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喜欢上一个太监？”

　　 雨化田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嘲讽，也不知是嘲笑北斋还是在自嘲。

　　 北斋也不甘示弱：“我有的选嘛……我不是那个意思。”

　　 雨化田知道北斋是什么意思，怼他怼出条件反射了……

　　 “是不是太监有那么重要吗，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北斋越说声音越小，雨化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了好人卡：“你说什么？”

　　 “呐呐。”

　　 二人中间，许久没人理睬的小雪儿终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北斋低头看去，猛然想起了什么，浑身一激灵，把小雪儿推到了雨化田的怀里。

　　 随后急匆匆转身跑出门，还不忘拿过放在桌上的两个小瓷瓶。

　　 雨化田和小雪儿四目相对，小雪儿的眼珠竟比雨化田的还大些，黝黑圆亮。

　　 他在皇宫大内之中见过的珍宝无数，也没有一样能和这对宝石争辉。

　　 “呐呐。”一双小肉手径直朝雨化田的脸伸来，雨化田不躲，还主动凑了上去。

　　 冰冰凉的触感，是雨化田从没体验过的玄妙，美中不足的就是小雪儿忍不住扒拉，人不大手劲却不小……

　　 没等雨化田渐入佳境，一袭青衣的北斋已经回来，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瓶儿放进柜子里。

　　 “你在做什么？”

　　 小雪儿似乎对雨化田的脸格外好奇，一只手都扒进了嘴里。

　　 雨化田尝了尝，奶香奶香的，赶忙又吐了出来。

　　 “刮霜。”

　　 “刮霜？”

　　 雨化田下意识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落山，这几年入冬又早又冷，外墙已经开始结霜。

　　 “今天是霜降啊。”北斋看一大一小两个人相处得挺和谐，走上来也并没有急着抱回小雪儿。

　　 雨化田听得愈加迷惑，霜降要把霜刮下来，这是哪个地方的习俗？

　　 北斋看出他的困惑，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些莫名的小自得。

　　 “你知道，我身上为什么这么香嘛？”

　　 雨化田作势俯下脸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

　　 “你！”北斋张牙舞爪，刚要抓到雨化田的手却忽然停了。

　　 知道雨化田是故意的，暗暗提醒自己不要上套。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叫四花四露凝香丸。

　　 四花是用白牡丹、白芙蓉、白梅花、白百合，配上同年雨水的雨、白露的露、霜降的霜、小雪的雪……”

　　 北斋后面还说了一堆，雨化田是一点也没听进去，就觉得北斋认真的模样，还挺好看……

　　 “现在就差小雪的雪了，小雪儿就能跟我一样，香气盎然。”

　　 雨化田听完她的结束语后，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家祖传下来的不是武功秘籍，就是传世珍宝。

　　 你们家倒好，就传下来这么个玩意儿，怪不得搞得现在家破人亡……

　　 “要是小雪不下雪，你怎么办？”

　　 “嗯？”北斋回眸，满眼气愤，似乎是在谴责雨化田的乌鸦嘴。

　　 “还给我。”

　　 “什么？”

　　 “把雪儿还给我。”

　　 “想得美……”

　　 北斋动手想抢回小雪儿，可她哪里是雨化田的对手，抢夺不成，反而自己也被一手制住……

　　 “轻点，你弄疼我了。”

　　 嘶……雨化田连忙松手，四下观望，还好附近没别人。

　　 谁料他的举动都被北斋看在眼里，柳眉一挑：“哼，色大胆小……”

　　 雨化田满头黑线：“注意言辞，小雪儿还在呢。”

　　 北斋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就是怼雨化田习惯了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开启嘲讽模式。

　　 而且看样子，短时间内想要改正还有些难度……

　　 经一番玩闹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匮乏，所以大家都睡得很早。

　　 雨化田将小雪儿还到北斋手上，嘱咐道：“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起身欲离，却见北斋气息一沉，低头正对着小雪儿：“是去陪那个女人吧。”

