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一观,但见半空中青阳的身影犹若离弦之箭,挟着壶中剑,头也不回的向金花婆婆搅去。
“是何法宝?”
金花婆婆眉头一皱,但却不避反迎,收了金网,化为金针,一指向青阳点去。
俩人你来我往,战作一处。争锋相对,势同水火。
李锦苏气息已泄,悠悠坠落在台上,奔上前去将小青侯扶起来,细细一探查,却是松了口气,小丫头性命无碍,仅仅是晕过去了。抬起头来,向天上看去,唯见金、青二色交织争雄,直把半个天空也映得宛若霓虹,歪着脑袋想了一阵,终是银牙一咬,再度飞身而起。
“碰!”
“螳臂挡车,便如青蜓憾柱。可笑,可笑。”
李锦苏将将飞起来,忽闻头顶传来一声巨响,匆匆抬目一看,便见青阳翻着跟斗往下滚,而金花婆婆的娇笑声又响了起来,来不及多想,眉头一皱,朝青阳迎去,顺手揽入怀中。
青阳体沉如山,脸色惨白如缟,但却竭力的冲她笑了笑:“大小姐,青阳没用,打不过这老鸠婆,不能护你了。”头一歪,向李锦苏的胸口靠去。
“青阳,青阳。”
李锦苏急急摇了两下,青阳却未醒来,在这一瞬间,她的脸色霎然数变,白中透红,红中泛青,心头则乱如细麻,真若爱恨交织,让人头晕目眩,不由得心想:‘他是神棍也好,酒鬼也罢,终是我李锦苏的人,你们要打要杀,终需得问过我!’身子往下疾坠,冷冷的凝视着尾随追来的金花婆婆,喝道:“卜羲玄苍,你真要杀他?”
卜羲玄苍是金花婆婆的苗名,因苗人尊崇她们犹若神明,无人敢直呼其名。百年来,金花婆婆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此时乍闻之下,不禁一愣,顿步于空,答道:“我道不可违,我之道,乃情乃极乃我,此时若不杀他,必将埋祸于心,终有一日也将因此湮灭于道!”
“你之道?”
李锦苏坠落台上,将青阳与小青侯并排放在一起,抬头迎视着天上的金花婆婆、白玉京、以及那低头不语的哑奴,冷声道:“李锦苏不知你们苗人的道,也听不懂你所谓的乃情乃极乃我,但我却知,如今,你不过是为逞私心罢了。纵然,你自私自大,妄以为天下间唯有你一人,但以你这样的道,迟早一日身死道消!”
“说得好!”一名万毒谷女弟子大声叫道。
“啾。”
金丝从天而来,绕着那名万毒谷女弟子的脖子一转,头颅即落,金花婆婆信指一勾,凝金丝于指尖化为一朵金花,人却踩着虚空,一步步走下来,微笑道:“锦苏,你说得对,我的道本就是如此,天下间本就唯我一人。我喜爱你,是因我念头而起,如今我要杀他,也因我念头而生。我念若起,无人可拦。”曲指一弹,金花化丝,向晕迷于台上的青阳缠去。
“玄苍,适可而止吧。”
那一直漂浮于空的白玉京动了,双手一错,弃了银花婆婆,袍袖一展,挟着七具獠牙青尸直奔金花婆婆。与此同时,那低垂着头的哑奴也骤然抬首,身形疾闪,一拳砸向金花婆婆背后。
拳头如山,鬼影肆掠。
金花婆婆万万没有想到这俩人居然会对她背后出手,一时不慎,竟然让二人偷袭得逞,不仅硬扛了獠牙青尸数击,且被那哑奴一拳砸在背后,顿时“噗”出一口血,身形摇了两下,向下栽落。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
金花婆婆杏目圆瞪,无巧不巧,她正好落在仰面朝天的青阳怀中。
承她重重的一砸,青阳立即便醒了过来,与她恰好眼对眼,便见那酒鬼眨了眨眼睛,把她细细一阵看,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继而,哈哈大笑:“老鸠婆,你也有今天!为何赖在老子身上,快快滚开!”想要扇她一耳光,却浑身无力。
金花婆婆将将被人偷袭,再遭他肆意嘲笑,顿时怒不可遏,只觉青阳那笑着的样子可恶致极,而他那一皱一皱的鼻子更是讨厌无比,当下,一口便向青阳的鼻子咬去。
老鸠婆,竟然想咬我!
青阳心中大惊,赶紧偏过脑袋,肩上却蓦然一疼,眼角余光瞟去,只见金花婆婆恶狠狠的咬着自己的肩头,她那银牙贝齿咬不破身上宝衣,却深深的陷了进去。
金花婆婆一心想要咬死青阳,牙齿也在格格作响。青阳暗觉再让她咬下去,指不定便会被她咬穿了琵琶骨,心中又急又慌,叫道:“老鸠婆,你咬我,我,我也咬……”
他歪过头去,想咬金花婆婆,但金花婆婆此时死咬着他的肩头,因此,俩人头磨着头,脸抵着脸,实在不方便下口。青阳无奈,肩头又剧痛无比,慌乱之下,胸中突生一股力气,一巴掌便向金花婆婆拍去。
“啪”的一声响。
这一拍,便见金花婆婆浑身一颤,杏目摇春光,雪脸飞彩霞,口里竟然一松,而青阳更是眼睛一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所拍的位置,却是触手软绵,似云若锦,且极有韧性。原来,他方才顺手之下,拍的不是别物,正是金花婆婆翘挺的香臀。
虽说这老鸠婆人老成精,但容颜却是极美,并且她尚有一样妙处,那便是身子娇若无骨,若是压于其上,便如同枕于水床一般,让人意乱情迷,再难守得神智。青阳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这时便觉察到她身上的妙处来,但觉被她合身压着,浑身上下无一不绵,软中带弹,竟是舒适无比。
“嗯……”
少年郎情不自禁的一声轻吟。
“嘶……”
将将吟出口,肩头痛楚又传来,原是金花婆婆见他享受着自己的身体,心下大恨,嘴里又加了几分力。青阳被她使命一咬,立马回过神来,便想将她推开,谁知,此时却已然乏力,也不像是在推她,倒像是在轻轻的抚摸。
金花婆婆更用力,青阳更着急。
一时间,俩人模样奇怪无比。
“唉……”李锦苏走了过来,将金花婆婆提开,白了青阳一眼。
金花婆婆一离开青阳的身体,便恨恨地骂将出口:“我,我定然杀你!”
