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随着蒋岚到院子里挂灯笼,蒋岚一脸兴奋的开口:“嫂子,咱们在灯笼上写几句吉祥话,好不好?”
天璇自然无不答应。
便有丫鬟捧来笔墨,想了想,天璇在灯笼上写了阖家幸福。
灯笼要挂到一个一丈高的架子上,不能用梯子得用竹竿挑上去,对于四肢不勤的大家闺秀来说有些难度。
蒋岚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灯笼挂在钩子上了,跑到天璇跟前殷勤道:“我替你挂!”蒋岚已经被科普过,如天璇这般即将瓜熟蒂落的,伸个懒腰都有可能发动。显然这是冀王妃怕猴儿似的女儿没轻没重伤了天璇,故意吓她的。然而蒋岚把这话当成了金科玉律,哪里会让天璇亲自挂灯笼,这动作可比伸懒腰剧烈。
“真乖!待会儿给你个大红包!”天璇把灯笼递给蒋岚。
蒋岚一扬下巴:“必须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蒋岚两三下就把灯笼挂了上去,刚放下杆子就见骆素衣和蒋歆携手走来。
“二嫂,大姐,你们也来挂个灯笼。”蒋岚招呼人。
蒋歆温温柔柔的笑:“一转眼你们就不见了,我就想你们是不是出来挂灯笼了。”偏头见骆素衣一脸疑惑不解,遂道:“这是信都的旧俗,今夜挂个灯笼,祈求来年红红火火。”
骆素衣恍然,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接到边关,故而对信都风俗并不大了解,更遑论这种日渐没落的习俗。
“咱们也去凑个热闹。”蒋歆笑道。
骆素衣点头。她与蒋歆这个寡居在家的小姑子处得十分好,而蒋歆的遭遇也让她十分怜惜,据传她与亡夫感情十分好,奈何天降横祸,魏家人在一场意外中丧生,唯独在娘家为靖郡王妃侍疾的蒋歆逃过一劫。
两人走近后,又与天璇打招呼。
天璇含笑回应。
邱淑清出来时就见姑嫂四人聚在一块笑语风声,明亮的灯火将四人脸上的喜色照的清清楚楚。
邱淑清却莫名的觉得冷,森然入骨的冷。她在屋内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她想念在娘家度过的每一个团圆夜,所以她跑了出来。然发现外面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蒋岚抬眼就见一脸萧瑟孤寂的邱淑清,茕茕孑立,背后的热闹繁华越发显得她冷清可怜。想起昔年交情,又忆起母妃的嘱托,这到底是她四嫂,遂扬了扬声:“四嫂你要不要也过来挂个灯笼?”
邱淑清犹豫了下,才慢慢走过来,走得近了低低一福。
诸人微微一笑。蒋岚给她塞了一支笔:“写句祝福吧!”
蒋歆也在和骆素衣商量写什么,她轻笑一声:“二嫂写个早生贵子吧!母亲看着旸哥儿的眼睛都要绿了。”
蒋岚忍俊不禁,起哄:“刚才吃饺子的时候,二嫂不就吃到了一个刻着早生贵子的金币。”在信都,年宴上绝对少不了一盘饺子,里面还会包些钱币,冀王府包的是自家特制的金币,上面刻了吉祥话,诸如长命百岁、福如东海、早生贵子。
骆素衣弯了弯嘴角。
写完了,两人便开始挂灯笼,骆素衣略有些身手,遂几下就挂了上去,蒋歆却是不会的,故一直挂不上去,她也不恼,慢条斯理的举着竹竿。骆素衣在一旁指点她:“左边点儿,再高一点!”
邱淑清写好字过来时,蒋歆的灯笼还没有挂上去,蒋歆举得手都酸了,无奈的摇头:“看来我是不行了,二嫂替我挂上去的。”
骆素衣知道蒋歆素来体弱,闻言立刻接了过来。
邱淑清抿了抿唇,默默的举着杆子挂灯笼。余光留意到不远处的几盆虎刺梅,没有梅花的高洁,牡丹的艳丽,桃花的娇艳。它长满了刺,显得凛然不可侵,红色的花瓣却让人觉得安宁温暖,就像骆素衣。
邱淑清想起了席间,蒋绍与骆素衣没有如胶似漆,但是相敬如宾。骆素衣是个美人,英气勃勃的美人,日久天长,朝夕相对,他会喜欢上她吗?
天璇和蒋岚站在一边看着几人挂灯笼,看的津津有味。忽然间,天璇脸色一变,欲要说什么,却是晚了,只来得及惊呼:“小心!”
