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深海章鱼腕足勒住镇远号时,将螺旋桨也给卡住了,连带着轴承卡在了动力齿轮装置上,大黑兀自不知,还在狂奔。
齿轮组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力量,轰一下崩碎,碎铁零件如同炮弹碎片一样,一下子将动力舱里的工匠们全都击倒在地,只有大黑身比铁坚,倒没有什么事儿。只是大黑至今没有进化到能口出人言,无法告知正在外面激战的陈青黛和乌青,动力舱里发生的变故。
眼看镇远号已经被番人海盗船团团包围,海盗们纷纷甩过钩绳,准备跳上镇远号,至此,镇远号已经完全失去了船坚炮利,无风自航的优势,反而陷入了敌众我寡的境地,少年兵再勇敢,也无法对抗狼群一样扑上来的积年老海盗们。
大败!惨败!一败涂地!
施晓峰一把抓住乌青,大吼道:“乌先生,你带着科学门的人划小船逃离战场,我和水师的兄弟们拼了,就算是全都战死,也要把番人海盗全都缠住!”--施晓峰是想牺牲自己和水师的战士,来保全科学门的人。
施晓峰心里想得明白,自己和水师的兄弟们全都死光了也没什么,但是如果科学门的门人子弟死在番人海盗手里,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后龙先生郭大路,都将龙颜震怒,到时候,自己就算死了,也要落个“失职”的罪名,连带家人也没有好下场。
可只要科学门的人逃出生天,那后龙先生看在自己拼死一战的分上,必定会照顾自己的家人,说不得圣上也会追封自己。
所以,自己可以死,水师兄弟们可以死,科学门的门人子弟绝对不能死!
乌青身为胡人大巫族,自然通晓种种权贵间的门道,他一听施晓峰之言,就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只不过是丢卒保帅而已,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施总兵,番人海盗船人远胜于我们,又有能召唤海中巨兽的术士助阵,咱们就算是坐上小船,也很轻易就被海盗给追上。唯今只有一战!死便死了吧!”
科学门的少年兵和工匠们齐齐怒吼道:“不错!咱们和番人海盗拼了!”
就在此时,一个少年兵突然从船舱里跑了出来,嘴里大吼着:“闪开!”
众人齐齐一呆,下意识闪开了身子,只见那少年兵身上挂着好几个空爆弹和燃烧弹,导火索哧哧冒着火星,他奋力一跃,嘴里大吼着:“杀敌报师恩!”跳到了刚刚靠帮的一艘海盗船上,一头撞进了正各举刀剑,狞笑着准备扑上镇远号的番人海盗堆里。
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弹片和火焰笼罩住了海盗船的近半的甲板,海盗们惨叫着躺了一地,而那少年兵更是尸骨无存!
乌青看得都呆住了,他在草原上也见过悍不畏死的战士,可这个他至今叫不出名字的少年兵,其实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居然也如此英勇!大李朝的南人,何时如此英勇不屈?视死如归了?
科学门少年兵纷纷呼喊着牺牲的孩子的小名--“小满子”“小满子”!有几个孩子一抹眼泪,满脸坚毅,“走!咱们也去船舱挂炮弹!左右是个死,总要拉几个垫背的!”却是仿效小满子,以自杀弹和海盗拼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一闪,落到少年兵们面前,扬起手,啪就是一个耳光甩在大叫着效仿小满子的孩子脸上,是陈青黛!
只见陈青黛铁青着脸吼道:“混蛋!郭大路教你们死有重于泰山,难道就是这样子去白白送死吗?”
那孩子挨了一掌,有些蒙了,可听到陈青黛言及郭大路这个自己最尊敬的师傅,红着眼嚷嚷道:“死有重于泰山,死有轻于鸿毛,我与番人海盗拼命,就是为了保护商人保护百姓!死得其所!”
陈青黛用更大的声音吼道:“放你娘的屁!你们还只是孩子,该在义学好好读书,等到学会了郭大路教你们的本事,再来回报百姓。乌青,把所有的人都带到甲板下面,锁上舱门,番人海盗还有深海章鱼,由我一人来对付!”
乌青毫不迟疑,立刻推着少年兵们往船舱里跑,谁要是迟疑半步,他毫不客气一脚就踢了过去,施晓峰迟疑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低声问陈青黛:“陈姑娘可是要施展科学门的独门秘法?要不要在下在旁边护法?”
陈青黛沉着脸道:“听着,把所有的人都带下甲板,一个也不许露面,不能偷看,不能偷听!”
