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义从孙老头的废品站出来,路过孙守良店前时,被孙守良叫进去坐了一会儿,跟他聊了几句,无非就是问问玉哪义家现在鱼塘怎么样了,药材的长势怎么样,还有就是话题绕到他姐姐家了,在家带孩子没有做别的事情之类的吧,前些天她来家里我还叫她主要精力放在带侄孙子上面,其他有什么事情做不了可以让玉如义侄子帮下忙应该是没问题的,如果玉如义不在家或者没有时间可以来镇上叫他等等。话里话外满是关切之意。毕竟农村嘛,兄弟姐妹是除父母之外最亲的人,也是跟自己一起走过时间最长的亲人。所以遇到相熟的人会不经意的打听一下。
自然,在这个时候烟是不会少抽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男人之间,不管年龄相差多少,只要成年了,在一起递烟抽,然后说起话来就会融洽很多。有时候玉如义就想,难道没有烟抽的时候就不能说话了吗?!这也让他这么一位本来想着不学抽烟的良民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见面点烟的黑小伙了。
中午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大婶子,这时候她从里屋出来,边走边问“小义呀,今天怎么得来我们家的,上次从门前路过叫你都不搭理婶子的,婶子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这女人也真是虎,当着自家男人的面逗小年轻,把玉如义问得差点恨不得地下有条缝钻进去躲起来。
这个大婶子叫古学梅,寒冬腊月生的,古时有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话,于是字辈后面就取了一个梅字,这样听起来有点书生气,还能听名字就想到是一个漂亮又温柔的女人。不过现实看起来是女人不错,还挺耐看的,圆脸,头发后披,有时候会扎辫子,脸上的皮肤不知是保养的好还是生来就是这么的好,一点岁月痕迹都没有,而且像是二十岁的女孩一样干净清爽,不像有些喜欢化妆的女人一样那样油油的,也不像有些女人那样红红的,更不会有雀斑,简直就是上天对她太好了。虽然看起来有点微胖,可不显臃肿,双手如春笋般。弯眉高鼻,凤眼凤唇,说起话来声音如铃声般。
大大咧咧地她,有时候就有点过分了,而且是那种让人能记住一辈子那种。她跟玉如义原本没有什么,玉如义十七岁夏天,孙家盖新房,本来是玉如义的爸爸来帮忙的,最后来的却是玉如义。原来玉如义早在正月就跟别人一起去金矿上班去了。家里又没有更好的劳力,最后就是玉如义跟着爷爷一起来帮忙了。那时候孙家临时住的地方就在现在废品站那里,用雨花布依着砖柱子围成了几个房间。有一天下午,玉如义回去如厕,搭建在猪圈旁的厕所门是用一块雨花布像挂窗帘一样挂着的,没有办法上栓,刚蹲下两分钟不到,古学梅从后面菜地里摘菜回来去如厕,在猪圈前放下菜,然后掀开门帘走进去。里面的人正蹲在茅厕里排泄废物呢,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陡地提裤子站起来,虽然动作很快,但也卡顿了几下,这几秒钟时间自然是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全看了,而且是一揽无余的那种,对于玉如义来说要多囧有多囧。还是古学梅反应快连忙说“没想到你在这里啊,吓着你了,对不起啊,我去给你找条裤子换一下啊”然后边说边退出去。古学梅回去把菜放好,然后从晒衣服的地方给取一条裤子来,虽说玉如义已经是成年人了,但她没把他当大人,走进去将裤子递他手上,转身走之前很有深意的看了玉如义一眼,然后还提醒似的嘟囔一句“小小年纪,还挺精神呢”。
接下来几天玉如义基本不跟这个大婶子说话,也不接近她,吃饭的时候也总低着头,心里那个不得劲,像是害怕自家的宝贝丢了似的。后面很长的时间里,他都会想起这一幕来,有一次在学校里看见一个女同学背影跟古学梅很像,以为是古学梅有事情来学校了呢,于是转身悄悄跑别处去了。生怕见到古学梅后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似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自然多了,单独面对古学梅时还是很不好意思。特别有时候一些带有虎狠味的词会让他不免想起以前的尴尬往事来。来镇上的时候,如果只有古学梅一个人在,他会尽快找借口一走了之。当然这件事他是不会给别人知道的,毕竟是自己的糗事,这两年来,也没有听别人嘲笑他屎兜裤裆里的事,看来这个婶子的嘴还是很严的。
