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盯着积苏，半晌，极其轻蔑地笑了。

　　 积苏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谁知她就只是那样笑了笑，骤然抬起头，目光越过积苏的肩头，看着曦晨的方向：“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比赛了吧？”

　　 曦晨点点头，道：“请由裁判公正决断。”面具的遮挡，极好地掩盖了她不太好看的脸色。

　　 裁判主持人抹把汗，迎着凌霜的目光，道：“双方役使身份有效，比赛继续进行。”人家蓝色牌这一边都已经自剖以证身份了，这要是再质疑人家，就有些太不是东西了。

　　 凌霜点点头，将手上血迹随便往身上擦抹了几下，就要对积苏再次出手。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就听高台上方又悠悠传来一声：

　　 “慢着。”

　　 凌霜很是不耐烦：“又怎么了？”

　　 曦晨亦是不解地望着宗主：“大人还有何疑问？”

　　 喊停的宗主抬手一指舞台上的积苏，道：“不是要质疑吗，那么这个积苏是不是也应该质疑一下？凌霜以自剖经受住了拷问，那么这位叫积苏的朋友，你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自己役使的身份呢？”

　　 曦晨暗骂一声“小心眼”，替积苏回答了质疑：“能站在斗一台上，都是事先都已经验证了役使身份的。大人这会儿提出这样的质疑，那便是从根上怀疑这场斗一的公平公正性了。如果连这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耗费时间呢？”

　　 宗主短促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聚在此处，不过是为了个公平公正。既然凌霜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想，让贵方的积苏也自证一下，才是比较公平的做法。”

　　 说罢，宗主又抬起下巴朝台上点了点：“裁判怎么看？”

　　 “这……”裁判很是有些抓耳挠腮了。

　　 积苏也有些茫然。他要是能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役使钉子的，早就把那东西揪出来丢掉了，怎么可能还会站到斗一台上来天人交战？

　　 他根本没办法像凌霜那样“自证清白”。

　　 “我来证明。”凌霜极其烦躁地吐口气，道，“积苏的役使身份，我替他证明。”

　　 “什么？”宗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曦晨“咦”了一声，不由往前倾了身子，做好了吃瓜准备。

　　 “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凌霜一脸的焦躁，“积苏的钉子是我下的，而且直至此时亦未取出，所以我可以作证他完全有资格与我对阵，仅此而已。”

　　 积苏怔怔望着凌霜，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好了好了，就这么回事儿，还能不能继续比赛了？”凌霜跺跺脚，道。

　　 “你给他的钉子……是什么时候下的？”宗主不依不饶。既然已经有了质疑，干脆就质疑到底。

　　 虽然凌霜似乎心中只剩下了复仇一件事，但是积苏那种近似于处处忍让的态度，让宗主很是不安。尤其是对于后续的争斗走向，他产生了深深的担心。

　　 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如就将这种隐约的不确定性扼杀在危机未萌发之时。

　　 凌霜完全不知道宗主心思。她只是一脸阴郁，心里烦躁的要发狂：“这事儿没完了？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们，全部都告诉你们！”

　　 少女往旁边退开一步，避开了积苏想要伸过来的手，道：“从我认识积苏的时候起，我便早给他下了钉子。”

　　 这和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不一样啊！苏任平几乎又要跳起来，还是青岚按住了他：“别着急，先听听她怎么说。”

　　 舞台之上的积苏更是怔在了当地：“我们认识那年……凌霜，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对，”凌霜说的斩钉截铁，“应该是六岁吧，六岁是我们驱役允许单独操纵役使的最小年龄。”

　　 积苏有些头晕：“可……可你说过，明明是在不久前……我们在迷思森林边缘偶遇的时候，你才悄悄给我下的钉子……凌霜，这个可不能说谎啊！”

　　 “我没有说谎。”凌霜飘忽不定的眼神终于在积苏脸上定了两三秒，便又很快移开，“就像我身上的翳虫和赤心珠一样，我也给你上了双保险。”

　　 积苏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来。

　　 还是主持人替他把话问了下去：“难，难道积苏身上也有翳虫？”

　　 “翳虫不适合他。”凌霜摇摇头，道，“他这人性子刚硬，必须要用更具强效的……比如说，这个……”

　　 凌霜说着话，冷不丁伸出手去，在积苏的右耳后轻轻一掠，简直就像是给他拂去发梢的灰尘似的，那般的温柔，那般的不引人注意，一点儿攻击性都不带。

　　 以至于积苏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受到了威胁，连一点防备或反应都没有。

　　 直至凌霜把手缩了回去，他才感觉耳后有一点像被蚊子叮了的轻微的刺痒，若不是凌霜之前那番话，积苏甚至都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痒。

　　 凌霜向着主持人和积苏伸出一根手指头，两人清清楚楚地看见在她的指肚上多了一根“刺”。

　　 那真的像是一根短短的鱼刺，泛着鱼骨特有的枯白色泽。可是在众人的目光中，这一截鱼刺微微蠕动了一下，像是突然暴露在空气中令它很不舒服似的。

　　 “真的是虫子！”主持人忍不住惊叫道。尽管他分辨不出这虫子头尾细节，但他却完全看得清楚，这虫子蠕动着身子，将自己移动到了凌霜手指上的血迹之中，似乎在吸吮，又好像在寻找着罅隙，可以令它再度藏身于血肉之中。

　　 “骨鱼……”积苏盯着那鱼刺似的小东西，喃喃道，“凌霜你竟然……竟然给我用了骨鱼……”

　　 看来，这“鱼刺”般的小虫名字，就是骨鱼了。

　　 凌霜一个覆手，将掌心向下，虚按在了半空中。那依附在她指腹上的骨鱼却并没有掉到地上，而是像被吸铁石所吸引的铁屑一样，笔直的站立起来，与凌霜的指腹垂直。

　　 它好像得了命令般，一动不敢动，不敢坠落，也不敢再往凌霜皮肤下面钻探。

　　 “我说过，你这人刚硬易折，但也不容易被更改。”凌霜眼睛看着骨鱼，幽幽道，“所以只能对你用上骨鱼这等级别的虫子。”

　　 听起来，骨鱼似乎比翳虫要厉害许多倍。但是，没等到凌霜再解释骨鱼的功效，就听宗主在高远处问道：

　　 “既然你给他下了这个什么骨鱼做钉子，现在为何又要取出？仅仅是为了做证明吗？”

　　 宗主的声音似乎有些严厉。

　　 “那只是其中一方面，”凌霜却压根儿懒得分析自己雇主的情绪变化，只顺着自己的心思说了下去，“我取出骨鱼，也是为了公平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