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王等人本已安睡,突然听得这等吼声,心头巨震,登时醒来。只见血玉女童身躯急剧变化,成了一浑身血红,无目巨口的妖怪。秋羊、韩霏等见此情形,不禁魂飞天外,隐隐想起自身上似也曾附有怪物,只是一时之间,记忆模糊,想不起来详细情形。
灵王冷冷说道:“原来你体内灵丹,竟能生出这等异变来。”他只能感应旁人体内“灵丹”,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见此怪凶恶,一时小心防范。
血玉女童神智全无,张嘴一吐,霎时一股红雾飘飘洒洒、铺天盖地而来,众人心知有异,各自躲闪。灵王袖袍一拂,将眼前雾气拨开,顺势一掌拍了过去。
刹那间,那血妖多臂抓出,那雾气聚拢,变作大量红枪,一股脑刺向灵王。灵王双掌抱圆,厉声高呼,内劲盘旋,化作一亮晶晶的圆球,碰向红枪,崩崩声中,将红枪纷纷挡开。
他一闪身,到了近处,一脚踢向血玉女童。血玉女童横臂一挡,一声巨响,被灵王踢了个东倒西歪。
灵王身形飘荡,浮空飞行,双足笔直朝血玉女童踩下,血玉女童急忙一撑避开,咔嚓一声,地裂石开,她惊险躲过此招。
这血妖乃是远古时极凶恶的妖魔,尔后得魔神蚩尤散裂之魄,更有兴风作浪,翻江倒海之能,可眼下那散魄早被夺走,一身妖法大打折扣,此时能够重新变化,乃是盘蜒庄周梦蝶之效,她功力不足,自然不是这灵王对手。
她再出诡异飘忽的邪法,一一被灵王破解,过二十招,灵王猛地一突,掌力如刀般斩落。
就在紧要关头,血妖惨叫一声,身子再度缩小,变作柔弱少女。灵王一愣,依旧痛下杀手,陡然间,他反而放声痛呼,一回头,立时目瞪口呆。只见一巨大虎妖现身身后,双掌亮出利爪,指尖染着血肉,正是这虎妖将灵王抓伤。
灵王怒道:“明思奇,原来你那灵丹也可变作妖魔!我饶你性命,你反而恩将仇报?”
明思奇霹雳般大吼一声,口吐金光,直如炮弹般打来。灵王出手一挡,将那金光弹至一边,身形一晃,招式如风,打向明思奇。明思奇不愧为武学宗匠,虽体形巨大,身手倒极灵活,一招一式,破绽极小,一时间竟与灵王斗了个旗鼓相当。灵王其余手下在旁观战,并不出手相助。
不久,血玉女童周围血雾缭绕,弥漫山谷,遮住众人身影。宋远桥、道儿看到此处,惊喜交加,都想:“果然被吴奇先生料中了!”
盘蜒暗中推波助澜,将那血雾搅拌的密不见物,摸索过去,解开小默雪等人穴道,低声说:“跟我来。”又抱起血玉女童。小默雪、阳问天、白铠心头感恩,匆匆跟他跑开。
冲破血雾,与宋远桥、道儿碰头,众人相见,无不欣喜。盘蜒道:“那明思奇挡不了多久,小默雪,你使鳝鱼之术。”
小默雪登时醒悟,感应林中气息,使出那构地文书中的鳝鱼法术,将七人行迹隐去,小心往远方奔逃。众人陷入隐形中,只感新奇,却又甚是钦佩。道儿小声说:“想不到这构地文书真如此神妙,早知我就好好练啦。”
盘蜒道:“姑娘只怕难以练成,还是费心钻研武学为妙。”
道儿做了个可怜兮兮的哭脸,道:“先生说话好生绝情,好生偏心。”
盘蜒笑道:“这紧要当口,少来撒娇。”
走了不久,身后传来猎猎风声,只见那灵王飞奔而过,身形之快,有如离弦之箭,他那些属下也狂奔追随,暂时追赶不上。众人缩在树下,连大气都不敢喘,总算未被发觉,待追兵走远,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小默雪道:“那明思奇呢?”
道儿说:“你还担心这他?若不是这老秃驴惹事,怎会将灵王惹来?”
小默雪神色不忍,道:“可他毕竟救了大伙儿性命.....”
道儿笑着说:“真正救了大伙儿的,是这位神机妙算的吴奇大仙。”众人连声称是。
盘蜒摆摆手,示意安静,伏在地上听了半晌,才道:“灵王气急败坏,埋头急追,已冲出好几里地,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叫他跑的越快,离得越远。
小默雪、道儿见灵王冲向凤依寨方向,不禁忧心忡忡,盘蜒又道:“这灵王还有些高人风范,他自个儿丢失了人,绝不至于迁怒寨民。只是诸位暂且不可回寨了。”
道儿说:“咱们本就有周游天下的志向,如此一来,岂不正好?妹妹,咱们这就上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不受族规所限。”
阳问天喜道:“正该如此,咱们大伙儿结伴而行,游山玩水,岂不痛快?”
