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带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度关。山寺日高僧未起，看来名利不如闲。
天正三年九月十九日，这已经是李酒正式入伍的一个星期了。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不到几天的时间，李酒就开始适应了当一个大头兵的生活。
正如将军所言，加入了火头军，吃饱是不成问题的，所谓的中饱私囊，和他一个新兵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自己分的馒头和面饼，挑几个个大的那还不是顺手的事。
将军姓巩，叔父是个有名的大将军。
“这不就是到军队来镀金的嘛，还真看不出来他只有二十多岁，我差点都叫他叔了。”看见旁边有人经过，李酒慌忙停下腹诽，昂首挺胸的像只公鸡。
站岗的姿势是伍长特别要求的，他说这能体现咱火头军昂扬向上的精神气质。
和想象的军队生活有所不同，别人入伍领到的都是木甲和兵器，虽然记下编号之后就要把兵器收回，除平常训练和战斗，一律不得私自取用，但好歹有个趁手的家伙，天晓得，李酒看见分发到的围裙时的表情。
“等我回去就拿这个围裙去给那个怪物闷死。”李酒恶狠狠的想着。
这里是帝国的最西边，他们镇守的是帝国的疆土，他们面对的是草原上最凶狠的豺狼，因为有他们在这里，那些游牧民族的战马未能前进一步。
老兵提起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好像回到了帝国最鼎盛的时代。老兵姓宋，是他的舍友，好像这里的军伍里就是有这样的习惯，以姓为名相互称呼，不能喊名，喊名就想家了，这是老宋的原话，他年轻的时候也曾饮马草原，后来一次小规模的战役中他和战友中了敌人的埋伏，虽然最后还是逃出来了，不过也深受重伤，膝盖中了一箭，落下了残疾。将军想让他退伍回乡，但是被老宋拒绝了。
“我家所在的村落早就被叛军一把火烧光了，整个儿村里的人都死完了，哪里还有家回呢，不如留在队伍里，干干杂活，好歹打了几十年的仗，离不开咯，还以为会死在战场上，要是快死了，我就拿把剑冲进敌营，好歹捞个够本。”老宋说着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中带着一丝的苍凉。
傍晚时分，整个营地下起了雨，激起院内瓦缸内的水涟漪阵阵，打得树叶七零八落，最后落到院中，才不甘地被地面挡住。
营地外的岗哨，一个鬓角发白有些发白的中年汉子正在耐心的巡视眼前的土地，却听得几声猫头鹰叫从树林内传出，接着是马蹄踩踏大地的声音。来者穿着一件湿漉漉的皮衣，下身穿绔，脚踩草鞋，头发散落扎成小辫简单的散落在周围作牧民打扮，哨兵没有阻拦，径直让他入营地去了。
“你是说那些部落已经选出了新的汗王了？”巩将军皱着眉头，看着手上这份情报。
年轻牧民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一手拿着热汤，一手拿着卷饼，嘴里有些含糊不清：“是啊，就在前几天的大会上，那个新的汗是老汗王的大儿子，快四十多岁才把他父亲拉下台，也是不容易。”
年轻的将军却不是在想这些，他沉默了半晌：“希望今年的雪不要太大才好。”
李酒料想的新东方厨师学院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巩将军传下命令，军营里无论民夫还是火头军，凡是青壮年都要参与平常的训练。
正在刷碗的李酒也终于分配到了他的第一把兵器，一把枪。
当你所处的世界没有魔法和斗气之类的东西时，斗殴的胜负就主要取决于你的技巧和你本身的身体素质，是的，据资深战场人士老宋所说，战场就像斗殴，要么你倒下，要么对面倒下。
李酒不缺的是力气，缺的是技巧。
外面的天才蒙蒙亮，李酒便从营帐醒来，他用外边水缸里的清水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开始复习起昨日下午学到的行军战法。
除了坐起行止之类，便是熟悉旗语和鼓声所代表的含义，冷兵器时代的两军作战，上万人的战场，若是不能做到与将帅的旗语相应，便如老宋所言真成了乌合之众。
日子就在这训练和帮厨中一天天过去了。
偶尔李酒也需要到城里去采买物资，这城里有个姑娘叫扎瓦，她的部落为这里的军队供应部分牛羊，军队给予某些他们必须的物资和相应的保护，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小红，李酒笑了笑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这是草原上格桑花的颜色。”她不好意思害羞的笑了笑“我的皮肤有点红，族里的阿叔常常说这是格桑花的颜色，我就取这个名字了，是不是不好听。”格瓦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李酒都有些听不见。
“格桑花阿，我见过，不像你皮肤的颜色，你笑起来什么样它便是什么样。”李酒最后补上大招。
姑娘果不其然捂着耳朵逃走了，李酒哈哈大笑，原本以为这事就会这么过去，但后来每次的补给都会夹杂一支格桑花，有时李酒没去，便说是给张铁牛的，让人给带了回来。
今天李酒出门又给老宋打一葫芦酒，酒馆里最普通的烈酒，除了喝醉，嘴里再也咂摸不出半分滋味。军营中没有命令不得擅自饮酒，但老宋不在这个命令的管辖范围之内。
很多年前的一天他就已经死了，活下来也只是为了等死。
“我是不会教你枪法的。”老宋喝了一口酒，半眯着看向东边的方向，断掉的那条腿随着嘴里哼着的古怪小调无意义的抖动着，另一条好腿弯曲着好让靠在柱子上的躯体有一个放酒的地方。
“学枪有什么意思，老老实实做个厨子不挺好，你不行就不会想着上战场去争着什么名利，你看似把你眼前的敌人打倒了，可你最后什么也剩不下。”
老人说着说着半睁开有些猩红的眼眸，随后又紧紧的闭上，看也不看面前的李酒，沉沉的睡下了，只有抓着酒壶的手紧紧的握着，怕连这唯一的寄托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