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节目已经结束了,可节目后掀起的滔天巨浪才刚刚开始,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曾经被世人所称颂的一代世家大族,在消失了六十年后,再次卷土重来,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份震撼惊异可想而知。
多少年了,没有人再敢提起那个玉字,年轻一辈甚至不再知道历史上曾经有一个辉煌耀眼的玉家,年长的一辈对那段历史也是讳莫如深、唏嘘不已,可如今,一切重现天日。
多少人在今夜心绪难平,多少话题在激烈的沸腾,围绕的中心只有一个,玉家的九小姐!
玉楼春这三个字在一夜之间被所有人记住,成为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外面,人心躁动。
网上,如火如荼。
房间里,慕容秋白还在盯着屏幕上,眉眼认真,玉楼春云淡风轻的摩挲着手机,手机没有一点动静,认识她的人该是都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会怎么想?怎么看?
此刻,他们都还在消化那个事实吧?
四年前她还在秦岭,那个偏僻遥远的地方,信息闭塞,后来去了宏京读书,她一向秉持君子之交淡如水,和她亲近的人也不多,真正相熟的也就宿舍里的几个,她点进群里去,群里很安静,还没有人说话。
玉楼春勾唇笑了笑,不会都吓到这般失语的地步吧?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夏夜的名字,她心里一动,有些隐约的不安,接起来后,果然那端传来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姐,月明他,他……”
闻言,玉楼春眉头皱起来,“明明他怎么了?”
夏夜懊恼的道,“我也说不来,反正看起来很不好。”
“你现在在哪儿?”玉楼春担忧的站起来。
“我在阳台上,偷偷给你打的电话,月明在他卧室里,我想进去陪他说说话,可他说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把我撵出来了,姐,你说怎么办啊?”那边夏夜压低嗓子,却掩饰不住焦急。
“你先别急,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她忘了明明和夏夜也会看到那档节目了,夏夜或许只是惊异,可明明呢?
夏夜嗯了一声,默了片刻,才语气复杂的道,“我和月明看了刚刚的鉴宝节目,看到有人质疑你的那一段时,月明和我都很气愤,可越往后看,他的脸色就越来不好了,再然后,我俩又看了网上的那些帖子,月明就整个人都呆住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姐,你,你真的是玉家的小姐吗?”
玉楼春点点头,“是。”
“是那个消失了六十年的玉家?那个连历史书上都不敢记载的玉家?几百年的隐世大族?”
“是。”
“玉家的第九代女子,九小姐?”夏夜又不可思议的问,明知道答案依旧是,可他还是觉得恍惚的像是一个梦。
“是的,夏夜,我其实知道这件事也没多久,我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玉楼春想要解释。
那边却打断了,“姐,我都了解的,我没有怪你瞒着,我懂,你不说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现在知道了,其实也就是一时之间有点震撼惊异,慢慢的我也就消化了,我早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从你身上总能感受到一种很特别的魅力,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亵渎,书上说,那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矜贵,是需要几百年沉淀下来的韵味,可我在月明身上却没感觉到,月明开朗活泼,平易近人,我一直觉得你们姐弟之间差别很大,可我却从来没有深想这是为什么,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原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对月明的打击有点大,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吧,姐,您看现在要怎么办?”
玉楼春沉吟了一下,“我一会儿过去。”
“也好,还是您来劝吧,月明最听你的。”
“嗯。”
挂了电话,就见慕容秋白正静静的看着她,“小楼,别担心,月明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开解一下便好了,他是个聪明的,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岂会不知?”
玉楼春嗯了一声,神色还是有些歉疚,“我知道,当初他刚来京城时,我提醒过一点,可他性子到底单纯些,没有多想,后来我也是一点点的了解,那些真相太过震惊,也伴随着危险,我便不忍心跟他说了,毕竟那不是他的责任,告诉他也不过是白白让他一起揪心而已,这次在节目上,事出意外,是我忽略了他的感受。”
慕容秋白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也站起来,“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要去看看吗,我陪你一起。”
玉楼春却摇摇头,“你留下吧,这个时候,明明应该不想见太多人,我去跟他说便好。”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你留下还有正事要帮我呢,网上那片战场,没有你坐镇盯着,我不安心。”她说的这些也不全是为了要他留下的推脱之词,而是确实如此,如今的社会,网络就是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同样有厮杀争斗,甚至比起真刀真枪的战场来,还要血腥。
兵不见血刃,便可杀人于无形之中,一旦不遏制,人言呼啸而来,可媲美火山爆发的威力,它可以迅速的成就一个人,也能迅猛的毁掉一个人。
慕容秋白当然更是了解这其中厉害关系,点点头,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甘而幽怨的道,“那让念北和阿武陪你去吧。”
闻言,玉楼春一怔,阿武去很正常,他怎么舍得让念北也去了?她揶揄的笑了笑,“不吃醋?”
