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漏了尸体可不是闹着玩的,家属们会闹得很凶,碰到有背景的家属,整个火葬场的工作人员都会吃不了兜着走。”诸葛成一脸委屈地说,“我这么说可不是凭空而谈,之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诸葛成随后插播了一段心酸过往。有一次,工作人员同时收录了两具尸体,忙中出错,两具尸体匹配错了家属。其中一家很好讲话。另一家据说是高官,就不行了。
“他几乎把所有难听的话当着我们的面骂了一遍,我们一排大男人,都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那里老老实实地挨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次让我由衷的感觉到,和骂我的人相比,我们的命是不值钱的,讽刺的是,那个骂我们的人,还带了一个女人,不知道是他老婆,还是小三,那个女人手里抱着一只狗,我当时就想,自己的命肯定还不如人家怀里的狗值钱。”
讲到这,诸葛成摆了摆手:“说远了,还说尸臭的事。总之那件事成了所有人的阴影,我们这些人对于尸臭非常敏感,没人想再被人像骂畜生一样骂的狗血喷头。
“弥漫在火葬场里的尸臭味,就像是慢性毒药,摧残的是我们脆弱的心理。令人沮丧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找不到臭味的来源。
“这个时候,一个恐怖的说法在整个火葬场里传开了,有人说这里可能得到了某种诅咒。我们处理的,烧掉的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按理说,我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被诅咒,没有人说得清,可这个说法一传传来,大家都变得神经兮兮。
“我本来是不信鬼神这一套的,这多亏了卓医生你。我虽然干的是让人鄙视的粗活,但我是个上进的人,毕竟曾经也是个成功人士。你写的那些和人有关的科学论文,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轮回这种东西的,人死了,那些被砍掉的木材没什么区别。尸体只是单纯的物质罢了。
“可那些人越传越凶,甚至有人自称在晚上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说的真真切切,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在撒谎。你知道,火葬场这个场所原本就有点敏感,再加上这些人以讹传讹,就算我明知道他们在自己吓唬自己,也难免不感到害怕。
“局面正朝着无法收场的闹剧中发展,我终于在无意间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这得益于我一次晨跑。我只是偶尔有晨跑的习惯,绕着整个火葬场跑步。一圈足足有好几千米。那次晨跑,我主要是为了排解心中的焦虑,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有惊喜的发现。惊喜这个词我用的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恐怖的发现。”
说到这,诸葛成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可以看出,他所描述的事情到了关键的转折点。
“我首先发现,火葬场外面的尸臭味似乎更浓烈。尤其是当我跑到火葬场大门的位置,明显地感觉到,有些刺鼻的尸臭味是从某处穿过来的。
“我们这的火葬场周围,还有一个废弃了的精神病院,两个建筑物被一条笔直的小树林隔开。”
卓然眼睛一亮,说:“我知道那个地方。”
诸葛成继续讲:“我那天仔细闻了闻,臭味似乎就是从那个地方飘过来的,顿时心里一阵发毛。要知道,那个废弃的精神病院,也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传说里面一直闹鬼,精神病院前面住宅区的居民,也因为闹鬼的事件陆续都搬走了。
“我当时就闪过一个念头,里面不会有什么吧?我承认这个说法有点可笑,毕竟已经荒弃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我前面也说了,因为经常看卓医生的论文,我算是半个科学主义者,可当我一步步靠近那个废弃的精神病院时,才发现,害怕其实是人的一种本能,不管你脑子里有什么样的思想,在某个情景下,你很难说服自己不害怕。”
诸葛成这番话说到了乔若琳心里,回想起前一晚在“幽灵医院”里面的心境,就是诸葛成讲的这样,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诸葛成挤出苦笑:“说到这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一个大男人,大白天的靠近一个明明已经废弃很久的医院,后背却始终感觉凉凉的。而当我越来越靠近那个废弃的医院时,也越来越肯定,臭味就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里面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东西。有些害怕的我从地上找了一块手掌般大小的石头,握着手里会稍稍感觉到踏实。我随后走进那个废弃的医院。里面荒凉一片。我看到医院大楼上面还写着几个字,如果我没有记错。好像是‘幽灵医院’。”
听到“幽灵医院”这几个字,卓然感觉心里咯噔一下。
诸葛成说:“我随后进到医院的大楼里,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我当场狂吐,由于我之前喝了被橙汁,片刻间我的脚边就是一片橙黄。那味道实在太恶心了。我没想到更恶心的还在后面。
“一楼摆满了小动物的尸体,小猫小狗,由于是在盛夏,很多动物都已经开始腐烂。更让我吃惊的一幕是,我女儿百卉居然光着身子和这些动物的尸体躺在一起。
“我的第一反应是害怕。我以为她死了。吓得我差一点当场摔到。可她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来,猛地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见到是我,捂着胸部,大声地叫了起来。
“我是个传统的人。虽然女儿是我从小带大,但有些事我很注意,她从很小的时候,换衣服上厕所洗澡,我都让她背着我。那天我看到女儿的身体,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我忘了那一刻的自己是什么心理,太多太多情绪在大脑里缠绕,我甚至觉得喊叫的人应该是我。
“很明显,我女儿出问题了,心理变态了。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从心底生出恨意。我恨百卉的妈妈,那个恶毒的女人。离婚后,她一次也没看过孩子。百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讲到这,诸葛成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