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创举总是由嘲笑的肥料浇灌长大
“怎么应对……”办事员嘴巴张了老大,半晌方道,“缩减纺织制衣作坊?”
“这怎么能行呢?”很快就有人反对,“行业正在上升时期,许多新作坊也刚刚获得了审批通过。我们强行限制的话,恐怕会打击从业人员的积极性,这不仅会损伤纺织制衣行业的发展,而且也会让其他行业的人员对我们产生疑虑。这样一来的话,有损百姓对我们的信任啊。”
平民百姓最看重的不过是个安稳。安稳工作,安稳赚钱,安稳生活。给他们安稳保障的,是一以贯之的政令环境。朝令夕改最要不得的。
苏任平觉得此人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有道理归有道理,如果对于已经可以预见的危机不加干预,明明知道供大于求还要加大产能,岂不是加速打击甚至灭亡?虽然说来自市场的规律终究会对行业做出调节,但对于被“调节”的那部分从业人员来说,是不是也太残酷了一些?
连山景大约也想到了此处,他微微皱眉道:“已经通过了审批的,自然不能再出尔反尔。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兴高采烈地进入行业,最后又赔的底儿掉吧?这里头有多少人是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的……你们有没有什么其他法子?”
既不影响目前的发展态势,又能保护商户不至于损失太大,这样两全的法子,哪里有那么好找的?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低着头,似乎生怕被连山景突然点到名似的。
连山景锐利的眼神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苏任平身上:“苏任平,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如同箭矢一般,全都刺在了苏任平身上。大家都想看看,这位传闻是国王亲信的司长助理,年纪轻轻,也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苏任平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他略有些不自在的动动身子,迟疑道:“这事儿是有些难办……”
有人嗤嗤地笑出了声。废话,这事儿若是好办,还用得着在这儿开会讨论?
这几声轻笑,叫原本迷迷瞪瞪分心想着烤乳猪的苏任平,登时清醒了许多。
他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了。
苏任平清清嗓子,道:“虽然难办,但我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说说看。”连山景对苏任平的期待,溢于言表。
苏任平便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只看向连山景,道:“如果不削减现有的纺织制衣商户,那么他们产出会越来越多。这些产出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销售回款,商户们遭受的损失,将和被削减所带来的损失不相上下,甚至还会更严重……”
连山景一挑眉:“所以你是赞成削减商户的了?”
“不不不,”苏任平道,“目前市场形势还好,贸然削减,必然会引起商户的抵触和反感,并不妥当。”
“那你的办法是什么?”连山景皱起了眉头。
在越来越多的嗤笑声中,苏任平略提高了些声音,道:“若不能节流,便只能开源了。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这些过多的产品,找到销路卖出去。”
此言一出,就连连山景都跟着旁人笑了起来,只不过与旁人的嘲讽相比,司长的笑还算厚道,顶多是有些失望罢了:“若是能找到销路,这就不叫产能过多了。”
苏任平看着连山景的眼睛:“司长大人这般回答,想来是不相信能给这行业找到更多的销路了?”
“怎么跟司长大人说话呢?”刚才汇报材料的办事员呵斥道,“市场就这么大,这是我们多年来早就摸清了的,哪里就能随随便便增加所谓的销路?不懂就别乱说话!”
苏任平往前欠欠身子,道:“的确,原有的市场早已完备饱和。所以,想要消化多余的产能,就必须要扩大市场。”
“扩大市场……”连山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苏任平的话,道,“想必这才是真正的‘开源’吧……”
办事员冷笑道:“我报告的数据,来自全国的市场。请问,您的扩大市场,要去哪里扩大呢?难不成是往迷思森林里扩吗?我记得那里的桃夭千仞都是穿兽皮的……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卖给掏心怪吧?”
办事员自以为是的幽默赢得了同事们捧场的笑声。
连山景却没笑,只用眼神询问着苏任平。他知道这小子既然能说出这话来,心里一定是早有了答案。
苏任平没有再辜负苏任平的期待,他挺直了腰,道:“米亚城之北,在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之外,也是有其他国家存在的。我们的织物若是能运出海,运到那些……”
“苏任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连山景竟霍的站起身,带了几分怒气,拂袖而去,只远远丢下几句话给苏任平:
“我们埃比泽姆之国禁海运你又不是不知,只为做惊人之语说什么销出海的疯话,再叫我听到了,扣你薪水!”
“什么时候禁海运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被上司斥责和同事嘲笑了的苏任平靠在白草间的货架上,满脑子的想不通。
姚朱安一边理着货,一边瞥他一眼,道:“不知道也正常,你不是被驴踢的失忆了吗?”
“老乡,这会儿就咱们两个,您就别搪塞我了……”苏任平扭身跟在姚朱安身后,道,“我明明记得你说过的,孜然就是从海外运过来的吧?”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老乡。”姚朱安甩开苏任平,绕到旁边的货架上,继续整理。
苏任平不理他这茬:“我记得很清楚,你绝对说过,你们这些商人都喜欢远方渡海而来的货船,虽然极少,但那些船能捎来些埃比泽姆之国所没有的稀罕玩意儿,能卖上个好价钱……”
姚朱安把一只蓝瓷猫小心摆正了,笑道:“任平啊,你说你咋就单纯的这么可爱呢?我可是商人啊,所谓无商不奸,我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苏任平愣了愣,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你说话的确是虚虚实实的,但关于海运这事儿,你并没有对我说谎。”
姚朱安停下手,歪头看着他:“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