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秉承的老脸到底全黑，终于沉默了。

　　 而这样的沉默，也让苏子衿更觉得他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

　　 很快，苏秉承从饭桌前起身，走到苏子衿身旁后，停了下来，沉声说道：“子衿，你跟我进来，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苏子衿愣了愣，起身，随着苏秉承进了里屋。

　　 只留顾楠陪着李芳琼坐在沙发里，听着她没完没了的絮叨籼。

　　 ……

　　 苏秉承带着苏子衿进了苏澈生前用过的书房里。

　　 这个书房设计的很别致，都是苏澈亲手完成的。

　　 所有的东西都原样不乱的保存在那里，还有苏澈闲暇时会经常看的一些书。

　　 书本里的香樟叶还留有香味，提示着苏子衿他曾经看到了哪一页……

　　 看到这些，苏子衿的鼻尖微酸，这个书房，自打苏澈去世后，她第一次进入。

　　 苏秉承拉了椅子坐下，示意苏子衿找地方坐。

　　 苏澈的书房里平时不许别人随便进入，也没多余的椅子，苏子衿就随便找了个苏澈用来登高找书的矮几，坐了下来。

　　 有些低，倒也还算舒服。

　　 苏子衿抬头，看向苏秉承，开口问道：“爸，您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苏秉承看着苏子衿，目光有些沉。

　　 深吸了一口气后，苏秉承才开口说道：“子衿啊，有件事，爸一直不敢说出来，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我憋在心里快成了心病。你也知道，就你妈那个性子，我说给她听以后，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是怕了她了……”

　　 苏子衿能够理解，问道：“什么事？您不妨说给我听听……”

　　 苏秉承点头，道：“我怀疑乔赫是我儿子……”

　　 “这怎么可能！”苏子衿瞪大了双眼，盯着眼前的这位老父亲。

　　 苏秉承自然是理解苏子衿的反应的，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紧张，听我把话说完。”

　　 苏子衿木讷点头，可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有些空白起来。

　　 苏秉承用大手擦了一下眼角，继续道：“其实，我自打见他第一面时，就有这种感觉，可我觉得这似乎又不太可能……我说服不了自己，没法不去胡思乱想，你看，那孩子也对海鲜过敏，同我一样……”

　　 “可我哥并不是……”苏子衿记得苏澈是很喜欢吃鱼的。

　　 苏秉承点头：“这也正是我矛盾的原因，其实，最先是我和你妈商量着，看能不能认乔赫做个干儿子，我们不用他侍奉终老，如果他愿意，我们手里10％你哥公司的股份，也是可以分一些给他的，当然，也许人家并不差钱……”

　　 苏秉承的想法让苏子衿有些错愕。

　　 苏秉承理解的看了看苏子衿，说道：“子衿啊，你不要多心，你一样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们是太想念阿澈了……”

　　 苏子衿理解，对那10％的股份，她从不寄予什么厚望，她是真的不在乎。

　　 “爸，您想多了……今天下午，我和顾楠去见了乔赫，他的确是不愿意的，我当然也希望你们能有些慰藉，可惜……”苏子衿说道。

　　 苏秉承点了点头：“我知道，也是难为了你了。”

　　 苏子衿摇头，这根本不算什么。

　　 苏秉承继续说道：“要不是顾楠刚刚在饭桌上说了那些话，我也不会再存这样的心思了。”

　　 “什么话？”苏子衿问道。

　　 苏秉承看着苏子衿，认真的说道：“顾楠说，乔赫的父母并不是亲生……也正是因为这一句，我就又忍不住怀疑……”

　　 苏子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苏秉承。

　　 苏秉承用大手揉着有些晕的头，苏子衿见状，起身，站在他的身后，帮忙给他按摩着头上的穴位。

　　 苏秉承一口酒气吐了出来，似乎有所轻松，继续说道：“刚刚你妈说的对，你妈怀孕的时候，的确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那段日子，不堪回首。”