慕容秋白纵容又无奈的捏捏她的脸,“吃醋,可再吃醋,也没有你重要。”
“阿武一个人就可以,他武功很高的。”玉楼春也没想让念北跟着。
慕容秋白却摇头,“阿武武功是高,可他只能护卫你的安全,而念北聪明,又善解人意,有他在你身边出谋划策,我才能更安心。”
“真心话?”玉楼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眸子。
慕容秋白轻哼一声,“你说呢?让我承认情敌的本事,你可知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玉楼春好笑又感动的抱住他,“谢谢啦,就知道你最好了。”
闻言,慕容秋白那酸楚的心总算是甜了些,得寸进尺的又问,“只是最好?”
玉楼春嗔了他一眼,“还最大度,最体贴,最知进退,最明事理……”
慕容秋白满意的笑起来,“嗯,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小楼还没说。”
“什么?”
“最有正室风范。”
“……”
片刻,玉楼春推开他,笑骂,“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都跟这个正室较上劲了,难不成还真让我收妾啊?”
“那我和东流怎么办?总要有个大小之分……”
玉楼春无语的转身去浴室换衣服,“你们兄弟自己商量着办。”
闻言,慕容秋白还真认真的思考上了。
五分钟后,玉楼春从浴室走出来,收拾利索后拿着包包,就准备去夏夜那边,慕容秋白送她一起到门口,拉开门,就看到念北站在外面,静静的含笑等待着。
慕容秋白面色一滞,忍不住酸酸的道,“还真是无处不在啊,你是怎么知道小楼要出门的?”
念北平静的道,“直觉。”
“……”慕容秋白噎了一下,忽然想到另一件关于直觉的事,忍不住对着玉楼春提醒,“小楼,我等你回来。”
玉楼春顿悟,强自淡定的嗯了一声,又问念北,“瑞安呢?”
念北微微一笑,“睡着了。”
玉楼春纳闷,“这么早?”她还以为兄弟俩要彻夜长谈呢。
念北点头,“嗯,我对他用了催眠术。”
玉楼春讶异,“为什么?”
“太吵了。”
玉楼春嘴角可疑的一抽,“好吧,那你陪我出去一趟,喊上阿武。”
“好。”念北很从善如流的答应,不问缘由。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慕容秋白望着两人的身影,又不安的提醒了一声,“小楼我等你回来,你不回来,我就不睡。”
玉楼春听着这幼稚的话,差点脚步踉跄了,这还是当初那高冷骄傲的大神范吗?
……
五分钟后,车子已经在路上飞驰着,开向锦绣花城,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路上依旧灯火通明,京城就像是个不夜城,白天有白天的喧哗,夜里有夜里的热闹。
路两边,一座座建筑一掠而过,或金碧辉煌、或奢华精致,掩映在景观树木后,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繁华世界,那是以前的她不曾踏足过的,她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的波动。
她忍不住问,“念北,你都不好奇吗?”
若是一直住在山上,修炼到年老无欲无求的境界后,看到这些灯红酒绿无动于衷倒也罢了,可他毕竟年轻,是最青春躁动不安的岁月,就这么老僧入定一般,还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念北安静的笑笑,“不好奇。”
“为什么?”
念北注视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道,“因为念北的心里、眼睛里都已经被填的满满的,再也看不下任何事物去,所以不管世间再繁华,与我来说,都是虚无罢了。”
玉楼春心里一震,忽然有些不能面对那双眸子里的认真和专注,她敷衍的喔了一声,撇开眼,又看向车窗外,车窗外的世界越发辉煌璀璨了。
而这时,前面似乎发生了小事故,车速都慢了下来。
玉楼春看了下手机,问道,“阿武,这是到了哪里了?”
阿武恭敬的道,“这里是宣赫路,在京城,不算是比较繁华的地段,可因为路两边都是娱乐场所,一到晚上,就特别热闹。”
闻言,玉楼春总算了解,为什么她对这个地方看着陌生了,前世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京城有名的地方她都去过,可这里却是第一次来,这样灯红酒绿之地,夏中天是不会带她来的。
车子还在缓慢的移动,因为刚刚念北的那番话,让她觉得尴尬,便只好装作感兴趣的看着外面,没想到,还真让她看到了眼睛一亮的。
帝宫那两个大字实在是惹眼,耀眼夺目的几乎把天上的月亮都比下去了,辉煌而气派的门面,帝宫二字却是足以匹配。
想到之前慕容秋白说要把瑞安送到这里来的威胁之词,她勾唇笑了笑。
这时,阿武忽然眼眸一眯,“小姐,我看到一个人。”
“喔?谁?”
