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15年6月,军部、总领政府、安全大厦三方长达一年半的人员换血和大清洗正式结束,史上最大规模性质最为恶劣的反叛留下的烂摊子终于被收拾干净。
梅德拉继续坐镇军部,贺修文、乔伊斯两位中将因为战时表现突出,晋升上将。
蒋期、埃斯特他们那一帮军部旧员虽然陆续清醒了过来,但是因为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创伤隐患,体质相较以前脆弱得多,无法适应高强度的工作,所以拒绝了恢复将衔的提议,全部选择作为特别研究员或是特别顾问,继续供职于白鹰军事研究所,打算在有生之年,把曾经在巴尼堡事件中毁损的部分尖端技术查缺补漏,慢慢完善起来。
邵老爷子打完了鸡血,果然有些疲劳过度,歇了两个月才慢慢恢复精神,老老实实回到了医院大楼顶层的智能机械中心,继续当他的主任,助手米勒的头衔换成了专家。
总领政府圆桌会议和长老院经过调整后,新的执政班子里有好几位跟军部三位元首有患难交情,战时也没少出力。于是这大概是新公历元年一来,军部和总领政府相处最为和谐的一届了。
当然,不止这两方,还有安全大厦。
经过一系列精简式调整和改革,原本九大办公室的格局发生了一点变化,第五办公室在职权重要性和影响力方面俨然超过了第一办公室,成为安全大厦最突出的部门。不过鉴于楚斯在灾难期间的表现,坐镇第五办公室绰绰有余。
而邵珩则因为战时的突出表现,由分遣队长升任安全部队副指挥官。
他们和军部、以及现今的总领政府元首班子关系同样不错。
三方有史以来第一次达成这种和谐局面,也算是难得。
不过即便再和谐,也有为一些东西扯皮的时候――比如萨厄・杨和特别训练营。
自从那次对抗白银之城的战役后,以梅德拉为首的军部现任三位上将就盯上了萨厄・杨,从进医院到出医院,再到红枫基地案重启,几乎全程跟进,就等着萨厄・杨解下黑金环,好直接抢进军部。
老实说,他们也知道以萨厄・杨这种性格,把他架上那种正儿八经限制颇多的职位,他肯定受不了。他那性格又独又傲,还总懒得搭理人,要硬是把他按在某个循规蹈矩的位置上,要么他自己造反,要么会把下面的人气得造反。
他这种性格就适合呆在“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时不时能出格一下”的地方。梅德拉他们想在原有部队之外,再独立组建一支流动的特别部队,每一批队员都由其他部队选送进去,让萨厄・杨来操练他们。
“他们想练成什么样啊?军部不是有几个赫赫有名的特种部队么?怎么还要组建新的?”邵珩听闻后,跟警卫队长罗杰闲聊。
罗杰想了想道:“没准想练成一个团的‘萨厄・杨’。”
“……………………”邵珩干笑一声:“练完谁敢收啊!”
然而这话刚说完没几天,安全大厦这边的特殊训练营也开始嚷嚷要把萨厄・杨捞过来,理由也很充分,毕竟萨厄・杨原本就是训练营出身,再加上他跟训练营创建者艾琳娜之间的关系,不进训练营好像都说不过去。
军部跟安全大厦就这件事来回扯皮扯了有一个月,最终的结果是互相妥协。
毕竟军部打算组建的那种部队,单纯从职能上来说,跟特殊训练营确实是相重合的。于是曾经隶属于军部,又转进安全大厦的特殊训练营再一次更改了属性,从安全大厦独立出来。成为一个单独的全方位特殊训练部队,由萨厄・杨任总教官。军部、总领政府、安全大厦三方共同扶植供养,每年定期抽选精英兵、特警、安全部队精锐队员进训练营做特别培训。
训练营的名字,也从原本的“安全大厦特殊训练营”改为了“联合精锐训练营”,陆地上一个基地,太空里一个基地。
联合精锐训练营太空基地接纳的第一批受训者,就来自于……太空监狱。
5715年9月3日,安全大厦执行长官楚斯带着太空监狱筛选出来的一批狱警,前往训练营太空基地,副执行官齐尔德・冯以及警卫队长罗杰随行。
萨厄・杨穿着总教官的束腰长靴制服,带着全体训练长官,在太空基地的接驳闸口等着他们。
楚斯踏上太空基地的时候,萨厄・杨摘下右手的手套,手指碰着眉峰行了个礼,眯着的眸子微微弯着,盛着一丝笑意,懒洋洋地道:“亲爱的长官,我可等你很久了。”
说完,他又把目光投向后面陆续进闸口的狱警们,挑了挑眉道:“不少老熟人啊。”
狱警们:“……”反正从名单确定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感觉自己基本是没好日子过了。
说话间,楚斯刚好走到他面前,例行礼节地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倾身过去行了个贴面礼,顺势道:“你给我差不多一点。”训练还没开始呢就胡乱吓唬人,像什么话?