　　 “……”苏子衿只安静的倾听，手上的动作轻柔。

　　 “那个时候啊，你爷爷奶奶还没有去世，你爷爷老年痴呆需要人照顾，你奶奶腿脚不便，我一个人在外面给人家打工，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妈一个人在承担……这么多年来，我是感念她对我们苏家的付出，才纵着她，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听，无论怎么无理取闹，我都会让着她，就是因为她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太苦了……”

　　 “我懂的……”

　　 苏子衿将手放在苏秉承的肩膀上，站在他的身后，看向窗外。

　　 “那一年，你妈怀着你哥，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里将你走丢的爷爷找回来，却不小心，差点流了产。你也知道，当时条件苦，乡里卫生所的医生连看都没看，就对你妈说：回去吃点保胎药，都过了前三个月了，一准没事……可是，你妈明明才怀孕不到三个月，也许是她异常大的肚子，看起来让人觉得已

　　 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

　　 苏秉承缓了缓，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们也年轻，医生说没事，就回家吃药安胎，一直到生，也没再去过医院。”

　　 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苏子衿说道：“那样实在太危险了……”

　　 苏秉承笑了，却是难过的。

　　 “后来，你妈月份越来越大，肚子也比常人的大，到7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基本没办法走路了……家里有老人要照顾，我又不在身边，一直到生产，我都还在外面……”苏秉承一脸自责。

　　 “你妈生你哥的时候是早产，8个月不足，你哥就急着要出来了，我赶去乡里的卫生所时，你妈都已经生完了……”

　　 说到这里，苏秉承停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对过去回忆时的微笑。

　　 “我哥出生的时候一定很好看吧？”苏子衿问道。

　　 苏秉承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丑，丑死了，又瘦又小，才3斤多一点……”

　　 苏子衿有些吃惊。

　　 苏秉承拍了拍放在肩膀上有些微凉的手，说道：“就连隔壁床的产妇都笑着说，看你妈那么大的肚子，还以为是双胞胎，没想到生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出来……”

　　 苏子衿笑了：“在我印象中，我哥一直是健康的，可见你们真的很宠着他，把他养的又高又大……”

　　 苏秉承笑着点头：“是啊，为了弥补他们娘俩，我一直努力的工作着，就是为了他们不再受苦受累……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着隔壁床的那个产妇说的话，照理来说，你妈生你哥的时候就是早产，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肚子呢？你哥又那么小……”

　　 苏子衿惊讶的看着苏秉承，道：“您是怀疑……”

　　 苏秉承转身看向苏子衿，道：“子衿，虽然这个猜测有些不切实际，可我这心里……你也知道，乔赫和你哥长的那么像，又和我一样有对海鲜过敏的毛病，怎么就这么巧合？我真的想不出，这世界上除了双胞胎以外，怎么可能有这么相似的人？就算相貌相似也就算了，身高，身材也几乎一样……”

　　 窗口一阵风吹进来，明明8月炎夏，苏子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激灵一下。

　　 苏秉承回过头来看着苏子衿。

　　 “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是想儿子想疯了？”

　　 苏子衿收回神思，迟钝的摇头，道：“其实，我和顾楠也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尤其是乔赫说出自己父母也不是亲生的那一刻……”

　　 苏秉承愣住了，定定的注视着苏子衿，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

　　 ……

　　 出了苏家，顾楠将车从停车位上倒出。

　　 苏子衿一直站在小区的门口发呆。

　　 她心里装的都是苏秉承的那番话，虽然离奇，却又说不出的合理。

　　 未知的结果，揪着她的心里一阵阵的紧。

　　 顾楠落下车窗，冲着外面的苏子衿喊了一句

　　 ：“愣什么呢？还不上车？”

