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一号情敌
整晚受到太多冲击。
从顾青峦书房内霍灵均那句表白,到顾宅客厅内和顾青峦的数句崩坏,再到顾宅外霍灵均拉着她做坏事砸碎顾宅厨房的玻璃,再到霍灵均带她到市中的餐厅,她大脑一热啃他那一口。
不过须臾。
顾栖迟的情绪已然绕过太多个关口。
紧张、讶异、心灰、释然、愉悦……不断地交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一晚的经历,甚过过去两年内她走过的风风雨雨。
跨进车内的那一刻,冷静下来的顾栖迟渐渐分得清哪一种情绪,上面刻的是霍灵均的名。
有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身体内的许多躁动因子都在提醒她再冒一次险,紧紧抓住近在眼前的东西。
可下一秒,又有许多潜藏在身体里的镇定的因子跳出来提醒她保持清醒。
不动感情,才能独善其身。
她调转视线,看向此刻坐进驾驶位的霍灵均。
封闭的地下停车场不见月色,只有黯淡的灯光。不够明亮,却足够顾栖迟看清霍灵均那一张温和带笑的脸。
她不愿意承认,可她的心此刻在随着霍灵均的笑,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快地跳动着。
难以自抑。
可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顾栖迟歪在副驾驶位上,回想过去这几个小时,只想起自己的别扭,和霍灵均的沉默包容。
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明明是个洒脱的文明人,现在竟然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既无理取闹又矫情的女流氓了。
霍灵均可真是破坏力十足的一种动物。
顾栖迟扶额――开始无比忧心起她的一世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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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灵均将车驶出地下停车场,顾栖迟才轻咳一下出声:“去淮南路。”
霍灵均一样没着急问去那里做什么,就像他说完喜欢那两个字之后,也没有逼迫顾栖迟表态。
淮南路偏离城区,当霍灵均最终按照顾栖迟这个人体导向仪发出的指令抵达南山疗养院边门的时候,已然明白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家私立疗养院口碑位居n市之首,一般夜里门禁,不允许人进入探视,可顾栖迟很多次都是这个时间出现,留守的值班人员已经习以为常。
这样晚,迟归年一向已经入睡。
顾栖迟每次前来,也不过是握一握她的手,看一眼她的模样,而后静悄悄地离开。
她的手已经搁置到门把上,却又拿了回来轻声对霍灵均说:“你确定在爷爷书房里说的那句话没说错?”
“那个时候你神志清醒,现在依然没后悔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霍灵均的视线从她的手扫到她的唇,最后停留在她平静的眼眸间,想要伸手去碰她的手却又顿了下来:“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在你不会无视的前提下。”
顾栖迟声线绷紧,放得更低更轻:“这条路我一个人曾经走过很多遍。我原本不稀罕另一个人和我一起走。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支撑。”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在笑和不笑之间拼死挣扎一般:“但我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有人对我好,我看得到,也感觉得到。”
“我虽然没说过。”
“但这样的人不多,所以我都忘不了。”
她忽而侧身让出一块位置,伸伸手臂:“请吧霍先生,这里面是你的一号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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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迟归年的安宁,顾栖迟在进入房间之前,已经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
脚着薄薄一层丝袜踩在地板上有些凉,霍灵均攥住她右手的掌心有些暖。
出乎她的意料,顾栖迟往床上看了一眼,见迟归年竟然是醒着的,没有像以往她夜里过来时那样陷入熟睡中。