萨厄・杨身边站着的训练长官里有许多楚斯熟悉的面孔,比如曾经的训练营小队――唐、勒庞、刘他们,还有原本跟楚斯共事过的训练营的人。
而楚斯这边带的人,对萨厄・杨来说也同样是熟悉的――齐尔德・冯、罗杰。
“小白脸队长没来?”萨厄・杨带着众人往基地内部走时,顺口问了一句邵珩。
楚斯道,“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白鹰军校校庆,他去那边了。”
白鹰军校作为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精英的顶尖院校之一,这种校庆几乎就是大佬集会,包括上将梅德拉在内的军部校友大队永远是最壮观的、包括楚斯在内的安全大厦校友大队也不遑多让,也就总领政府的校友相对少一些。
这次因为行程安排问题,楚斯和萨厄・杨去不了,但是其他诸如蒋期、费格斯、埃斯特、邵家父子等等……能去的基本都去了。
这在昨天晚上私频道通讯的时候,两人就聊到过。
谁知这会儿萨厄・杨却回了一句:“没太注意。”
楚斯没好气道:“那你都注意了些什么?”
萨厄・杨别有深意地看向楚斯。
楚斯:“……算了你还是别说话吧。”
萨厄・杨笑了起来。
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其他人不可能去跟他们并肩,都老老实实地落后一步跟着,自然听不见他们聊天的具体内容。如果单凭楚斯露出的表情来猜,大概会以为他们谈论的是星际政治。
这帮狱警们安排的训练周期是一年,正式训练从明天开始。尽管萨厄・杨身为总教官,并不用真的亲力亲为全程在基地里盯着,但是最初的半个月是肯定要在的。而楚斯来这里的行程计划是2天,后面还有别的公务安排,想多呆也呆不了。
在此之前,两人就已经有一个月没能见面,全靠通讯器,在这之后又会有半个月见不到面。
所以这天晚上,萨厄・杨进他套房的时候,他真是半点儿都不意外。
这间贵宾套房的布置细究起来跟楚斯在白狼舰的套房很像,萨厄・杨熟门熟路地在消毒柜里拿了两只玻璃杯,放了些冰块,又从酒柜里抽了一瓶酒出来,浅浅倒了一点。
他微微晃着酒杯倚在隔门边时,楚斯刚好开完视频会议,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
“你自己的总教官专用套房不呆,乱进贵宾套房干什么?这是哪里的待客礼仪?”楚斯把切断了公频道的通讯器搁在办公桌上,抬眼问道。
萨厄・杨没说话,只松松地握着杯子喝完了自己那杯里的酒,然后抬手摸了一下墙边的开关,套间里的灯便倏然熄灭,太空里微茫的星光透过大片的玻璃舷窗投照在正对着的办公桌上,刚刚好能勾出人影模糊的轮廓。
萨厄・杨走过来,将酒杯顺手往办公桌上一搁,便将楚斯抵在桌边吻了起来。冰块碰撞在玻璃杯壁上混着酒水微晃的声音,在这种暗色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他顺着楚斯的耳窝、脖颈一路吻下来,含混地笑了一声,问道:“这个待客礼仪怎么样?”
楚斯眯着眼摸了摸他的脸侧,道:“非常,不是个东西――”
最后的字音隐没在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里,萨厄・杨一只手压将他的手压在桌面上,指缝交・缠,另一只手顺着腰侧摸到了胯・骨,又顺着没进长裤里,拖着腔调道:“既然觉得不是东西,你为什么要特地空出两天时间,亲自过来一趟?”