　　 苏子衿闻言，转过头，走到车门前，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

　　 一路上，顾楠都在说李芳琼讲的那些过往，不是唏嘘就是感叹，最后还不忘说了一句：“没想到阿澈的童年原来也是吃过不少苦的。”

　　 苏子衿不语，看着车窗外一排排的小树急速的倒退。

　　 许久后，顾楠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苏子衿一眼，问道：“从出来你就一直发愣，你爸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苏子衿对顾楠无所隐瞒，声音平静道：“他怀疑乔赫和我哥是亲兄弟……”

　　 顾楠的一脚油门踩住，亏着苏子衿系好了安全带。

　　 苏子衿大口喘着气，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动，感受自己的小腹，是否有着异样感。

　　 顾楠连声道歉，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问道：“你，你没事吧？”

　　 片刻后，苏子衿终于松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应该没事，不过，吓死我了。”

　　 顾楠拍着胸口压惊，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怀孕的事了，我脑子现在全是阿澈和乔赫，乱的很……”

　　 苏子衿能够体谅，抚摸了自己的小腹后，说道：“这也不过是我爸的怀疑而已，你太过激了。”

　　 顾楠点头，听完苏子衿叙述整个过程。

　　 顾楠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似乎也同苏秉承一样，更希望乔赫真的就是苏澈的亲兄弟。

　　 “子衿，既然我们都有所怀疑，为什么不去验证一下？”顾楠提议道。

　　 苏子衿转过头来看向她：“怎么验证？乔赫是不会同意和我父母做dna比对的……”

　　 顾楠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道：“如果我能拿到他的血样呢？”

　　 苏子衿睁大了眼睛，问：“顾楠，你要干什么？”

　　 顾楠根本不理会苏子衿的问，自顾自说道：“这事就交给我来办，我负责拿到乔赫的血样，你医院里认识人，其它的就交给你，

　　 我们用事实去说明，他到底是不是阿澈的兄弟……”

　　 这一刻，苏子衿觉得顾楠疯了……

　　 ……

　　 苏子衿回到左家的时候，客厅里几乎坐满了一家人，唯独不见左瑾。

　　 左承宴手肘拄在膝盖上，头埋的很低。

　　 左擎宇只一件衬衫，领带已经扯去了一旁，被坐在沙发里的徐智凝摆弄着。

　　 气氛有些低沉，只有佣人徐姨走过来，低声的对着苏子衿说了一句：“三少奶奶您回来啦？”

　　 苏子衿微微点头，朝着里面走去。

　　 走到左擎宇身旁，苏子衿停住了脚，左擎宇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妮妮有消息了吗？”苏子衿小声的问。

　　 左擎宇的脸色有些苍白，拍了拍苏子衿的肩膀，说道：“先上楼去休息，这件事你不要管……”

　　 从左擎宇的语气中，苏子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家人紧张的气氛下，终于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音所打破。

　　 左承宴几乎是一个激灵，就按下了手机上的接听。

　　 “喂？”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徐铭慧和左君乾凑过来，想听左承宴电话里的内容，而左承宴却站起身来，躲开了。

　　 徐铭慧一脸的纠结，虽然有些恼火儿子的行为，不会还是忍住了脾气，对着左老爷子说道：“让他接，让他接，说不定是有妮妮的消息了。”

　　 果然，左承宴迅速的挂断了手机，抓起茶几上车钥匙，就往门口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给我们听一下啊，急死人了……”徐铭慧终于从沙发上起身，忍不住抱怨道。

　　 左承宴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亲，终于说道：“西郊一处工地发了火，发现一个女孩尸体……”

　　 徐铭慧直接晕倒在地，而左君乾也一脸苍白的愣住。

　　 客厅里乱成一团。

　　 徐智凝和景谪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苏子衿也跪在地上，帮忙看徐铭慧的情况。

　　 虽然曾经是心理科医生，可基本的抢救常识，苏子衿还是熟记于心的。

　　 终于，徐铭慧在苏子衿的帮助下，睁开了眼。

　　 醒来之后，一句话没说，就哭了出来……

　　 左擎宇将徐铭慧抱回了卧室，回头问向苏子衿：“我妈怎么样？”

