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朵花
亦焕之确实是过来拼个队伍的。
但是为了展示出他作为一个修魔之人应有的人人喊打所到之处无不魂飞魄散心思诡谲出手狠辣的独特气质,为了不失了他们修魔者作为修真界一大害的身份,他决定在拼队之前先高冷邪气一把。
动作满分,表情满分,语气满分,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一个话锋一转,开口道“虽然如此但今天小爷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们拼个队伍吧不用太感谢我”。
现实却是,他一边上蹿下跳地躲着千凛的攻击,一边含泪将心中制定好的剧本一点一点的碎成了渣渣。
这世道,修魔者不仅得东躲西藏可怜巴巴的过日子,连装个逼都那么难了。
这年头,修真者居然不是一身正气大义凛然的先质问一番,连打个架都那么凶残了。
亦焕之心塞塞地抬起头看向碧氤,眼中三分难过三分忧郁三分黯然和一分痛心。
“美人!你难道忘了一百年前碧华山下那个种了一片树林的人吗!”
美、美人?
美人·这人好蠢我不认识他·你们爱咋地就咋地吧·碧氤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个恨得牙痒痒的身影,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扯出了一抹阴测测的笑容。
“没事,往死里揍。”
……
知道这人估计和碧氤有点关系,千凛也没下死手,把人打了个半死不活之后捆着吊了起来。
这人身上的黑雾散去之后,看上去倒是意外的年轻,眉眼之间不仅看不出修魔者的阴郁气息,反倒是眉目清秀,身形俊朗,眼神清澈,气息中充满了如初升的朝阳一般生机勃勃之意。
难道这就是魔宗的新手段,用“比修真者还像修真者”的修魔者来打入修真者的内部让修真者放松警惕从而修魔者就能够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被抓了还能以一副大义凛然深有苦衷的姿态表示“你们杀了我吧”“我既没有被修魔者威胁也没有自己的亲人在他们手中更不是被下了法术”你们不用心软尽管动手吧。
半死不活·亦焕之扬起了脸,果真露出了一个身不由己隐忍而不发的苦笑。
“其实,我是有苦衷的,实不相瞒,我本是西边淇水大陆的修真者,自幼上山学道,从未见过外人,为求姻、咳机缘才来到这里,谁曾想到人心叵测,那些可恶的修魔者,他们、他们竟然——嗷!”
碧氤面无表情,一脚踹了出去。
“绝清宫出来的修魔者,名叫亦焕之,最大的爱好就是用脸骗人,”他满意的欣赏着亦焕之脸上清晰可见的脚印,点了点头,“具体身份不明,不过地位应该不低,当年曾见到他拿着清令去撺掇一帮修魔者在碧华山下植树种林来着。”
“你认识他?”
“我希望不认识。”碧氤语气诚恳。
当年,刚刚化形没多久,还是一个水灵水灵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少年的碧氤,在碧华山脚下遇到了同样水灵水灵笑容灿烂的亦焕之。
碧氤是偷溜出来的,碧华山中下有禁制,安全系数绝对高,但一个隔绝了的只有灵药的地方未免会有些单调,所以他暗搓搓地挑了个好日子,下山来了。
亦焕之也是偷溜出来的,绝清宫中不是修炼狂魔就是风流种|马,实在是有碍观瞻,寻思着修真界说不定有美人可看,所以他也暗搓搓的挑了个好日子,下山来了。
第一次下山的碧氤不敢跑太远,在山脚附近转悠了几圈,突然见到远处一个飞奔过来的身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第一次出宫的亦焕之经验不足,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发现了身份,无奈只好一路狂奔,突然见到一株化了形的灵药,上去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灵药气息通透干净,化为人形者,与之肌肤相亲可掩盖魔气。
亦焕之要是老老实实的抱着也好,偏偏一边抱着一边还寻思着这肌肤相亲是指肌肤之间的相互接触,还是指某个特♂殊的含义,转念又觉得这灵药身上的气息倒是十分舒服,好死不死的还手贱的摸了一把。
当时的碧氤还是太嫩,没能练出变态在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概,脸红了个透彻,直接一掌拍出,偏偏功力还不到家,人没拍飞反倒脚下一滑,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咕噜咕噜的从个小坡上滚了下来。
直接出离了愤怒的某株灵药一脚踹出,没能踹中后反手抽出了一把灵剑,也不管什么章法,招招直逼要害而去。
亦焕之也没料到剧情居然这样展开,侧身躲过后抓住了碧氤的手腕,转念又想起了绝清宫中人平日里调戏小姑娘的场景,干脆把人一拉,带进了怀里,轻佻的抬起了碧氤的下巴。
“美人别生气啊,小心动手时伤了自己,”亦焕之思索着平时那些人的话,又添了一句,“我可是会心疼的。”
心疼你妹。
碧氤面无表情,保持着现有的姿势直接一拳揍了上去。
最后,顶着一个熊猫眼的亦焕之可怜巴巴的被碧氤赶去在碧华山下种树,美名其曰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寻思着一个人种起来太慢,他干脆用清令招了一些绝清宫下的修魔者过来,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种。
那一天,所有路过碧华山的修真者第一反应是严阵以待,第二反应是原来今天的太阳竟然不是从西边出来的,第三|反应是回家洗洗睡了最近心神劳累过度居然出现了幻觉。
……
“后来他就这样走了?”津津有味的听着八卦的苏祁好奇的问道。
“不,是被绝清宫出来找他的人带回去了,”碧氤脸上有几分同情,“当时那人见到一群修魔者安安静静的排排种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一个生无可恋。”
“现在你们能放我下来了吗?”亦焕之被捆着荡来荡去,“我真的是一个好人!美人可以证明——嗷!”
