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驰坐上去后,入耳的全是骰子在骰筒里跳动的声音,不过经过骰筒里阵法的加工,骰筒里发出的全是一模一样,一个音阶也没有变的声音。
荷官是个凡人,他手中的骰筒在他双肩上来回滚动,骰筒里不断发出急促的碰撞声,接着骰筒不时跳上空中,再被他接住,如此往复,这花哨的摇骰手法要是在凡世还能卖弄几下,在修真者眼里就是个笑话。
见有人新来,荷官不动声色地瞄了许驰一眼,咚地一声将骰筒按在桌上,变了张脸,亢奋叫道:“快快快,庄家散财,买大买小,买定离手诶!”
赌桌上立马出现了二十几只各异的手,他们在大小和豹子区域上重重拍上红木筹码。
接着赌桌旁吵了起来,一群人唾沫横飞,呼吸粗重,让荷官快点开筒,让有洁癖的许驰皱眉。
此时许驰看两边的人,再一扫赌桌,才有些尴尬地意识到他忘记兑换筹码了,他毕竟不是赌坊常客,这个常规套路他忘记了,暴露了他是一个新手。
许驰刚欲一个响指叫来赌坊的“工作人员”,就有一个穿着罗裳红裙的二八女子端着一个堆满红木筹码的托盘向他走了过来,那些方方正正的筹码在托盘上摞地极高。
许驰看到这个女子的一瞬间就觉得有古怪,因为她穿的似乎是嫁衣,但许驰一想修真界无奇不有,就懒得在意了。
许驰从这女子身上感觉不到灵力波动,也没有内力,但她脚步极稳,走路时托盘纹丝不动,又不是凡人,许驰若不是看到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她近身了。因此许驰知道这又是一个元婴期或元婴期以上的大能,可能是赌坊里坐镇的话事人。
因为许驰要执行师父的任务,等下他要做的事让他感觉很是不安,所以此时他感觉这里是龙潭虎穴。
“金丹多如狗,元婴满地走了么?”
许驰心中苦笑,不禁庆幸自己历练这么久,还没有被路过的元婴期拍死,可等下一个不慎,他觉得自己也可能被拍死,但如果他不来,楚如意就要来,因此许驰只好安静做好,伺机发难。
显然是他进来的时候,有赌坊的人在默默关注着公子哥打扮的他,见他是个新手,才派人前来主动兑换筹码。
许驰瞥了眼托盘,轻描淡写地问:“这里多少灵石?”
“三十万。”应该是侍女的女子低头轻轻报了这样一个数字。
顿时赌坊内一片寂静,随之就是哗然,许驰本就引人注目,此时他更是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他们都震惊地看着才金丹期的许驰。
这些人都想看许驰接还是不接,要是接,他就真的想兑三十万灵石的筹码,那真是个败家子,要是不接,这赌坊就有拿出三十万灵石故意打人脸的嫌疑了,实在不像是开门迎客,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许驰感到了些许不对,他摇着扇子含笑不语,旁人纷纷以为赌坊里的人自持赌坊的背景,想把他当凯子宰,硬要他兑换。
许驰虽然对灵石没什么概念,但他也知道,三十万灵石是一个中小型门派祖辈积攒下来的底蕴,要知道将一条小型灵石矿脉里的灵石全部开采出来也许也就这么多灵石。
许驰并没有接,甚至连明明是元婴期高手,却奇怪地屈尊做侍女的那个女子他都没看,他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淡淡问道:“为什么这么多?”
女子恭谨地答道:“因为山河扇值这么多。”
许驰顿时意识到师父给他这把早年他用过的山河扇显然是有深意的。
石乐安已经预料到了,他碰到楚如意后,肯定会代楚如意前来这个赌坊执行他给楚如意安排的任务。
而如果许驰他没有代楚如意来,那么赌坊的人肯定见不到这把扇子,也许后面的任务就做不下去了,那么许驰自然丧失了参与石乐安计划的资格,在石乐安心里会大大失分。
许驰知道自己师父十分了解自己,旁人看到这把山河扇,一些曾见识过石乐安用这把山河扇的人自然会联想到许驰的身份,显然赌坊里有人就认识这把扇子。
许驰的行为都在石乐安预料之中,计划环环相扣,他是石乐安意志的代行者,见扇如见人。
许驰很是自傲地问了一句废话:“你认识这把扇子?”
女子淡淡拍着马屁,听起来竟有些嘲讽的语气:“石楼主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把山河扇为石楼主早年武器,妾身有幸见过。”
许驰感觉到了杀气,他却感觉不到来源,他下意识地微眯着眼:“尊驾是?为何屈尊当我区区一金丹的侍女?”