　　 苏子衿摇头：“没太大问题，不过，一会儿120救护车来了，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左擎宇放下心来，对着身后的景谪说道：“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先过来，最好让你爸也过来。小凝，你和子衿照顾好我爸，我去那边现场看一看。”

　　 徐智凝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道：“你快去追二表哥吧，他急成那个样子，我怕他一个人开车会出事。”

　　 徐智凝说的，也正是左擎宇所想。

　　 左擎宇点头的同时，救护车已经到了门外。

　　 徐铭慧被送往了医院，景谪和徐智凝跟着，徐姨留下来，在家里照顾左君乾。

　　 苏子衿想跟着去医院，却被景谪给拦了下来。

　　 “小舅妈，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我妈和我爸一会儿都会直接去医院，那里人手够，你有身孕，医院里杂乱，你就不要跟去了。”

　　 苏子衿回头看向一旁正从客厅里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出来的左擎宇。

　　 左擎宇倒也赞同景谪的做法，对着苏子衿说道：“别去了，你留在家里好好的睡一觉，晚上别等我……”

　　 左擎宇话音没落，120急救车已经鸣笛驶离了别墅。

　　 苏子衿纠结着眉头，看着左擎宇打开了车门，她很快走上前去。

　　 左擎宇回头看着她，眉头蹙起。

　　 “我跟你去！”苏子衿说这话时，表情平静的很。

　　 左擎宇刚要开口说什么，苏子衿就已经打断道：“我也算是妮妮的姨妈……”

　　 左擎宇不再言语，静静的看了苏子衿一会儿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看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

　　 西郊一处烧焦了的工地前，左擎宇将车停了下来。

　　 一阵焦黑的浓烟直冲天际，几辆消防车正停在不远处。

　　 救援还在持续。

　　 左承宴的车就停在眼前，左擎宇让苏子衿坐在车内等候，一个人下了车。

　　 苏子衿听从了他的意见，是不想给他添乱。

　　 可她的心却时刻揪着。

　　 曾经那么可爱的孩子，真的会命丧火海？

　　 她实在有些不能接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走过，苏子衿的目光一直看向外面。

　　 几次收回目光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可纷乱的思绪，总让她记不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终于有人从前方的现场里走出来了。

　　 苏子衿推开车门

　　 ，下了车。

　　 左承宴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在看到苏子衿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终于停住了脚步，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苏子衿顾不得脚下羁绊，走到左承宴面前，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二哥，是不是妮妮？”

　　 苏子衿的紧张的，心也跟着绷紧，跳的飞速。

　　 “不是……”

　　 左承宴的一句否定，让苏子衿差点没了力气。

　　 突然的轻松让她有些头晕，左承宴伸出手扶着她，以免她摔倒。

　　 左擎宇也正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左承宴搀扶着苏子衿，赶忙快几步跑了过来。

　　 从左承宴手里接过苏子衿的同时，左擎宇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问道：“子衿，你怎么了？”

　　 苏子衿摇了摇头：“我没事，刚刚太紧张了，在得知里面的不是妮妮时，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幸好不是，太好了……”

　　 左擎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对着身边的左承宴，说道：“哥，你去医院看看妈怎么样了。我先送子衿回去……”

　　 左承宴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黑色q7。

　　 坐上了车，左擎宇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苏子衿有些歉意的看着左擎宇，道：“对不起，我不想给你们添乱。”

　　 左擎宇伸出手，在她的额头上揉了揉，道：“傻瓜，我是担心你。”

　　 苏子衿当然明白。

　　 看着左擎宇倒了车，驶离了火灾现场后，苏子衿还是忍不住问道：“里面被烧死的孩子真的不是妮妮？”