面对古学梅的话,玉如义只好解释说“那天是爸爸在前面等着我一起回去给鱼塘安装增氧机”
“哦,这样啊,哪是婶子错怪你啦”古学梅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去后屋了。
孙守良问玉如义道“你家那鱼塘有活水来也要装增氧机啊”
玉如义道“我们放的鱼苗比较多,装一台电动增氧机保险些”
孙守良问“有青鱼没有‘
”有,四大家鱼都有,放得最多的是草鱼。草鱼比较好养“玉如义说。
”过年的时候给婶子带几条来啊“古学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然后见她提着一串还在滴水的葡萄出来,然后用盘子盛着放在面前桌上。
”吃“古学梅吐出一个字,简明扼要,不拖泥带水。再从后面靠墙和角落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边,然后对玉如义说”差点忘记了,这是前几天守良他姐姐来叫别人修的两把锄头现在给你放这里,待会儿回去时候给带回去“
然后接着说”你伯母这人啦,我跟她说坏了再买一把新的比旧的好用多了,她舍不得扔,非要找修理店给修一下,结果那天修理店的人出远门给别人修车去了,等第二天修理师傅回来了才去焊的,本来前几天要带过去的,结果每次你们那里来人,我们忙着忙着又给忘记了,刚才你来刚好记起“。
玉如义也不客气,边嗯边吃葡萄,过了一会儿,就拿着装着两把锄头的袋子走出店来。然后去前面副食品店里买了十包盐,还给伯母带了一箱小孩喝的哈哈Ad奶,再买了两本笔记本,再到镇北街口的一家粮油店,在这里买一百多斤苞谷六毛一斤。今天卖黄精的二百二十元钱已经所余不多了。然后搭顺风车回去。
这顺风车是粮油店老板侄子的,刚好今天老板要去北关镇西边的王家坪镇收购油菜籽的。粮油店老板叫叶春秋,这名字够炸天的吧,跟那个小说里的丁春秋一字之差,一个是江湖威名赫赫的人物,一个只是站在人群里不显山露水的小店老板。说起来叶春秋,今年55岁,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成家了,儿子娶的媳妇就是玉如义的一个堂姐,今年孙女八岁了。在上小学二年级。女儿一个远嫁Gd省去了,在那边也不是什么城里,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县城下面的镇上,自从嫁过去到现在六年没回来过一次,一般是半年打一次电话报个平安,问问父母好之类的。小女儿在本镇,虽然嫁得近,不过常年在外打工,一年回来一次才能见见儿子和父母爷爷奶奶,亲家经常带孙子来镇上就会在这里坐上一会,然后再回去。玉如义知道叶春秋家里的情况,看着叶春秋满脸皱纹头发乱糟糟,胡子稀稀拉拉几根插在下巴上的脸,心想:这就是生活啊。
跟来时坐那希莲的车不一样,这是一辆厢式小货车,虽然驾驶室的车门上写着准坐三人,实际上驾驶室包括司机只能勉强坐下三个人。副驾座上叶春秋跟玉如义都不太舒服。这车还没有冷气,如果不是因为车在行走,加上开着车窗,有风吹过来,坐在车里比外面更热。一路上,叶春秋这些年开粮油店生意还不错,就是有点那个好色,所以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平时在家里都是钱不入他手的,哪怕是出来收购油菜籽都是跟老婆申请过的,老婆给多少钱,收多少油菜籽回去,多少钱一斤,然后还余多少,如果这中间要是少了一块钱,这老小子就会被老婆给全身上下飜个底朝天,还要被问得烦不胜烦,不对清楚帐那是绝不会罢休的,谁叫他以前年轻的时候出门在外跟别人在一起的喝得有点得意忘形,浪得也是忘了家在哪里呢,这就叫自作自受。有时候账被盘得咱老叶实在受不了了,也会发发脾气,可是不消半天就得到老婆面前认错。不是老叶想拉下脸来,而是要吃饭,一日三餐不能饿肚子不。一旦吵架,不管对错,都是老婆对的,因为全家都支持当妈的,这爸就是没人要的主,没饭吃总不能像蛇一样的冬眠吧,没地方睡觉总不能睡地上吧,每当开饭的时候老叶是屁颠颠地跑到桌子前面摆个板凳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等候开吃的命令,绝对的好孩子一枚。