碧氤又踹了一脚。
一边顶着一个脚印的亦焕之,最终在千凛冷冷的目光之下,挤牙膏一样的一点一点吐露出了实情。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绫罗幻境的入口被人动了手脚,连接到了绫罗鬼境之中,”他一脸神秘兮兮,“说来也怪,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我们魔宗所为,但绝清宫内居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连我都是通过某种具有战略性精神的方法从摄灵殿中某人的口中套出来的。”
“某种具有战略性精神的方法?”
“俗称色|诱。”碧氤扶额。
“美人——咳,阿氤果然了解我,”亦焕之改了口,“当时我觉得这事情肯定不简单,就抱着舍身为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溜了出来,决定实地考察一番。”
“谁知道这鬼境中实在是地形复杂,转了半天也没发现些什么,正好看见了美、阿氤以及诸位修真界中的英雄豪杰,心中油然而生结交之意,只是可能方法上出了一点问题……所以说我真的只是想来拼个队伍!”
“三分真七分假,”千凛皮笑肉不笑,“和某朵蠢花相比,你这编故事的功力还算不错。”
万景一抖,无语凝噎泪先流。
未来真是一片灰暗。
“至少还有三分真不是?”亦焕之笑道,也没有了刚才的油滑之意,隐隐的竟有有几分常年身处高位者才有的的气势,“我对这鬼境还算是颇有几分了解,再加上摄灵殿弄出这样的事来,绝非是为了坑上一批修真者来这里那么简单,你们若是带上我一队,这路上也能多几分安全不是?”
这亦焕之,看来在绝清宫中也是颇有身份之人。
“行啊,那就说说你知道多少。”千凛道。
亦焕之一噎。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就来说说这鬼境吧,”他调整了一下满心刷频的呵呵,“鬼境由三十六层小境组成,这些小境的位置无时无刻不在绕着中心的小境变化,闯这鬼境最难得就是弄清楚所处的是哪一个小境,不然的话轻则困在鬼境之中到天荒地老,重则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以我对这鬼境的了解,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层,应该就是鬼境最中央的炼心境。”
亦焕之扭了扭身子,缓解了一下捆绑过久的酸麻感,偏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条河。
“看到那河没有?别看这炼心境现在是没什么危险,倘若那条河受到了什么外来的扰动,整个炼心境就会启动,若是抵挡得住这炼心境所幻化出来的幻境,也就算是闯过这一层了。”
“外来的扰动?”碧氤突然开口问道。
“就像是甩个法术下去,丢个石子也行,只要是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所造成……等等,美人,你该不会是想——”
“答对了。”
碧氤愉快的拎着某个欠揍的人,无视后者满嘴的求饶声,直接对准那条河甩了出去。
某人在空中划过了一个长长的抛物线,扑通一声砸进了水里,溅起了一朵大大的浪花。
一百年没见,美人越发凶残了。
亦焕之默默地吐出嘴里的水草,幽幽的感叹道。
河水一受到干扰,周围场景突变,原本的丛林景色渐渐模糊,取代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简单地说,炼心境会幻化出每个人内心最为恐惧的画面,”亦焕之道,“闯过去也不难,只要不被迷惑就可以了。”
“当然,如果陷入其中的话,死在幻境之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我们绝清宫人对待这类事情早就是驾轻就熟了,所以这幻境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倒是修真者常常因为顾虑太多,保不准会——”他转头,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望向碧氤三人。
千凛、碧氤、苏祁神色清明的站在那里。
“你们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亦焕之心痛。
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你是傻吗?”碧氤叹了口气。
千凛此人,是幻境吓他还是他吓幻境都不好说,作为炼药师的苏祁也不会少了抵抗幻境的丹药,至于碧氤,有了洞彻还会被幻境欺骗,他还不如把自己打包打包回炉重造。
“那不对啊,”亦焕之反应了过来,“所有人都不受影响的话,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过了这个小境,怎么还会在这里!”
“不是所有。”
千凛突然开口。
眼前的小花,周身灵气平稳中却带着几丝颤动,不似平日里睡着时的样子,更像是陷入某种深层次的梦魇之中,凭借本身的力量难以挣脱。
“未化形灵药居然也会中幻术?”亦焕之凑了过来,若有所思,“这花——”
“难不成已经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