　　 左擎宇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不是，里面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应该是某个商场童装专柜里废弃的塑料模特，火势太急，报警的人误看而已，事实上并没有人员伤亡……”

　　 听到左擎宇这么说，苏子衿总算松了口气。

　　 ……

　　 人人都在担心妮妮的死活，

　　 而乔赫的别墅里，那个全然不知的孩子，正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的正香。

　　 佣人将薄毯盖在了她的身上，转身去开了门。

　　 顾启琛站在门口，朝客厅里看了一眼后，问向佣人，道：“乔先生还没有回来？”

　　 佣人点了点头：“是的，顾先生。”

　　 顾启琛走到沙发前，俯身看着睡着里面的小人，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这孩子听话吗？”

　　 这话，自然是问向佣人的。

　　 佣人反应过来，赶忙走近，回答道：“很听话，像个小大人一样，懂事的很……”

　　 “……”

　　 顾启琛没有说话，弯腰坐在了熟睡孩子的身边，低头静静看着。

　　 佣人沏了一杯茶送过来，低头看了孩子一眼，笑着说道：“一早我还琢磨着这孩子的长相看着眼熟，您这么一来，我倒是觉得和你有着几分相似，是您亲戚家的孩子吧？”

　　 顾启琛抬头看向佣人：“很像？”

　　 佣人笑着点头：“是很像，尤其笑起来的样子。”

　　 顾启琛点了点头，没承认，却也没否认。

　　 佣人只当是顾启琛的亲戚，不再多问，转身进了厨房。

　　 沙发上，妮妮似乎做了梦，咯咯的笑起来。

　　 眼睛闭着，却依旧很开心。

　　 顾启琛凝视着这个孩子，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眉眼，却和夏雨霏一样的鼻子。

　　 妮妮长的可爱，遗传了他们的优点，叫人讨厌不起来。

　　 顾启琛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

　　 他曾经最渴望的父爱，也不过就是这样。

　　 父亲可以站在他身前，摸摸他的头，说一句：“又长高了……”

　　 只可惜，他的童年里，远没有这般美好。

　　 父亲多数情况下对自己会视而不见，如同陌生人。

　　 并非父亲不爱，只是不能……

　　 顾启琛一直用这种心态去理解一位父亲，可眼前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他的所作所为，孩子知道了，会不会寒了心？

　　 片刻柔软，只为眼前这个眉眼生花的小女孩，顾启琛有些乱了。

　　 许是感受到脸颊上有人抚摸，妮妮朦胧中睁开来眼。

　　 “爸爸……”

　　 一声爸爸出口，顾启琛愣住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涌出来。

　　 是欢喜？是悲怅？还是紧张？

　　 言不尽，道不清……

　　 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妮妮终于清醒了过来。

　　 看清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以后，她才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说道：“我以为是我爸爸来看我了……”

　　 顾启琛笑的柔软：“你想……他了？”

　　 妮妮停止了揉眼睛的动作，抬头看向顾启琛，说道：“顾叔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我爸爸吗？我爸爸怎

　　 么还不来？”

　　 顾启琛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她。

　　 妮妮有些失望，小脸微皱：“其实，我也有点想妈妈了，你说我妈妈知道我一个人去找爸爸，她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你妈妈那，我已经叫人告诉她了，她不会生气。”顾启琛慢慢说道。

　　 妮妮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转头的功夫，客厅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

　　 乔赫回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没带雨伞的他，即便是开着车回来的，衣服依旧被淋湿。

　　 看到顾启琛坐在客厅里，乔赫松了口气，看也不那一大一小，独自往二楼上走，还不忘说道：“赶紧把她带走，烦死了。”

　　 顾启琛笑了笑，没说话，目光放在妮妮身上。

　　 倒是妮妮光着脚从沙发上跳下，跟着他上了二楼。

　　 乔赫的衣服脱了一半，上身赤.裸，刚把手放在自己的裤子上，妮妮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乔赫青了脸，道：“我换衣服，你干嘛？”