每一次,顾栖迟都怕迟归年是醒着的。她担心,迟归年虽醒却不够清醒,会连她都认不出来。
次次心怀忐忑,总不是愉悦的记忆。
迟归年看了看他们,而后眨眨眼。
顾栖迟突然后知后觉地眼底一涩――她明白过来迟归年担心这是梦境,看到的实际上是他们的幻影。
“夏至,你来了。”
迟归年有些孱弱的声音进入顾栖迟耳中的时候,她感觉到到霍灵均攥住她的手,更紧了一分,她从中汲取到一些力量。
顾栖迟扯着霍灵均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霍灵均又从她拎鞋的手中接过鞋子,俯下/身放到她身前:“既然妈还没休息,穿上吧,地上很凉,它制造出些声音来,妈也不会介意的。”
他提到“妈”这个称呼过于自然。
在顾栖迟的印象里,他和避世休养的迟归年根本不曾碰过面。
可下一秒迟归年的反应却让她更加疑惑,迟归年看向霍灵均,温和地笑:“你也来了。”
霍灵均点头:“有事耽搁了下,打扰您休息了。”
不像是初次谋面,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熟稔。
顾栖迟不明所以,下意识地掐霍灵均一下,霍灵均却全无反应。
迟归年一直看着他们,顾栖迟虽然动作不大,也足够迟归年看得分明。
她笑笑告诉顾栖迟,用顾栖迟很久没见过的她早年温婉的模样:“上半年你在外地拍戏,一去几个月,小霍来看过我几次。”
霍灵均从没提过。
顾栖迟呼吸一顿。
她也不曾向他提起迟归年的现状,更遑论迟归年静养的场所。
顾栖迟又忍不住唇角一压。
眼见顾栖迟的反应里没有喜,迟归年微摇头继续说:“当初你们婚前,我和小霍已经见过一面。他来顾家拜访你爷爷,以及我。”
“他说在娶你之前,征得我的认可,是对你的尊重。”
顾栖迟呼吸有些梗,把手从霍灵均手中挣脱开:“为什么这些事没有人告诉我?”
她扬起的脸有些倔强,霍灵均略微移动分毫,将被她挣开的手重新攥紧,坚定有力:“都是我的义务,没什么可说的。”
顾栖迟深呼一口气,霍灵均看着她轻微颤动的睫羽,眉峰渐渐舒展开,转而问迟归年:“妈,夏至是感动了吗?”
“不是。”顾栖迟言简意赅,直接否认。
没来得及阻止霍灵均改换对她的称呼。
她再度挣开霍灵均的手,走到迟归年身旁,从床畔角柜上的瓷瓶内抽出一支茉莉:“你们交谈甚欢,那先聊着,我出去一下。妈,你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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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近来第一次落荒而逃。
顾栖迟此人身上不止有不愿跳舞那一个软肋,还怕别人对她过好。
她会因此而不安。
她倚靠在迟归年房间外的楼梯口里,久不能平复自己想要“咬”霍灵均的心情。
从迟归年那里顺来的茉莉花,绿茎已经被她近乎弯折揉烂,等霍灵均出现在她周身的时候,连花瓣,都已经少了一片。
辣手摧花她毫无愧疚感,可对这两年来的婚姻生活的回顾,却让她禁不住五味杂陈。
“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空荡的楼梯间,被填满的心,霍灵均站在她身前,轻微地摇头:“这么容易感动?”
他笑,额上还带着因为找她跑出来的汗珠:“那些真得都是我的义务,我不是雷锋,也不会做事不留名。我做过,或早或晚都会让你知道。”
“我都是求回报的。”
顾栖迟继续蹂、躏那一枝茉莉:“投资回报率似乎很低。”
霍灵均点头,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顾栖迟抬头看他,霍灵均继续笑:“你偷来的这枝花,难道不是要送我的?”
“我该夸你聪明吗?”顾栖迟眯起眼。
“那我就要多谢夸奖。”
“滚,皮厚。”
霍灵均许久没在顾栖迟脸上见过这样多的笑,明晃晃的,远胜于她的骄傲。
顾栖迟把那枝茉莉没好气地摔在霍灵均身上:“我对自己人一向苛刻。如果你以后被我发现有任何不道德的行为,例如出轨,我大概会撕了你,能接受吗?”
“如果你以后想开了想脱离苦海离我远远的,我也可能会奸你一次再放你走,能接受吗?”
“我可能还是会很别扭,也不温柔,依旧不善解人意,坏脾气不知悔改,这样你都无所谓?”
顾栖迟眉蹙成山,自顾自解读:“过了一分钟了你还没把茉莉摔回来,看来是真想不开了。”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我其实也不是突然发现你这人还行,打算将就一下。”
“等我再用下这五层楼的时间继续思考思考,到时候就算考虑蛮长时间了。”
她一向性格过于棱角分明,这一刻依旧不例外。
温言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最后用吼:“霍灵均,你难道现在不该拦着我,说这五层楼的时间有些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