小默雪想起从此要与故乡诀别,此去不知多久才能返回,心里不免惆怅,但道儿在旁相劝,她拿得起,放得下,事已至此,当机立断,将忧愁埋藏心底。
白铠突然急道:“我....无论如何得回鬼灵族一次,知会大伙儿这灵王图谋,他以为咱们鬼灵族是什么‘逐阳邪教’,若真闯进山中,真不知要杀多少人。”
阳问天、宋远桥侠义为先,小默雪、道儿也甚是善良,当即齐声道:“那好,咱们一同走上一遭。”
盘蜒无奈一笑,道:“各位,鬼灵族视小默雪为恶兆,若一同回去,进退两难,可别被那灵王堵个正着。”
阳问天苦苦思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可一走了之,不如....不如....回到抑天山中,与鬼灵族联手,同这灵王好好斗上一斗,鬼灵族勇士千万,加上咱们几个,若布置得当,叫这灵王插翅难飞。待彻底将这恶徒杀了,咱们再去向天涯海角。”
白铠喜道:“多谢义兄成全!我定竭力劝劝爹爹。”其余人也深感赞同。道儿抿嘴笑道:“阳哥哥,想不到你练了那逐阳神功,人也变得好生英勇呢。”
阳问天叹气道:“没准儿我眼下威风凛凛,雄心壮志,待会儿丢盔弃甲,脚底抹油呢?”
众人说定,即刻折转,行向抑天山方向,小默雪这鳝鱼之术虽借用乾坤灵气,可自己仍极耗心力,不久难以支撑,撤去法术,众人如常而行。
忽然间,血玉女童低哼一声,睁开眼来,见自己躺在一老儒生怀里,身上罩着一层薄薄毯子,里头空无一物,登时羞红了脸,朝盘蜒怒目而视,道:“老色・鬼,你把我衣服弄哪儿去了?”
盘蜒道:“我救起姑娘时,姑娘衣物破损,无法再穿了。”
血玉女童一脚踢向盘蜒,盘蜒脑袋一斜,她一个凤凰盘旋,落地站稳,气度沉着,凛然而不可冒犯,只是她外貌幼小,这般作态,反瞧着有分外滑稽可爱。
她看看小默雪等人,脑袋沉沉,猛地想起来,道:“是我....救你们出来的!”
众人心想:“这女孩儿体内有可怖的妖怪,连灵王一时都被她闹得手忙脚乱。”虽感激她掩护之恩,却忍不住目露畏惧。
血玉女童瞧出众人眼神猜疑,心头有气,道:“咱们各走各路!还我件衣衫来!”
盘蜒道:“姑娘,你这等形貌太过显眼,那灵王要捉你,反而更容易些,不如与大伙儿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血玉女童仰天大笑,说道:“你们几个晚辈后生,加在一块儿,也敌不过灵王一根指头,我随着你们,不是我受照应,而是我照应你们。可本姑奶奶偏偏不愿,告辞,告辞了!”说罢身子一闪,小默雪感到上身一凉,外套长裙都被血玉女童取走。她羞不可抑,白铠忙脱下长衫,让她穿上,小默雪心头一暖,连连道谢。
血玉女童皱着眉头,摆弄那长衫长裙,她身子矮小,无论怎般折约,都不合身。她又不懂裁剪之法,只闹得满心不耐。
盘蜒道:“咱们要去鬼灵族居所,那儿或有合身衣衫....”
血玉女童满肚子火气,想起自己被这老头儿抱了许久,被他捏手捏脚,定受了极大委屈,登时怒气发作,喝道:“谁要听你这老贼的话?你抱我身子,我便折了你骨头!”双手一摆,就要出招,众人吃了一惊,知道这女童武功太高,赶忙齐声相劝。
倏然间,血玉女童神色困惑,愣愣瞪着盘蜒,神色如在做梦,阳问天奇道:“血姑娘,你为何发呆?”
血玉女童心生感应,本能生出恐惧来,占据她的心,折磨她的魂,她脑子纷乱,记忆深处那最恐怖危险的人儿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发抖,可发觉身子已被僵住,脸上表情更仿佛化作了石头。
盘蜒也已察觉,以太乙法术定住血玉女童,立时道:“不许道破,脸上不许露出丝毫迹象。”
血玉女童咬牙道:“大恶人,大恶人,你....你还活着?”
盘蜒道:“我本是偿还旧债而来,可你若不听号令,我随时可带你回红水石村中。”
血玉女童无声尖叫,她绝不想再陷入那永恒般的囚笼,她急道:“我....我答应你。”
盘蜒道:“好,我放任你自由,可你若稍露形迹,莫怪我手下无情。”
血玉女童怯生生的答应,盘蜒松开禁锢,她身子一摇,慢慢软倒,盘蜒身子一弯,再度将她抱起。
小默雪问道:“血....血姑娘,你身子仍不舒服么?”
血玉女童“嗯”了一声,道:“就让他....抱着好了,他年纪太老,我放心的下。”
众人见她终于想通,这才安心下来,阳问天笑道:“吴奇先生是正人君子,姑娘何须多虑?”
血玉女童在盘蜒手臂中转了个身,背过众人,偷偷看盘蜒的脸,心中暗想:“他若真是以往那人,又无心加害我,与他待在一块儿,便是世上最安全的事。即便那灵王追来,我也万万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