　　 妮妮看也不看乔赫一眼，自己抬起小屁股拱上了床，盘腿坐好后，说道：“你换你的，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给我买酸奶回来。”

　　 酸奶？！

　　 乔赫早忘一边去了。

　　 知道乔赫没买，妮妮故作平静状，定定的看着他。

　　 最后，乔赫没法，只能穿着裤子进了浴室。

　　 为了避免小家伙偷看，他还特意在里面上了锁。

　　 ……

　　 顾启琛一个人在一楼的客厅里接着电话。

　　 电话是夏雨霏打过来的。

　　 顾启琛慢条斯理的对着手机说道：“你看，雨霏，我答应你的都已经做到，你答应我的，准备什么时候施行呢？”

　　 电话那头的夏雨霏语气有些急。

　　 “启琛，这几天，陆少铮避着我不见，我也没有办法……我知道，左家现在都已经找疯了，妮妮在你手里了，对吗？”

　　 听得出夏雨霏的语气殷切，顾启琛笑的很沉稳。

　　 “启琛，你能不能先让我见见妮妮，我担心你一个男人照顾不好她，不如这样，你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我在和宁路上还有处私宅，我可以……”

　　 不等夏雨霏的话说完，顾启琛就已经冷冷的打断道：“雨霏，之前你为了陆少铮，都能狠下心来置我于死地，很遗憾，我现在不能相信你……”

　　 “可是，妮妮毕竟是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而且，我爸最近病情加重，我母亲已经在和我爸的律师在做交涉了，陆少铮那边，婚我一定是要离的。”

　　 夏雨霏情绪激动的和他做着保证。

　　 顾启琛嘴角高高挑起：“你也说了，妮妮也是我女儿，她在我这里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你只需处理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等一切都妥当了，我自然会将妮妮送到你身边。”

　　 “……”

　　 不等那头夏雨霏回应，顾启琛就已经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看去。

　　 楼梯上，乔赫正一身深色浴袍，胳膊底下夹着还在挣扎的妮妮，从楼上走下。

　　 顾启琛收了手机，嘴角带笑的看着拧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笑道：“你们相处的还算蛮和谐的么。”

　　 “放屁！”乔赫终于忍不住，骂了脏话。

　　 说话间，将妮妮扔在了沙发上，气喘吁吁的看着顾启琛这父女俩。

　　 “我是受够了这小丫头，你如果再不把她带走，明儿一准我要改口管你叫声岳父了！”乔赫没好气的说道。

　　 顾启琛的眉头挑的老高：“什么意思？”

　　 “你自己问问这小崽子？”乔赫怒气冲冲的坐进沙发里。

　　 顾启琛回头看向窝进沙发里的妮妮：“你叫你乔叔叔什么？”

　　 妮妮转头看了乔赫一眼，意识到顾启琛口中的乔叔叔指着就是他后，才抬起头，说道：“老公……”

　　 顾启琛是在没忍住，笑了起来，蹲下身子，与妮妮平视，问道：“你为什么叫他老公，他都已经那么老……”

　　 乔赫被气歪了鼻子，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德行。

　　 妮妮一脸不情愿的说道：“我也没法子呀，晚上我一个人又不敢睡，只能钻他被窝咯，你看，他都被我给睡过了，我不叫他老公叫什么？”

　　 顾启琛再次被妮妮的这套理论所逗乐，戏谑道：“等你长大，如果不嫌他老，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你嫁给他……”

　　 妮妮很不屑的看了顾启琛一眼后，说道：“凭什么你说了算，你又不是我爸爸……”

　　 顾启琛愣住了，竟无言以对。

　　 ……

　　 餐桌前，乔赫正将自己餐盘里牛肉切碎，一块块送进嘴里。

　　 顾启琛吃的不多，只动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抬起头看着低头用餐的乔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