邱淑清一个踉跄倒向一边。
举着竿子的骆素衣本就重心不稳,被她一撞,顿时失了重心,眼看着要摔在那几盆虎刺梅上。
骆素衣心一横,咬牙伸手一按用力往边上一翻,避免了毁容的风险。
摔在花盆旁的骆素衣,顾不得伤痕累累的手掌,冷冷的看着脸色发白的邱淑清。
在这样的目光下,邱淑清脸色瞬间发青,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二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
骆素衣扶着丫鬟的手站起来,这种事本就说不清楚。有意无意全在一念之间,若是别人,她也会倾向于是意外。可换成邱淑清,第一次见面就忍不住心中嫉恨挑衅她,就是嫁了人还会不自觉释放敌意的邱淑清。
骆素衣更愿意相信她就是故意的。可这又如何,大的好日子,无凭无据,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败坏气氛。
“我知道!”骆素衣开了口。
蒋岚却没骆素衣的好脾气,是她邀请邱淑清过来凑热闹的,结果害的骆素衣受伤,幸好骆素衣会点拳脚,否则就毁容了。
一看骆素衣鲜血斑驳的手,再听她想息事宁人,而邱淑清一脸的无辜愧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少在这装模作样!”说着就要冲上去,那架势活似要和人打架。
小姑子和嫂子动手,这算怎么回事,天璇一把拉住蒋岚,肃身道:“阿岚!”
蒋岚去势被阻,郁郁的扭过头,却是脸色大变。
天璇脸色惨白的捂着肚子。
“嫂子!”蒋岚声调都变了,飞快伸手扶住她。
天璇只觉的腹部一阵又一阵的坠痛,心里一惊,握紧了蒋岚的手臂:“我,我好像要生了!”
这一声把所有人都炸回神,立马的,有人飞奔入内禀报情况。
“快,准备软轿。”骆素衣定了定神,厉声吩咐。
话音暂未落地,蒋峥便从里面冲了出来,带起一阵风,打横抱起天璇便往流波院赶:“传产婆府医。”
落后一步出来的冀王妃没有立刻跟上,望一眼院内众人,目光在狼狈受伤的骆素衣身上定了定,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都是她!”回过神来的蒋岚恨恨的一指心神不宁的邱淑清:“都是她害的!”说罢一跺脚往流波院方向跑。
被指的邱淑清目光闪烁了下:“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幸好不是故意,否则伤的就不仅仅是手了。”含讽带刺的声音冷冷响起,已经明白来龙去脉的蒋绍走到骆素衣跟前,看了看她还在流血的手,问:“伤的如何?”
骆素衣赶紧道:“只是皮肉伤。”忍不住多看了蒋绍一眼。
邱淑清不敢置信的看着蒋绍,目眦欲裂,一脸的大受打击。
冀王妃太阳穴突突一抽,忍不住按了按对骆素衣道:“赶紧去包扎下,记得把里面的刺挑出来,今天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骆素衣温顺的屈了屈膝。
蒋峼可没有冀王妃的好涵养,见邱淑清大庭广众之下露此形态,再想这一堆事还不都是她惹出来的,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她对骆素衣有敌意,顿时火冒三丈,见她还神不守舍的盯着蒋绍离去的背影看,大步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邱淑清被打翻在地,她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怒火中烧的蒋峼,又羞又恨又疼:“你……”才说了一个字,邱淑清脸色巨变,双手捂着肚子,顷刻间冷汗淋漓。
蒋峼脑子里一片空白,匪夷所思的看着一抹血迹从邱淑清身下缓缓渗出。
冀王妃心跳漏了一拍,喝道:“还不赶紧把四夫人抬回院子,传府医。”又推一把愣在原地的蒋峼。
待邱淑清被抬走了,冀王妃心力交瘁的揉了揉眉心,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靖郡王妃走上前道:“大嫂,淑清那……你赶紧去看看吧,这儿有我。”
冀王妃拍了拍靖郡王妃的手:“我先去淑清那看看。”天璇不会马上就生,何况蒋峥在,那院里都是能耐人,她晚到一会儿不打紧,邱淑清那情况更危险。
“大嫂快去吧。”靖郡王妃催促。
冀王妃便不多言,抬脚匆匆而去。
这么大的事,想瞒住冀太妃不可能,不说她老人家恐怕就得提心吊胆,故而都一五一十说了。
听罢冀太妃连连叹息,好好的除夕夜,三个孙媳妇都出了事。
“老大那没个长辈到底不放心,你先过去坐镇下。”冀太妃对靖郡王妃道:“我这儿有怀玉在呢!”冀太妃终究不放心没个女眷压阵,自己年纪大了,儿子们不会答应她在产房外守着,太煎熬。
对此靖郡王妃求之不得,天璇毕竟是她当女儿养大的,她如何不担心,人在这,心早就飞到流波院了。
当下就告退,蒋歆也跟着母亲走了。
厅内安静下来,冀王见下手晚辈们受此影响意兴阑珊,扬声:“辞旧迎新的日子,岂能愁眉苦脸。继续玩闹吧,过一会儿你们的小侄儿就要出来了,你们压岁钱准备好了吗?”又笑着对冀太妃道:“这小家伙倒是精明,这会儿闹着出来,怕是冲着压岁钱来的。”只字不提邱淑清。
冀太妃略略展了展颜:“那我可得给他准备个大红包。”
为首的蒋嵘也笑起来:“看来小侄儿要大年初一落地,这可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