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张夫人起来，怕惊醒孩子们，轻手轻脚下床准备洗漱，张谋一夜没回来，她很担心。

　　 要在平时，那没什么事，但这几天风声不对，张谋回到家总显得忧心忡忡的，张夫人担心可能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比如镇国公要清算张谋“叛逃”的账。

　　 一出去，张夫人吓了一跳，张谋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张谋没睡着，心里也跟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没事，回来看孩子们都睡了，就在这躺一会。”张谋对夫人还是很好的，见夫人似乎有找手机叫急救的迹象，睁开眼摆摆手，低声道，“还早，孩子们再睡一会去上学。”

　　 夫人问：“发生什么了？”

　　 张谋沉默很久才说：“张大胡子要封侯了。”

　　 就这事儿？

　　 张夫人笑道：“你也是早晚的事情，着什么急呢。”

　　 “不是说这个，这背后透露出的风声很不对。”张谋再次长吁短叹，“不该离开大唐啊。”

　　 这个感叹，张夫人是一百个赞成，当时她就劝过，在大唐你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要跑到霸起国际，那就是个流动资本拼凑起来的公司，去了也没前途。

　　 她原本也是大唐的签约模特，对大唐比较有感情，加上这女人眼光可不短，看问题长远着呢，当时她就说：“在大唐，你是没参与资本角逐的权力，但是你有动用资本的权力，你要投资，人家二话不说给你。你要演员，人家停下别的工作给你调整，霸起有什么？”

　　 张谋当初很自负，认为自己能调教出不错的演员，结果现在才知道，人和人是很不一样的，演员和明星也是完全不同的。

　　 “一个农家穷小子，人家给了舞台，给了伯爵，可惜啊，现在后悔了，也来不及了。”张谋嘴里很苦，索性坐起来，问夫人，“上头的意思让我过去帮那帮年轻人撑起一部电视剧，你觉着去好还是不去好？”

　　 “当然要去，这是机会。”夫人不问到底怎么个帮法，先给了建议，“无非就是失去了信任，当初你一无所有能走到今天，现在功成名就，不管怎么说，平台比当初高的多，不就是走错了一步嘛，凭本事挽回来就是了。”

　　 顿了顿，夫人又提另一件事：“再说，霸起现在不也赶趟子往人家那边凑么。”

　　 张谋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小山头？

　　 “还能有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夫人起身去给冲了一杯豆奶，这是张谋的最爱，当年很穷，一包豆奶粉，张谋到现在还念念不忘，隔三差五总要喝一杯豆奶才行，平时在剧组，不想吃饭的时候就倒一杯白开水，干吃豆奶粉，他喜欢那个味道。

　　 回来后，夫人才继续说：“现在的文化界，眼看着抱团已经成了规模了。人家两大天后，两个准天后，加上李雪建那些老人，基本上都是那边山头的。刘绪峰马库这些人，前者三观不端正，后者骑虎难下，只能组成一个山头。这些大山头下小山头林立，总体来说，还是人家那个山头最有凝聚力。不看现在郑璜琦都紧巴巴地把人往人家那边塞么，上头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还怕什么？去，帮他们，你就做你的老本行。”

　　 张谋苦笑道：“上头的意思，张大胡子当仁不让还是总制片，我去当总导演，带一下小赵和小景，编剧是人家大姐夫小姨子，至于主演阵容，我估计少不了有一番争夺，上头的意思是让我定夺，你说，这么大的权力给我，这里头能没有说辞？姓关的强势，他会容忍他的作品落到我手里？我啊，反倒觉着，只要给我一个美工角色，我才能真的安心过去工作。”

　　 那这事儿就大了。

　　 到底怎么回事？

　　 张谋一说，夫人明白了，道：“以你的地位，让你当美工肯定不可能，总导演少不了你的，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不想大权独揽惹祸上身，何不组建一个导演部？”

　　 张谋眼睛一亮，导演部？

　　 这个主意好啊，最重要的是，他组建起来的导演部，最后还是他说了算，这对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导演来说，既能避祸，又能顺利实现自己的意图，好事情。

　　 “当然，导演部也不能变成你的一言堂，要我说，你干脆要个副总制片的名义，对剧组有掌控全局的权力，至于导演这个职务，就把两位天后推到前头，最多落个不好听的名声，那有什么。”夫人进一步建议，“要我说，这次你就别考虑那么多，就从工作出发，公平，公正，公开，态度拿出来，自然而然就能解决很多事情了。”

