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乡的班车时,天还没有亮。
秦雯低头望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
04:01
这个点都有班车,倒是挺出乎她意料的,秦雯也不知道为何她这么着急的赶回去,只知道家里死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她不惜要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回乡。
至于死的是谁?
秦雯仔细回忆了一阵,发现自己脑袋空空,一时竟然想不起这死掉的人究竟是谁?
她想的脑袋都痛了,还是脑袋里没有一点映像。
想不起来干脆不想,秦雯不再自寻烦恼。
虽说是凌晨,她却精神奕奕的一丝睡意都没有,而这早班车车厢里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车轮碾压在泥土地上发出的‘滋拉’声响。
秦雯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她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她靠在车窗上向外看去。
天还没有亮,车窗外也是黑漆漆的一团,看不真切。
秦雯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车厢猛的向上一个腾起,接着又一个迅猛的下降,秦雯反应不及时脑袋直直撞到一旁的车窗上。
秦雯被撞的龇牙咧嘴,她眼睛下意识的往外一瞟。
天边像是被撕出一道口子,透出一道光线来,将她眼前的区域照亮,紧接着她耳旁忽的响起一道歌声。
那歌声说不出的凄楚与悲凉,只叫人听着都要落下眼泪一般,秦雯听的心中一颤,就见着一具深红色的棺材缓缓的从那道路的尽头显现出来。
她瞪大了眼,像是被人按下了慢放键,那扛着棺材的一行人一走一顿、一走一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秦雯猛的闭上了眼,等她再次睁开眼眼的时候。
路还是那条路,车还是那辆车,哪还有什么棺材。
这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秦雯低下头,双手合十,嘴里低声念叨着。
“莫怪莫怪,莫怪莫怪,不是有意冒犯……”
白日撞鬼,算不得什么好事。
秦雯觉得,自己最近恐怕是要倒大霉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剩下的路突然变得不怎么好走起来,天公更是不作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让本就坑坑洼洼难走的路变的更加难走。
秦雯不得不抓紧扶手,以免自己就这么被甩下座位去。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她可再不敢随便往外看去,生怕随意一睹,再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说来也是奇怪,虽说乡下没什么人,但她隐约记着这段不好走的路旁住着不少人家,和城市不同,乡下家家户户的都会养狗,难免的不会听到一两声的狗吠,现如今,这一路走的倒是安静的出奇。
秦雯不敢细想其中的缘由,只是低着头,开始想起其他的事情来。
这路真是难走到不行,即使是车走走停停的速度慢的不能再慢,还是上下起伏颠簸不已。
秦雯坐的苦不堪言,即便是牢牢的抓住扶手也被撞出了满头的包。
关于这条路,还有件轶事。
说的是有个胆结石的患者回家探亲,坐车走了这么一遭,回家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发现那胆结石竟然不见了。
大约是颠簸中被颠掉了吧……
秦雯想着想着笑了出来,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接着她伸手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顾晗向她求婚时所戴上的,忆起下个月就要举办的婚礼,她心中就像是有个糖果的喷泉一般,满满的都是甜的。
路上这么一耽搁,等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
班车停的地方并不是村的正门口,秦雯得沿着泥土地走上一段。
雨虽然不大,但这毛毛细雨下多了,秦雯还是感觉到头发被打湿黏在脸上,颇为不舒服。
“这天气……”
秦雯抬起头,天空布满灰色的乌云,黑压压的。
她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想着在雨下大之前赶到村里。
沿着外面那条泥土地走不说,还得从这条泥土地大道下到下面的小道再走上一阵才能进村。
秦雯就走到了那小道上,远远的向村中望去。
这一望,就看到整个村庄上面罩着一层灰雾,城市会有雾霾,但这乡下的村庄就不会有了……
秦雯眨了眨眼,就觉得那灰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勾着她,让她心脏怦怦直跳,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根本没法儿扭头就走。
秦雯有些犹豫,犹豫过后她还是迈出了脚步。
兴许只是山里下的雾,再加上这阴雨天气迟迟没有消散而已。
秦雯进了村,这才渐渐热闹起来。
村里人还不少,进村的小道上就站着两个老人,在她路过的时候还对她挥手一笑。
一般村中都是些认识的人,秦雯看着他们面熟,却一时想不清到底是谁,只是尴尬的挥手微笑示意。
所幸他们也并不怎么在意,秦雯打过招呼以后便继续向村里走去。
小道两旁本该是水稻田的,但因长时间没人打理的缘故荒废下来,长满了杂草,秦雯看着有些心痛。
不知是不是村中外出打工的青壮年还未归,秦雯进村以后,见到的几乎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偶尔会见到一两个小孩子,但大多都是嬉笑着从她身边匆匆跑过。
秦雯绕着村子走了一圈,长时间没有回过乡,她根本就记不清自家在乡下的房子究竟是建在哪儿。
本来是想着爸爸妈妈会先回来,到时候她下车后就来接她,结果现在她都进村了还没有见到他们。
正找着,背后突然被人轻轻打了一下。
“哎,你是春红的伢吧?”
秦雯正纳闷着,有人叫出了她妈妈的名字,接着她转过头,见到身后那头发花白的老人,想都没想叫了一声。
“太爷爷!”
“欸……”老人笑眯了眼,伸手捋了捋自己油光发亮的胡子。
太爷爷是个奇人,据说那日本人入侵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和那日本人说了什么,让那日本军队都绕着村子走,保下了整村人的性命。
村里人说得是太爷爷请了个狐仙,而恰好太爷爷的下一代又是村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代。
更奇怪的是,太爷爷脑袋上都没有头发了,可他那长长的胡子还在不说,油光水亮的就如同那狐狸皮一样。
说不定太爷爷还真请了狐仙。
秦雯掐指一算,太爷爷都有九十多岁了。
“你这伢,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年纪轻轻的……”
太爷爷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
秦雯听的一头雾水,捂着脑袋。
“太爷爷,我怎么了?”
太爷爷看着她,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不知道也是好……”
说着他握住秦雯的手,秦雯动了动手指,发现太爷爷虽然年纪一大把,力气却不小,她竟然还没法儿抽出手来。
“跟我来,我带你进屋。”
太爷爷握住她的手,左拐右拐的穿过几个小巷子,将她拉到村角。
秦雯睹了一眼村角的房子,这不就是她一直找的那间吗?
随后,她定睛一看,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家房子前,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放了一具深红色的棺材。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家里某个去世的亲戚,虽然依旧觉得背后发毛,但好歹是平静下来了一点。
接着她扫了一眼棺材,毛毛细雨不停下着,上面早就被淋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摆在院子里。
都说死者为大,可这么把棺材放在雨中淋着,还真让人颇感凄凉。
秦雯望着那口棺材。
“太爷爷,怎么不把棺材放到屋里去,你看,下雨都给淋湿了……”
老人只是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规矩,枉死的年轻伢是不能进屋的。”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