　　 声音有点冷，还有点小委屈……

　　 之前，北斋和雨化田一直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铁心兰的名字。

　　 如今雨化田离开得这么果决，她理所当然地想歪了。

　　 “你想哪去了，才会京城，有很多公事等着我。”

　　 “真的吗？”

　　 雨化田不想听到她下一句张口三个字――我不信，于是连忙道：

　　 “当然，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雨化田问心无愧，真是为公事，却不料北斋点头：“好啊。”

　　 “……”

　　 见他犹豫，北斋咬了咬嘴唇：“我就知道……”

　　 “好！”

　　 雨化田打断了她的吟唱：“不过要把小雪儿交给娇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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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主，她……”

　　 周妙廷扫了眼北斋，欲言又止。

　　 雨化田抬手道：“不用管她，就当她不存在。”

　　 “是……”

　　 北斋在身后握了握小拳头，但注意力很快被勾走。

　　 “你是说那人念了首诗，陆文昭立刻就冲进了大殿，最后居然不敌一个武道后天。”

　　 “是。”

　　 “念的什么诗？”

　　 “赤土流星剑，絮起觉春狂。飞帆越回流，燕拂沙河柳。”

　　 周妙廷流利地回道，虽然当时他并不在场。

　　 雨化田不禁轻笑一声，最显而易见的藏头诗，每句之首的四字连起来就是“赤絮飞燕”。

　　 外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恰好雨化田知道。

　　 他之前为了撩妹，在看电影之前做了很多功课――赤絮，是陆文昭的佩刀，而飞燕属于靳一川。

　　 念这首诗，是靳一川在和陆文昭对暗号呢……

　　 “沈炼在哪，叫他来见我。”

　　 雨化田提到沈炼时，回头瞥了眼北斋的反应，还好，并没有发现异常。

　　 说到底，他也算是撬了沈炼墙角，难免有点心虚……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暖香阁。”

　　 “暖香阁？”

　　 周妙廷以为雨化田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悉心做了说明：“教坊司开的一间青楼。”

　　 这个时候，北斋也不禁撇撇嘴，哼，男人！

　　 随即她又有些庆幸，起码，雨化田是太监，不会去那种地方……

　　 “那就去看看，是何等倾城国色，竟能让玄武指挥使流连忘返。”

　　 北斋忽然觉得心中一黯，不让她带小雪儿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雨化田也没想到听手下汇报个工作而已，还能搞这么一出……

　　 去的路上，周妙廷时不时回望一眼马车。

　　 只是马车里的二人正忙碌着，并没有觉察到异样……

　　 “你，有没有去过青楼？”

　　 面对北斋的质问，雨化田已经无力吐槽：“大姐，你听过太监上青楼的嘛？”

　　 “很多啊。”

　　 “嗯？”

　　 雨化田立刻想起来了，太监上青楼，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句玩笑。

　　 但在这，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太监能娶亲，为什么不能上青楼？

　　 对此，雨化田只好实话实说：“我以前对女人不感兴趣。”

　　 “嘁……”北斋果然不信。

　　 “认识你之后，才对女人有感觉。”

　　 “捏……”

　　 闻言，北斋浑身一颤，深埋着脑袋不说话，也不让雨化田看到她的脸。

　　 女人呐，说实话不信，非要掺上一句假话。半真半假，她们反倒开心得不得了……

　　 因为要去的地方比较特殊，雨化田和北斋都做了乔装。

　　 虽说太监上青楼并不稀奇，可堂堂西厂督公带个女人上青楼，那就大不一样了。

　　 此刻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西厂普通番役的官服。

　　 男装的北斋，英气也是有那么一点的，但却和现在羞赧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反差。

　　 换个思路想想，这大概是最早的制服诱惑了吧……

　　 雨化田看着看着，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么个想法。

　　 甚至有种让北斋加入西厂的冲动，就算她什么也不会，留在身边养眼也是极好的。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要是把北斋带身边，那他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知不觉，雨化田已经盯着北斋发了许久的愣，让后者都有些坐不住了。

　　 “有。”

　　 “有什么？”北斋一怔，立即伸手摸脸。

　　 “有点好看。”

　　 “你！”