“老子不怕你!”
青阳心想:‘你这老鸠婆虽然一心想要杀我,但如今却也与我一样动弹不得,谁怕谁来?咦,她那般厉害,却是谁伤了她?’这么一想,心头突地一震,放眼向身周看去。
乱战已止。
万毒谷的女弟子们护着血花婆婆聚在殿门口,十亭去了两亭。金羽岭的门人更惨,十不存五,且几乎人人带伤,龟缩在台下东侧。那金魑子倒是好运,手足犹自齐全,正一瞬不瞬的向青阳看来,眼光极为怪异。
白玉京浮在天上,身上泛着一层淡若云纱的绿光。那哑奴垂着双手站在他的身旁,目光却凝视着血花婆婆。
小青侯躺在身旁,胸口一起一伏。小黑妞跪在夏侯云衣身边,正将他扶起来,斜抱于怀。
静止若画。
侧耳一听,没有任何声音,唯有诡异的心跳。
这时,血花婆婆突地怒道:“原来是你!”
“血花,莫要怨我。”
白玉京身上的绿光更浓,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这声音颇是和善,仿佛春风拂过心头,令人如置身于苍林翠湖间,也使人忘记了眼前的杀伐与血腥。
若木神尊……
青阳心头一惊,这声音极其独特,正是那株万载古树所有。
血花婆婆从特兰阿尼怀中挣扎起身,指着头顶白玉京,厉声喝道:“若木,我与你无怨无仇,待你如同道中人,且向来敬而有加,你为何要毁我万毒谷?”
“哈哈哈……”
金花婆婆躺在地上笑起来,眉眼俱开,酥胸乱颤,嘴角却不住的溢血,笑道:“姐姐,天下万物各俱其心,你心安知他心?我算是想明白了,这颗老树啊,其实一直不甘寂寞。若非如此,你我岂能入局?老树啊老树,你且说说,是准备将我们炼化了增长修为呢,还是贪图人间情欲……”说着,媚了白玉京一眼。
此刻,她身受重伤,但却由此而生一种娇柔,便见她身上的血迹犹若朵朵血莲盛开,被那金袍一衬,妖艳无边。而她却在那袍中轻轻颤抖,雪嫩的长腿、小巧的金鞋也在微微战栗,仿佛不堪痛楚。殊不知,如此一来,更使人心头狂跳、遐思连连。真真一个尤物,莫论喜、怒、忧、思、悲、恐、惊,无一不使人怜,无一不恰到妙处。
谁知,那附身于白玉京的若木神尊却叹道:“唉,人间情欲与我而言,不过浮云掠烟。我之所为,也并非为一已之欲。”
“好个非为一已之欲!”
血花婆婆怒道:“是你,是你告知我那血眼妖的来历与踪迹!是你,是你引诱我去将它收伏!!更是你,设下诸般恶计,一点一点,最终害我功败垂成,毁我万毒谷于一旦!!如今,你却说你非为已心所欲?若木,你当天下人的眼睛都瞎了么!!!”说着,须发皆张,又指向那哑奴,眼目欲裂、血口大开:“我,我好恨,当年……”
“哈哈,当年,姐姐便该杀了他。”
金花婆婆娇声大笑,因此牵动了体内伤势,吐了一口血,她却不管不顾,双手反撑,强行坐起身来,目光四下一寻,在人群中找到了特兰阿尼,微微一笑:“小阿尼,你可知,这哑奴是何人?”
特兰阿尼扶着师尊,眼看万毒谷已化为断壁残垣,心中悲痛不已,随口便道:“以往,他是御兰大叔,现下,却是我特兰阿尼的仇人!”
“格格,小阿尼,莫要胡言。”
金花婆婆向金魑子一招手,因她积威深重,金魑子不敢不来,当下便飞上台蹲下身来。她掌着金魑子的肩,借力站起身来,走到台角,笑道:“小阿尼,他是……”
“玄苍,休得胡言!!”血花婆婆一声怒喝。
“姐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瞒着么?”
金花婆婆却不惧,笑颜盈盈地道:“小阿尼,你的这位御兰大叔,他并非别人,却是我与你师尊的大师兄呢。想当年,我们四人同为惊花师尊门下,师尊生性凉浅,大劫来临之时,便想让我们替她挡灾。幸好,大师兄背戈一击,要不然这个世上早已没了我们。当然,也就没有你。”
特兰阿尼道:“这,这与我何干?”
“干系可大了……”
金花婆婆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哑奴,媚眼笑道:“小阿尼啊,需知,他是你的阿爹啊,而你的师尊却是你的阿娘。你说,这干系大不大?格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