开车的叶召,二十二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家里在给他到处张罗亲事,去年过年时候听说准备张罗玉如义的族姐姐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成。好像是玉如义的族姐姐在深圳打工找了一个男朋友,好像还是一个大学生。这些事,玉如义年纪还小,年长的人也不会特意跟他说,年龄差不多基本都在外面打工,没有打工的也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年难得聚到一起。虽然外面城里已经有家用电话了,但这乡下的人家还得过两年才会普及,没电话联系自然就不知道大家在忙什么了。像叶召就不一样了,他开着小货车到处跑,有时候给别人拉点粮食搬个家什么的,有时候别人包车去市里进货,有时候自己收猪倒给屠夫,甚至有时候还偷偷收购点二米多长的木材运到木材加工厂去卖,虽然一次只能拉一个多立方赚得不多,总也能赚一点。跑这种小货车收入不说很可观,但也能过得去,自己吃喝不愁,还能给家里贴补点家用。农忙的时候有空给家里帮一下忙。这样的生活,对于叶召是很满足的,他见人总是乐呵呵的,嘴里不是叼着烟就是叼着一根茅草,不管什么时候,他的嘴是不会闲着的,热天时t恤脱下来搭在肩上,摆出一副欠打的样子。
“如义老弟呀,你干嘛不到深圳去打工呢”叶召向副驾瞟了一眼说。
玉如义道“这两年家里事情比较忙,等忙完了,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到外面去打工了”
“你呀,高中毕业都两年了,事情还没忙完?你家的事情真多啊,其实吧有些事情爸妈自己可以做的,你知道不,现在父亲最着急的是什么吗?叶召问
”什么?玉如义被问得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
见玉如义有点懵,叶召就说“为人父母,小时候呀就是急把我们养大,好帮他们干活,不拖累他们,但是呢等长大了就变了,变成父母着急我们的婚姻大事,想着什么时候我们成家了,他们就不用管我们的事了。所以呀,现在父亲最急的是我们成家的事情,如果你自己不急,你的父母一定会很着急的。当然了,这个世界也会有一些奇皅,在儿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总唱反调,就像关佬镇那边有一户人家,当爸的成天不着调,儿子二十来岁了,他不着急儿子的亲事,成天蹲在别人家里说儿子不做事情,然后呢,家里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还说是因为儿子不听他的安排,成天无所事事倒致家里越来越穷,这就是一个反面例子,这样的家庭不管是谁,我都不接触的”
“为什么\"玉如义不解的问。
”你想呀,一个如此烂的这家庭,如此不知人事的父母,子女是不会有一丁点的社会经验的,走上社会只会被人骗,然后当笑柄。你说呢。我跟他们接触有什么好处,除了会给我一些负面的东西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如果你同情做儿子的,那么你势必会被做父母的缠着要求你做他们的说客,这样你不就也沾染了他们的坏家风了。于已于人不利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的“
听着叶召的话,玉如义深深震憾,没想到叶召的话如此的一针见血直击要点。把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也从来没有感觉到的问题看得如此透彻!正是这几句话,给他敲响了警钟,人生要事:结婚、挣钱养家、培养子孙,这些事情是不能有丝毫马虎的,不然会万劫不复!
叶召接着说:”外面多好玩呀,平时听他们说那外面的妹子呀多得不得了,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待在家里,除了能见到几个又老又丑的婆娘外还能看到什么呢。以前有一个笑话说是一个年轻人当兵三年没见过女人,回来后看见老母猪都觉得是可爱的。我也有些想出去打工了,虽然在家里能养活自己,可是对象难找“叶召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说话。
叶春秋,此时也说”家里现在一年不如一年了,年轻的女孩都是从学校一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我们镇上一年很难见到到了年龄还没结婚的姑娘。都是长年在外打工到过年才回来一次的,要找对象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人,现在妹子早早在外面就谈了对象,对自己老这这里的基本不考虑。长年在外的都不考虑,何况是呆在家里的,就更不考虑范围之内了。去外面不说挣到多少钱回来,只要找到一个媳妇儿回来就是赚了“
车行到玉如义家前面停下来,叶召帮忙放下玉如义的东西,一脚油门载着叶春秋前往王家坪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