施晓峰连连点头:“在下明白了,陈姑娘施秘法,必是旁人不得干扰的,我会看管好那些少年兵的。这些孩子虽然勇敢,却太冲动了点。”
施晓峰带着水师的战士,帮着乌青,将科学门的少年兵和工匠全都带到了底层船舱里,施晓峰担心哪个孩子太过冲动,跑上甲板助阵,反而坏了陈青黛施法,干脆取了个大锁来,将通往上层甲板的门给锁上了。
陈青黛确认甲板上再无己方人员,突然抬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傲人的胴体,此时,已经有番人海盗跳上了镇远号,看到甲板上只有一个裸身的女子,以为敌人全都吓得躲了起来,纷纷嚎叫着扑向陈青黛。
杰克就在旁边的海盗船上,贪婪地盯着陈青黛的完美的身子,一迭声道:“那个李朝女人是我的!”说着,已经操纵深海章鱼,挥出腕足,向陈青黛卷了过去。
陈青黛面无表情,突然,她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一声龙吟从嘴里吐出来,整个身子突然变幻成了一条近百米长的巨龙!
龙的眼神冷酷地瞟了发呆的海盗们一眼,突然一张嘴,一股烈焰喷出,正中杰客所在的海盗船,这一次,陈青黛控制火焰的精度非常精确,是以焰尖温度最高处喷敌,数千度的火焰涌进船舱,杰克牧师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去见他的主了。
龙转过头来,对着另一条海盗船张开了嘴,只不过,这一次喷出来的不是火,而是冰,一块巨型冰块整个儿将海盗船冻结在海面上,里面的海盗成了千奇百怪的冰雕。
“龙!龙!龙!是东方的神龙!”番人海盗们尖叫起来,他们倒也有些见识,知道东方的神龙可不是他们西方那些大四脚蛇一样的“龙”可比的,威力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西方的大四脚蛇能被一队骑士杀死,甚至低首俯耳当骑士的坐骑,可东方的神龙,却是比修行者还强大的存在!
有几个胆大的番人海盗冲着龙扔了几个黑火药铁壳,但爆炸后连在龙身上的印子都没有留下,龙根本懒得理睬他们,腾空而起,飞向深海章鱼,那深海章鱼失去了牧师的操控,正想潜回海中。
巨龙哪里容它逃脱,凌空扑下去,大嘴一张,就咬住了深海章鱼的数条腕足,一甩头,那刀枪难入,空爆弹也炸不伤的腕足就被撕了下来,龙如同嚼烤章鱼一样,嚼了嚼,就将腕足吞了下去。
深海章鱼的身上流出大量的鲜血和墨汁,将整片海域染得或红或黑,它缩成了一团,发出无声哀鸣,似乎是向龙在求饶,但已经来不及了,龙的两只利爪一挥,深海章鱼被硬生生撕裂成数块,沉入了海底。
番人海盗们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狂呼乱叫,或升帆或划桨,想逃离东方神龙,但哪里能够逃脱,龙轻轻松松喷出几下龙息,或火烤,或冰封,就剩下的十多条海盗船全都收拾了。
光华一闪,龙消失了,****的陈青黛落到了镇远号甲板上,她重新捡起衣服想要披在自己身上,好去打开甲板舱门,突然一皱眉:“该死,我的气息果然泄露出去了,讨厌的家伙就要来了,不行,我得引他们到别的地方去。”
陈青黛将衣服往甲板上一扔,再次化身为龙,冲着镇远号喷了口火焰,让甲板燃烧起来,一眼望过去和那几艘番人海盗船差不多,这才跃身入海里,潜去不知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突然有两朵一青一黑的云团飞速靠近,在一片狼籍的海面上停了下来,云团上隐隐传来对话:“没错了,就是此处,我能感应到强烈的龙息,正是那个背弃家门的杂种贱女人!”
“奇怪,这里居然有冰火两息,那贱女人只是人龙杂交的杂种,怎么可能修炼到如此地步?难道有什么奇遇不成?”
“这可不好说,当初她从黑礁下逃脱,就已经非常古怪了,以你我的能力被困在黑礁也,也是丝毫动用不得灵力,她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就溜走的?说不得,有什么高人在暗中助她,也是那高人助她修炼到了如今的地步。”
“不错,看那冰火两息,虽然不及你我,但也算是小成了,以她的年纪,也算是难得了。不过杂种就是杂种,贱人就是贱人,我等龙族,是绝对不允许那贱人在世间抛头露脸,坏了龙族的名声的。这一次捉到她,必要挑了她的脚筋,穿了她的琵琶骨,压在定海神针下,永世不得脱身!”
那青黑云团中的人,说起话来冷酷无情,却又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世间的一切,都该跪在自己一族面前,恭恭敬敬,不得有一丝反抗。否则的话,那就是死!