　　 张谋不在意名声不名声，到了这一步，要什么名声有什么用？先符合历史进程再说。

　　 “夫人真是贤内助啊！”张谋愁云顿消，心里有个主意。

　　 关荫大清早也没闲着，关爸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了。

　　 “西方文明现在还没到强弩之末的地步，人家就要仗着文化上的优势抢占我们的文化市场，就不怕我们要求同样也输送文化去西方，这个时候要是国内文化界的头面人物还不联手，那就等着人家各个击破吧。”关爸直言不讳教育儿子。

　　 关荫郁闷之极，你们这些大人物，难道没别的办法跟我直接对话吗，动不动请出我老爹干啥，大清早的，你让我老爹睡会懒觉行吗？

　　 “这帮人简直了，不带背后说我坏话的啊。”关荫嘟囔着。

　　 关爸道：“是我叮嘱人家，有啥事先跟我沟通一下的。小景她爸说，公历明年一号，我们要分别从欧美引进一系列电影电视剧，同样，我们也会向欧美输送一批优秀的影视剧，洋人提出机会对等，条件对等的输送条件，我们先送一部，人家跟着输送一部，总共十部电视剧，十二部电影，明摆着这是欺负我们没有优秀作品来的，人家张谋从农家娃拼到现在的地位，那是空手白牙得来的吗？人家本事就是大，你要认这个事实，有本事的人，你为啥不能团结起来共御外辱？书读了那么多，咋斗争都不会了吗？”

　　 关荫挠头，老爸批评，哪怕是错的，那也得听着，何况这是真正的大实话。

　　 他觉着自己还真有点儿膨胀了，老张一路拼杀到现在，那能是空口白牙要来的？这人是真有本事的，这一点是要服。

　　 最近一段时间，他可能真有些膨胀了，光看到人家跟他过不去，没看到人家是有真本事，光想着斗争，没想着团结，这的确不好。

　　 “但是要是走他们的路，那也不合适啊。”关荫还是有些抗拒。

　　 关爸道：“你要记着，房顶上的瓦，平时砸一片，补上就是了，要是房顶子掀了，片瓦不存，人在房子里也是要淋雨的。你们现在工作就好比是在房子里头避雨，没下雨的时候，打坏一两片瓦，上去补上就是了，要是到了下雨的时候，那就不能打瓦片，还要拉着别人也不要打。既然上头确定要把你的作品拍成电视剧，本身就给你巨大的话语权，改编权在你，张谋就算当了总导演，他敢不尊重你这个原著作者的意思吗？要想顺利改编，那就要找你商量，有商量，就有余地，就能改变他，你怕啥？”

　　 话是这么说，就是觉着不舒坦。

　　 “你要跟老人家多学，该斗争的坚决斗争，促使敌人变得更少。该团结的时候，坚持原则，灵活掌握，把对手团结到自己这边来。面对强敌，赶走强敌不但是你最大的责任，也是张谋最大的危机，要不然，上头为啥不让你团结马库，团结刘绪峰，而是让你去团结张谋？”关爸叮嘱，“这个人厉害的很，你想想看，要是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人，敢跟段家对着干，在半山腰里闪着段家，这个人能是个啥结果？张谋现在至少还是活的好好的，这次开会该执行的执行，该赞成的赞成，政治嗅觉不是一般的低，他就没想过借着这次机会缓和一下跟艺术界的关系？你不要忘了，张谋现在也是有求于你们的，他手里缺人。”

　　 话说到这，关荫要再不明白，那就真没救了。

　　 老爸的意思是说，张谋也不会强势过来抢主动权，想想这很有道理。

　　 “你光想着培养新人，对老一辈咋办？要想让人家把你们扶上马送一程，你也得考虑到人家的利益，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关爸说，“当然，对于要斗争的，必须坚决斗争。包括张谋，但是要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还要分清楚矛盾的主要部分和次要部分，这才是斗争的灵活性和原则的坚定性，我儿有大本事，原则之下，谁敢让你无原则退让？”

　　 关荫真心诚意称赞：“爸，你才是军事家！”

　　 “赶紧起来，多带我大孙女散散步，娃那么小，也不要急着送去上学，家庭这一课要先补上。”关爸叮嘱，“另外，也不要光想着做，还要会宣传，正面的，好的，积极的方面，你要只是自己做，那是自己的事情。要是能影响到一部分人，带动一部分人，你才不愧公众人物这个称号，知道不？”

　　 关荫心悦诚服，老爸发话，那就是指导儿子行为的纲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