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孩子睡着，把房里和陈沐晗有关的，都拿出去。”夏母皱眉低声说，夏父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手机突然响了。尽管铃声不大，但睡着的夏未央还是一下子惊醒，她眼中的惊慌在遇到夏母时淡了许多。

　　 “宝贝儿，是爸爸的手机。”夏父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夏未央嘟嘟嘴儿，窝在夏母怀里，又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没睡醒。夏父想从床底下开始收拾，他站起身，夏未央眼睛睁开，夏父走到床边，夏未央的眼神追过去。等夏父要蹲下去，夏未央突然从夏母怀里爬起来，跑到自己床边，坐在地上，用身体护着，虚无的存在。

　　 “你先出去吧。”夏母知道，夏未央醒着，不可能拿走一样东西。夏父只好先出去，夏母再靠过来，夏未央再次双臂抬起护着，似乎觉得夏母和夏父是一起的，他们会做同样的事。虽然，夏未央这么想确实没错，但夏母还是觉得，现在的孩子太矛盾了，看起来木讷反应迟缓，但实际她心里都明白，看得通透，只是她不愿表达。

　　 “妈妈不碰宝贝儿的东西。”夏母允诺了，夏未央仰头端望了半天，才站起身，揪了揪夏母的衣角，夏母抱抱她，夏未央用身体，一点点，把夏母推出去了。

　　 夏母站在门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装监控，真怕孩子会出事，可现在的夏未央，根本没办法装啊。夏未央在门口，呆呆地站了很久看，她转身，四处张望，每一个角落，她都会望很久。最后，夏未央缓缓走到床前，几次身体都弯下去了又直起身。

　　 夏未央绕着床，来回走了不知多少圈，最后，她屈膝，跪下去，趴在了地上。她果然在这里，好多好多的她，夏未央趴在那里看着，那个人就在那里看着她，她在笑，笑得很好看，她的眼睛亮亮的，她好像很开心看见自己。

　　 “你出来。”夏未央伸手出去。

　　 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的，“你不出来，我就毁掉你。”夏未央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我说的是真的，我会一点点毁掉你。”

　　 还是没有人回应，这让夏未央生气，“我真的会毁掉你，我已经毁掉一个了。”

　　 还是没有人回应，夏未央伸手，抓出一个“她”，满房间找自己的笔。找到了黑色的笔，夏未央坐在地上，开始疯狂地涂抹。一层，一层，又一层，不知道是多少层黑色，一层覆盖一层，夏未央的手累得握不住笔，因为画的很用力。

　　 夏未央盯着满纸的黑色，像是着了魔。盯着盯着，盯久了，人就开始犯困，但她又不倒下去睡，就坐在那，摇摇晃晃，昏睡着。身体猛地一栽歪，夏未央惊醒，她立刻坐直，四处张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她低头看看面前黑色的纸，扬手丢了，又趴在地上，还有好多的她啊，她们还在笑，她都不生气的。

　　 夏未央趴在那，“你为什么不出来？”她问，“我又毁掉了一个你。”夏未央回身，把自己涂抹全黑的纸张抓过来，“你看，她不见了，被我封住了。”床底下，有数不清的陈沐晗画像，都是夏未央画的，大大小小，有的悬着，有的挂着，还有的倚着墙壁。这还是夏未央暗恋最浓时做的傻事，想要看在家里任何地方都能看见陈沐晗，但是挂在别的地方太显眼，而且她也不想给别人看，于是，她想到了几个绝妙的地点，其中一个就是床下。

　　 夏母进来送午饭，就看见夏未央趴在地上，“宝贝儿，干嘛呢？”夏母现在尽量都用轻松的语气。夏母说话间也半蹲下，想要往床下看，“宝贝儿看什么好玩的呢，妈妈也看看。”夏未央猛地爬起来，双臂张开，仰头说：“抱。”夏母顿了顿，俯身抱着夏未央，起来了。

　　 夏未央坐在床头，低着头，大长腿晃来晃去，夏母坐下，“宝贝儿，来吃吃，妈妈炸的素丸子。”夏未央头一扭，不想吃。

　　 “宝贝儿不好好吃饭，那妈妈没事做呢，”夏母故意叹了一声，“那给妈妈看看你刚才看的好玩的。”夏母说着就要俯身，目标是床底下。夏未央立刻抓着她的手，吐出一个字，“吃。”

　　 “要吃丸子？”

　　 “恩。”

　　 夏母庆幸，这些小伎俩还管用，孩子就是不想她看床底下。其实，看不看没什么区别，她都知道，那床底下都是陈沐晗。具体多少，夏母不知道，还没有机会看，不过夏未央用了一个词，好多，那就说明床底下真的可能放了好多陈沐晗的画像。

　　 夏未央的卧室，最初是夏母打扫，但夏未央渐渐大了，自己放的东西不喜欢被换位置，说什么都不肯让夏母再收拾。夏母也是溺爱孩子的主儿，真就没再特意收拾过。好在，夏未央除了不爱叠衣服之外，床上乱之外，其他地方都还算干净。

　　 夏父给的描述，一眼没查出来有多少，因为孩子的画功好，画像逼真。夏父低头看下去，都吓了一跳，好像有很多个陈沐晗在床底下看他……这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夏未央吃几颗丸子，嚷道：“饱了。”那意味着，夏母又得出去了。夏母也确实站起身，端起碗要走，夏未央拉住她，“还要。”夏母要喂给她，夏未央伸手，红润的手心，“放。”

　　 “乖，丸子油大，不能放手里。”

　　 “放，放。”夏未央非要放，陈母给她放了一个，夏未央右手也伸出来，“还要。”

　　 “宝贝儿想吃，妈妈喂，好不好？”

　　 “不好。”

　　 夏母只好给夏未央手心各放了一个，夏未央也不吃，就摊着手心，两颗丸子安静地躺在她手心。夏母还想看夏未央吃完再出去，但夏未央抬眼看她，几近没有表情，夏母只好出去。门关上，夏未央缓缓从床上滑下去，趴在了地上，那个人还在笑呢。

　　 “我有丸子，你要吃吗？”夏未央趴在那，两个手都伸出去，“好吃。”夏未央掂手，“你出来，给你吃。”

　　 自然没有人回应，夏未央学着夏母的样子，自己大口吃了一个，“好吃，好吃。”夏未央晃晃右手，“只有一个，你要吗？”

　　 那个人不理她，只是笑，夏未央有些生气，气呼呼坐起来，背对着床，气恼地说：“我生气。”

　　 “就知道笑，你在笑我。”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

　　 “你惹我生气，我就要开始毁掉你，把你封起来。”

　　 “再给你一个机会，把我手里的丸子吃掉，我就不生气了。”夏未央右手向后，丸子，从她手心里滚走。

　　 “你吃掉了吗？”夏未央问。

　　 等了许久许久，夏未央再次趴下去，丸子没有了。夏未央气呼呼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弯了弯眼睛，看起来在笑，“你真的吃掉了，好吃吗？”一定好吃，你看，那个人在笑。

　　 夏母再进来，是因为天色有些暗了，她还纳闷，夏未央为什么如此安静。一进门，夏未央趴在地上睡着了。夏母悄无声息，俯身下去看，后背一阵凉，这么多画像，每个都那么栩栩如生。

　　 夏母起身，给夏未央铺床，绕到床那头，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有点软，她低头，一颗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