果真代表我腹中孩子,我只盼着那灵芝草,能保他平安康健,顺利长大!”柴素锦在心中默默念叨说。
因着灵芝仙草的缘故,柴素锦对韩元镇的印象也不由好了几分。
将宫中赏赐下来的红珊瑚树,遣人送去了韩元镇家中。以示礼尚往来。
韩元镇收到红珊瑚树,连忙赶来谢恩。
知道公主十分偏袒昭廉伯,还叫人送去了好些南边的稀罕瓜果到昭廉伯府上。
瑄哥儿见到柴素锦的时候,不由嬉笑感叹道:“沾姐姐的光,从姐姐这儿得好处的事儿,怕是这辈子,也改变不了了!”
柴素锦笑而不语,没同他计较。
韩元镇得了公主府的还礼,对朝廷的事情,好似愈加热心起来。
再次送完药材之后,他向纪博采表示,韩家准备了物资,打算以民间的身份,用韩家的商队,送往边疆。
纪博采没有当即答复他,倒是悄悄走了趟公主府。
“他对此事十分热心。”纪博采说道,“我叫人打探了,他在早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准备物资,组织商队了。”
柴素锦微微眯眼,“表哥的意思是?”
“你的药要多久能制出一批来?”纪博采沉声问道。
柴素锦眯眼算了算,“若是赶得紧,再有三五日,即可成一批。数量已有不少。”
纪博采微微点头。
“表哥是想要将这些药材,放在韩家准备的物资之中,一道送往边疆?”柴素锦问道。
纪博采抬眼看她,“表妹觉得如何?”
柴素锦垂眸想了想,“韩家的商队,可有实力?”
“韩家的生意遍布大周,乃至海外。虽然不敢说从来没出过事儿,但他们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且除却他们自己的人手以外,他们还会雇佣镖局的镖师,一同上路,以确保万无一失。”纪博采说道。
“这就好办了,”柴素锦道,“若是用朝廷的兵马,目标太大,容易招致人的惦记。若是表哥专门派人送药,又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混在韩家的商队里,应当是最妥当的。再由表哥安排人,扮作镖师,一同上路,以保养元丹的安全,如此应是万无一失吧?”
纪博采连连点头,“既然表妹也觉可行,且时间来得及,我这便呈报圣上知晓,并去安排这件事。”
柴素锦连连点头,忽而轻笑道:“单看这些行为,韩家还真不像是做买卖的。”
“韩家做的是大买卖,为何能将家中生意做的这般大,却从来没有招致朝廷的惦记呢?树大招风,韩家却不为自己招揽祸事?如此,不过是韩家从来不为自家囤积太多的钱财,为朝廷散财之时,从不手软。”纪博采说道。
柴素锦微微瞪眼,“以前我怎没听说?”
“这就是韩家人的高明之处了,行事低调,好似做了好事也怕人知道一般,功劳尽归朝廷,归于圣上。”纪博采微微一顿,抬眼看她,缓缓说道,“只是到了韩元镇这儿,才稍稍例外罢了。”
柴素锦张了张嘴,未置一词,只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劳烦表哥操心安排。”
柴素锦催促瑄哥儿,制药之事更为紧张忙碌。
瑄哥儿不敢懈怠,卖力干活儿,愣是在三日内,赶制出第一批的养元丹来。
总数有五千余枚。
虽然离人手一颗的目标还远得很,但倘若一旦开战,这五千余枚的养元丹,就是边疆将士们的保命药,也是他们心中的底气。
“我要去送药,姐姐你说过,这事儿是交给我负责的,第一次押送成药,这可谓重中之重了吧?没道理拦着不让我去吧?”瑄哥儿瞪眼说道。
柴素锦点头,“是重中之重,只是,你若走了,那这后期的药,只能不做了。”
瑄哥儿一愣,“后期?不做?”
“难不成买了院子,安排了人手,你打算只做这么一批药来?边疆十几万的兵将啊?”柴素锦挑眉看他。
瑄哥儿咬牙,“你又骗我!你说叫我统筹安排,可到头来,我统筹安排什么了?还不是一切都是表哥说了算?我根本没出多少力!”
瑄哥儿生气的撅着嘴。
“那你来安排吧,如今都听你的。”柴素锦双手一摊,“叫谁送药,谁在家中制药,路线安排,何日起程,等等,这一应的事情,你安排吧!”
“表哥都安排好了,我还安排什么?”瑄哥儿跺脚,抱着自己的肩膀。
柴素锦伸手拿起纪博采送来的计划安排的信笺,刷的撕了。
刺啦撕纸的声音,将瑄哥儿吓了一跳。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柴素锦,小心翼翼又忐忑万分的说,“姐,你生气了?”
柴素锦将撕碎的纸张投入香炉里。
香炉里噌的窜上一道明火,一会儿又暗淡下去。
“没有,”她抬眼看着瑄哥儿,“生气有什么用?现在,你可以安排了。”
瑄哥儿脸面微微涨红,不知是羞愧还是紧张,亦或是欣喜?
“真的叫我安排?我怎么安排就怎么做?”瑄哥儿问道。
柴素锦点头,“是,你怎么安排就怎么做。”
瑄哥儿深吸一口气,脊背都挺得更直了。
“这事儿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一早就给你答复!”瑄哥儿起身说道。
“表哥那里有一份名单,乃是圣上所派随行护送之人。”柴素锦交代说,“名单是圣上定下的,这个不能凭你删改。”
“我知道。”瑄哥儿点了点头,翻了个白眼,“做决定的事儿,谁都想插一脚。”
柴素锦目送他离开,轻叹一声。
瑄哥儿许是立时就去向纪博采要了名单。
黄昏时候纪博采赶来问柴素锦。
“果真叫瑄哥儿安排?”
“还请表哥多多担待。”柴素锦说道。
纪博采深深看她,“你总是这般客气,他不是我弟弟么,我岂能不了解他的心性?”
柴素锦笑了笑,“多谢表哥体谅。”
“只是若叫他安排,他硬要自己前去押送,你不同意,姐弟之间岂不是仍旧免不了一番争执矛盾?”纪博采提醒道。
柴素锦摇了摇头,“他若真的这般安排,那就让他去,不必有什么争执。”
“那……”
“制药的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做。”柴素锦垂眸说道。
“表妹可曾想过,身边可信之人,其实不止瑄哥儿一个?”纪博采这话说的很小声,说完,他便转过脸,看向窗外。脸颊上略有些红晕,但他淡定平静的气势,叫那红晕并不十分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