青云之中声音道:“不过今日之事却有些古怪,我一向听闻那丫头是厌恶食人的,可今天怎么在此大开杀戒?瞧瞧,杀的还是番人,这番人身子上有一股臭味,皮又粗,肉又老,哪里有中原人细皮嫩肉的好吃?这贱丫头以前装模作样,说什么自己的亲人是人类,所以誓不食人,可没想到,今日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连番人也下得了嘴。”
黑云道:“管他做什么?咱们还是快快追上去,捉了贱人回龙宫,听说凡人又进贡来不少童男童女,去得迟了,就被抢光了。”
青、黑两朵云彩追着陈青黛离去的方向直追了下来,很快消失了踪影。
许久之后,镇远号的甲板舱门被推开了,乌青探出头来:“陈姑娘?陈姑娘?天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施晓峰也探出身来,只瞟了一眼,就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太好了!番人海盗被一网打尽了!陈青黛姑娘的法术真是了不得!唉,可惜施法迟了点,要不然,那些少年兵就不会白白死了。”
乌青钻出船舱,在甲板上一通乱找,却丝毫看不到陈青黛的人影,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一俯身,从甲板上捡起一件衣服,脸色大变:“这是陈姑娘的衣服!她究竟施的是什么法?为何明明战胜了番人海盗,自己人却突然不见了?难道施这法术,对陈姑娘伤害极大?故此她才迟迟没有出手,直到生死一线间,为了保护我们,才牺牲了自己?”
施晓峰也收起了笑脸:“这个、这个,很有可能。要不然,依着陈青黛姑娘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让少年兵去牺牲的。我听说有些法术,对修行者而言是极耗灵力的,甚至有性命之危,说不定,陈青黛姑娘已经烟消云散--呸呸呸,看我这乌鸦嘴,陈青黛姑娘一定有什么不方便才离去了。乌先生,我们在此地也不可久留,番人海盗极有可能再次前来--陆港里还有他们的部分船只没有被毁,而镇远海已经无力再战,咱们得速速离开此地。要不然,陈青黛姑娘的法术可就白白施展了。”
乌青点点头,当下指挥少年兵和工匠拉着大黑登上小船,他瞟了眼镇远号,对施晓峰道:“这镇远号上应用了许多后龙先生的奇思妙想,绝对不能让它落到他人手里!”
施晓峰点点头:“船舱里还有些燃烧弹和空爆弹,干脆一把火烧了吧。”
数艘小船缓缓驶离镇远号,不一会儿,镇远号内部就传来一阵阵爆炸声,很快整条船就被熊熊烈焰吞没--这世间第一艘机械动力船就在第一次出战时,就这样化成一缕黑烟,数片焦炭。
如果郭大路在场,一定会跳脚,这船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取个“镇远”的名字,要知道在“我大清”,镇远号的“船生经历”真是太憋屈了,明明有着当时世界一流的火力和防护,却因为指挥者的失误,没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来,最后的下场还被倭奴给俘虏拖走了。
怪不得科学门的镇远号初战就吃了个大亏,果然取名字真的很重要,娃儿取不好名,五行就不全,网络小说取不好名,就会仆街,小说人物取不好名,注定是个跑龙套的路人甲,全书完本了读者也记不住你。
大妞一直守在三江口码头上,等着镇远号得胜而回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几条小船,船上是疲惫不堪,浑身烟尘血痕,几乎人人带伤的科学门门人子弟和水师将士们!
大妞都快急疯了,一把扯住乌青:“出什么事了?!这么这个样子?!镇海号呢?咱们的少年兵怎么少了好几个?等等,陈青黛呢?我怎么没看到黛玉?!”
乌青拉住大妞的手:“郭夫人,你冷静一下,你是科学门的主母,遇大事一定要沉着!三江口码头上多少人都看着你呢,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大妞左右看了看,果然码头上的商人、力工、百姓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低语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好,咱们先回码头上的雪糖铺子,那儿有酒精伤药,先把受伤的人员处理好。”
众人一行匆匆进了雪糖铺子,李波早得了消息,立刻命人下了木板,今儿的生意不做了,同时快马到后隆村疗养院,将薛智大夫请了过来给众人治伤--薛智的外科手术只是个二把刀,但有比没有好,多少能应个急。
大妞救治伤员,一直忙碌到深夜,连水都没喝一口,等协助薛智将最后一个腹部被弹片划了个口子,肠子外露的水师战士,割掉了坏肠,清理了内腹,缝合好了伤口,挂上了血浆,这才疲惫地坐了下来,对乌青道:“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乌青轻叹了口气,他在草原上是见惯了生死的,今日一场海战虽然激烈,在他看来不过如此,所以抱着一颗平常心,一五一什将镇远海潜入夷洲陆港,先胜后败的情形一一说了。
他道:“我们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这支番人海盗中居然也有术士,召唤来了海底巨兽,否则的话,必是我们大胜的,而且是毫发无损--当我们离开陆港时,镇远号上的众人连个手指皮都没破。”
大妞闭了闭眼睛,眼角滑下两滴泪,哽咽道:“是我的不对。我身为当家主母,太轻敌了。郭大哥曾经对我说过,两军作战,未料胜,先料败,战场上比的不是谁能成功,而是谁犯的错误最少,有时候,一块小小的马蹄铁,都能让一场战役失败,一个王国灭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