女子没有回答自己的身份,她仍是低着头:“为许公子做侍女,那是妾身的荣幸。”
许驰山河扇一收,握着扇子指着拿托盘上的筹码淡淡问道:“既然知道本公子师父是石乐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把小爷当成有钱的凯子了?”
女子仍是低着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原来是猜到了我的身份特意来讨好的。”
许驰心道,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他此时扮演的是个纨绔,于是他继而冷笑一声:“你把小爷当成了什么?区区三十万灵石,小爷的面子就值这么点?小爷会缺这三十万灵石?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给我端走!”
许驰霍地暴怒,一拍赌桌,赌桌上那些筹码和骰筒刚欲挑起,女子神识一动,它们立马老老实实地静止不动。
许驰接着喝道:“抬头!看哪里?小爷看你这赌坊是不想开了!”
女子终于按耐不住了,她霍地抬头,映入许驰眼帘的是一张面容姣好的脸,此时这张脸上满是狰狞,女子眼睛血红,眼中竟是不顾一切的冰冷杀机!
怪不得她先前一直低着头!
许驰瞬间如坠冰窖,瞳孔缩如针尖,他一直以为那些针对他的杀意是一些赌客看他是肥羊而产生的杀意,他并不在意,他没想到杀意的来源竟是眼前这个侍女!
“这剧情不对!”
许驰心里很是不解,既然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石乐安,为什么她还敢这样说话?还敢动杀机?不想活了么?她不顾她身后的势力了么?
危急关头,许驰竟没有想自己该怎么跑,他反而开始庆幸这次涉险的是他而不是楚如意,楚如意接到的任务就是不顾一切地激怒这个赌坊里的话事人,把事情闹大。
女子冷冷道:“给脸不要脸,区区一个金丹期的废物……”
她猛地大喝一声:“我看是你不想活了!”
女子接下来的话让许驰瞬间明悟,她悲愤且凄厉地尖叫道:“知道我怎么有幸见过这把山河扇的么?当初石乐安当着我的面用这把扇子杀了我夫君!当着我的面!我亲眼看着他尸骨无存!洗剑派为什么让他逃了回来?!”
许驰此时头脑很是清醒,他冷静地分析道:“她是特意来给她夫君报仇的,所以特意穿了身嫁衣,应该有什么象征意义。也就是说她早就得到了消息,那么应该是师父故意透露出去的,而且知道我会舍不得如意亲身涉险而自己来这个赌坊……这一切都在师父的计划内,那么我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
石乐安三个字顿时让一群赌客静若寒噤,女子接着扫视一圈,戾气十足地说道:“血刀门办事,无关者速速离去!”
说着她那元婴期三层的灵力威压毫不掩饰地放了出来,赌坊内的那些赌客见势不好,抓着自己的筹码连忙逃散,瞬间走了一空,只剩下那些荷官和侍女还愣在原地,接着他们一言不发,转身朝赌坊里面跑去。
其实这些赌客中不乏元婴三层以上的修真者,但他们听到是血刀门和石乐安之间的恩怨之后,没谁敢再逗留,生怕招惹祸端。
许驰想通之后放松了不少,见状他还有闲心暗骂:“怎么没一个投机者?小爷是石乐安的弟子啊,救了我好处大大的有啊,一群蠢货!跑你·妈啊跑!”
眨眼间赌坊里就只剩下许驰和这个扮成侍女的女子。
赌坊外突然浮现了一层血色的光膜,这是战时才会启动的防御阵法。
“你和我师父有仇,那你怎么不去找我师父呢?”
赌坊内,许驰苦笑着问了一句,虽然他知道他既然是石乐安的弟子,自然要继承石乐安的恩怨,但他没想到师父给他安排的任务竟然是来激怒他的仇家,上门送死。
已经毫无顾忌地女子冷笑道:“当我蠢不成,我打不赢他,但我打得赢你。”
她开始前进,她并不急着杀死许驰,派里的其他人早就被她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现在察觉到赌坊里的动静赶回来至少还要十息,而且她刚才开启了赌坊的防御阵法。
而他们还并不知道许驰的身份,就算赌坊封闭,他们也不会拼命打破阵法,也就是说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杀死许驰,然后拖他们陪葬。
许驰见她前进,不动声色地起身后退,平静地问道:“杀了我,你不怕我师父报复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我巴不得他们去死,一群胆小鬼!”女子凄厉冷笑,继续慢慢前进。
此时她心中满是快意,你石乐安杀我夫君,我就杀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