楚斯答不出,只得偏头吻上去堵他的话。
……
办公桌边缘很快沾了汗液,滑得根本抓不住。
楚斯忍不住抓着萨厄・杨的手臂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萨厄・杨偏头听完他的话,眯着眼咬上他的脖颈,“换地方?可以啊,有个条件……”
事实证明,记了那么久的账并不是白记的,总有机会讨回来。
片刻后楚长官终于如愿换了地方,也不得不履行胡乱应下的承诺――
他跪坐下去的时候,萨厄・杨用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巴,道,“长官,我在你的身体里。”
楚斯茫然了片刻,抓着他的手指胡乱地吻过去,在喘・息的间隙蹙着眉哑声道:“你闭嘴……”
……
将近一个月没见的两人闹起来有点过头,等到真正睡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好在他们都是经历过各种糟糕境况的人,一两天不睡也不算问题。
萨厄・杨去训练场的时候,甚至看上去比平日还要精神一些。不过对那些被训练的狱警来说,这大概不算什么好消息。
楚斯清早收拾妥当后,喝着咖啡跟留在安全大厦的剩余副指挥官开了个视频早会,然后在基地的餐厅用了点早餐,这才带着齐尔德・冯和罗杰去训练场。
萨厄・杨前一秒还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唐和勒庞他们“单方面”殴打那帮狱警,结果下一秒就转头冲楚斯弯着眸子笑了一下,“视频会议开完了?”
“嗯。”楚斯走过去,跟他并肩站着。
“暂时没什么事,不去睡会儿?”萨厄・杨冲训练场内抬了抬下巴,“这些也没什么好看的。”
楚斯没好气道,“我来就是为了看训练状态和效果,不是来借你的贵宾套房睡回笼觉的。”
那些狱警跟唐他们的差距有点大,倒不是指格斗技术,事实上论格斗术,他们绝对是顶级的,只是太过守规矩了,跟不上唐他们蛮不讲理的流氓招数。
“这打得也太……”齐尔德・冯虽然不懂格斗,但是大致还是能看出来的,他可能想说“下三滥”或者“不入流”,但是想想萨厄・杨在旁边,便默默吞掉了形容词。
楚斯却道,“等他们到了太空监狱,囚犯如果真想闹事,是不会讲究什么格斗规矩的。”
所以萨厄・杨安排的这种才是最适合狱警练的。
齐尔德・冯不傻,听了便明白了楚斯的意思。他又看了一会儿啧啧道:“也就是这些年轻人扛打,我要是上去,一拳就能送抢救室了。”
他说着停了一会儿,又感叹了一句,“年轻啊,真不错。”
罗杰在旁边问了句:“冯指挥官你后年要退休了吧?”
齐尔德・冯点了点头,“是的,年纪大了,该回去歇着休休假了。”
看训练的过程中,楚斯收到了好几条讯息,有来自蒋期的,也有来自邵珩的。
说的倒都是同一件事。
萨厄・杨看了眼他发讯息的手指,问道:“怎么?”
楚斯晃了晃通讯器,道:“蒋期和邵珩,早上告诉我他们到白鹰军事学院了,这会儿似乎在拍各种纪念照。”
正说着话呢,一位副执行官发来了通讯请求,楚斯冲几人打了声招呼,走到一旁的舷窗边接通。对方汇报完工作的事后便切断了通讯,楚斯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抱着胳膊倚着舷窗往外面看。
这个训练基地所在的轨道位置不远不近刚好,而楚斯过来的时机也刚好。所以他放下电话的时候,刚好看见舷窗外完整的天鹰γ星,正自左向右缓缓滚动。
就好像浩大的世界,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从他眼前路过了。
在他出神的时候,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了一声,楚斯点开,发现还是邵珩发来的讯息――
“老头他们那个社团居然还能凑齐大半,重新拍了一张照片,看得我还挺感慨。”
这讯息之下,是一张动态照片。
照片里所有人站成了两排,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如今大多都有了老态,面带褶皱,头发灰白。
他们连站位都和当年一样――邵老爷子的旁边是蒋期,蒋期的前面是费格斯。
在所有人站好了位置后,有人指了指屏幕方向,冲第一排的人笑着说道:“我数3声,你们坐下。”
“来了啊,1――2――3――坐!”
那人话说到“坐”的瞬间,蒋期他们后排的人极为默契地伸出了手,一把抽开了第一排的椅子。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摔倒了。
前排的人几乎同时回过头,看了一眼椅子,又看向身后的朋友,一脸了然地大笑起来。
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心照不宣和风雨友谊,就都在这场笑里了。
所以,他们从不会遗憾老去。
悠长人生和白首深情,都是岁月的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