　　 北斋假意愠怒，但嘴角的笑意根本掩盖不住。

　　 唉，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她的演技总这么不走心……

　　 “我怎么了？”雨化田接住她的粉拳，握在手里摩挲。

　　 北斋没有反抗，任由他摆弄。

　　 突然，北斋仰头：“你能再说一遍么？”

　　 “嗯？”雨化田注视着她的双眼，这进展，比想象中要快啊。

　　 没想到北斋还是个慢热型的……

　　 “好。”

　　 不就是土味情话嘛，雨化田可以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用土味情话撩妹，是建立在人家本就对你有意思的前提之下才能成的。

　　 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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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香阁，即便是在京城，也属于是规格最高的那一档青楼。

　　 而且因为教坊司乃是礼部直属，宵禁也禁不到这勾栏胡同，就成了京中达官显贵夜晚消遣的必去之处。

　　 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尤如白昼，俨然一副不夜城的景象。

　　 车架到了暖香阁门口，周妙廷上前：“督主，属下是否先去通知沈炼。”

　　 隔着门墙，都能闻到淡淡的脂粉味，而且还都是那种很名贵的脂粉，雨化田观望了眼，道：

　　 “不急，他第一次到暖香阁，是什么时候？”

　　 “具体日期属下不知，只知近半个月来，沈炼若无公务每晚必去。”

　　 “tui~”北斋在雨化田身后小声啐了一口……

　　 “每晚都去？”

　　 周妙廷重复：“每晚都去。”

　　 “知道了，进去吧。“

　　 北斋难得出门一趟，结果一处来就被雨化田带进了青楼，虽然心里难免怪异，但还是乖乖跟上……

　　 “是灵济宫的几位官爷来了，可有相熟的姑娘？”

　　 刚进门，就被拦下了，这里接客的虽然是姑娘，但接客的确实男人。

　　 因为男人最懂男人，也即俗称的“龟公”。

　　 周妙廷刚要出言拒绝，却听雨化田道：“妙彤。”

　　 身后二人俱是一愣，北斋又一次握紧了小拳头，还说你没来过……

　　 只见龟公面露难色：“官爷，妙彤房中已有贵客，是不是……”

　　 “无妨，我不介意一起。”

　　 周妙廷已经听出不对了，北斋却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丧失理智的她刚要伸手，眼前却多了一条手臂，是周妙廷将胳膊横在北斋面前，将她拦下。

　　 “这……实不相瞒，妙彤房中的贵客，贵不可言，请官爷不要为难小的。”

　　 “你只管带我去，出事自有本……我担着。”

　　 这龟公竟也身怀武功，但雨化田的气势在其眼中深不可测，绝不能用强。

　　 也罢，看这几位官爷的样子不是来寻开心，倒像是找茬的。

　　 这是灵济宫和锦衣卫的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龟公能插手的。

　　 “官爷请随我来……”

　　 雨化田刚要跟上去，却见身后的北斋纹丝未动，没有要一起的意思。

　　 “怎么了？”

　　 “你……”刚吐出一个字，北斋赶紧住嘴。

　　 这要是喊出去，四周可都是人精，非得露馅不可。

　　 “再不走，可就要错过惊喜了。”

　　 雨化田没有多做停留，只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北斋气急跺脚，却也忍不住心生好奇，雨化田从不无的放矢，那他所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意思？

　　 银牙紧咬，还是跟了上去。

　　 周妙廷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笑着摇摇头……

　　 “官爷，妙彤就在屋里，小的……”

　　 龟公想说去禀报一声，但就此情景有些犹豫，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这里没你的事了。”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龟公对雨化田千恩万谢，接过周妙廷甩给他一块碎银，头也不回地跑远，生怕雨化田再叫住他。

　　 屋内，沈炼跪坐在桌前，静静倾听一袭红裙的丽人抚琴。

　　 显然门外的嘈杂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更是在这附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机――雨化田……

　　 虽然和之前有些变化，但沈炼知道一定是他。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这简易的木锁根本抵挡不住雨化田。

　　 沈炼已经起身，但房间内的琴音并没有停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抚琴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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