“王永年,王家二房的人。”
玉楼春一惊,“王锦的父亲?”
阿武点头,也很是讶异,“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他。”
“你可看清楚了?”玉楼春皱眉,依着秋白之言,帝宫可是个专门提供男子服务的场所,王永年来做什么?
阿武肯定的道,“小姐放心,这样的距离,我的目力还是可以看到的,是王永年没错。”
玉楼春也看过去,可离着那边足有几十米,她只能看个大概的人影,长什么样子是分辨不出来的,“他进去了?”
“是。”
这时,车速终于快了起来,帝宫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玉楼春收回视线,皱眉沉思起来。
念北忽然开口,“看刚刚门口那接待之人的表情,他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闻言,玉楼春猛地看向他。
阿武也惊异道,“念北,原来你目力也那么好?你武功也极好吧?”
念北却笑着摇摇头,“因为在山上,跟着玉爷爷练习打猎,所以眼力还好,可武功就不济了,只是会学简单的防身之术罢了。”
阿武恍然喔了一声。
玉楼春却问道,“那你可看得懂唇语?”
念北眸子闪了闪,点头,“会一些。”
“那刚刚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接待的人很殷勤的打招呼,说,二老爷,您来了,对方很随意的嗯了一声,那人又问了句,今晚还是让小雨来伺候您,还是再选,对方沉默了几秒,问了句,可有新鲜的,那人很激动的连声说有,然后对方就点点头进去了。”
这般香艳的话,听的阿武都觉得脸上尴尬,浑身不自在,可念北说的一本正经。
玉楼春听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半响,她才问,“王永年在政界负责什么?”
阿武回道,“主管文化部,那就是个闲差,因为王家大房进了军界,所以二房的人就安排在了政界,可王永年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喜欢吃喝玩乐,这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众人畏惧王家的威望权势,都是心照不宣的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年,他虽然放荡了些,不过比起大房和三房的人,倒是没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只是也没什么建树就是了,王家的人都当他可有可无的,他的地位连王锦都不如。”
玉楼春皱眉,“王锦应该知道他父亲……喜欢这个吧?”
她说的很委婉,阿武明白,复杂的嗯了一声。
玉楼春闭上眸子,心头也是复杂难言,想到第一次看见王锦的样子,一众人围在问玉亭里,西装革履、打扮贵气的人不在少数,可他站在那里,还是会让人第一眼看的到。
一丝不苟的精致华贵,俊逸非凡的容貌气度,优雅不俗的谈吐举止,风度翩翩,八面玲珑,一双桃花眼却似幽深似海,无边无际,可谓是搞外交的最好人才。
后来和他接触,更是领教了他的奸诈腹黑,比起秋白更像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可谁能想到他会有那样的父亲?又想起东流说的,他的母亲沉默寡言、古怪诡异,也许和这些都有关吧?
这时,念北忽然又开口,“小姐,您不觉得王锦和这个王永年没有半分想象的地方吗?”
闻言,玉楼春倏然睁开眸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念北微微一笑,“念北也说不好,只是直觉,这两人并不是……”
他没说出来,玉楼春却是明白了,一时眸底翻涌着什么,半响无言。
阿武不敢置信的道,“应该不会吧?谁都知道王锦是王永年的儿子,他母亲是当年一个刚出道没多久的小明星,难道不是?可若是不是,王锦是……谁的儿子?”
念北淡淡的道,“能让王家都缄口不言,做下这样瞒天过海的事,还能有谁呢?”
阿武瞪大眼,“你的意思是,是那位……天,这算什么?*吗?”
念北没再说话。
玉楼春面色明暗半响,平静的道,“阿武,这事还只是猜测,暂时不要宣扬。”
阿武心神一凛,“是,小姐。”
车里沉默下来。
二十分钟后,终于进了锦绣花城,之前夏夜就跟她说了具体位置,车子停下后,她便坐电梯直接上了十九楼,阿武和念北陪在她身边。
出了电梯,玉楼春按下门铃,很快,门就被打开,夏夜迎出来,焦灼的道,“姐,你来了,快进来……”他侧身,让了玉楼春进来,看到后面的两人时,微微一愣,阿武他见过,可念北却陌生。
念北冲着他微微一笑,却没有解释。
还是玉楼春介绍道,“他是念北,是我的……助理。”
夏夜神色古怪的喔了一声,助理?安静的美男子当助理?那两位少爷大度的要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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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继续二更,么么哒,今天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