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阁是一处供人寻欢的烟花之地。
如此别具匠心的园子,浑然天成的景致,究竟是只招待风雅之客,还是也做皮肉买卖,那就得问当家之人了。
巫山阁的当家叫蓝翎,鬼眉约见的便是此人。
问了小厮蓝翎现下所在,也不用人引路,鬼眉径自而入。倒没像去义云府中那般,骑着恢恢踢踏行走,只迈着两条腿,悠悠闲闲地穿花踏草,寻踪而行。
听得一阵叮咚水声,穿过一处假山小瀑,远远便瞧见一处水榭。
水榭上铺设了一张羊毛毡毯,一个湖蓝色的身影双手枕在脑后,两腿屈起,左腿架在右膝之上,仰面朝天地躺着。那只翘着的脚从衣袍底边露出,竟是一只白净的裸足。骨肉匀称,脚趾浑圆,指甲泛着健康的珠光之色,很是优美。一头青丝如瀑散在耳畔,在日光下隐隐划过一丝淡淡流彩,似身上蓝色丝缎的映色,又或是身侧湖光折射。
走得近些,发现那人正双目轻阖,似在休憩。美好的侧脸极具线条感,只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和两扇卷睫,并那高挺鼻梁下如染胭脂的红唇,透出一份妖娆妩媚的魅惑。
鬼眉不由停住脚步,似乎不愿扰人清梦。
不一会儿,发现那支楞着的裸足,拇指竟顽皮地时而翘起,时而落下。而枕在脑后的手也时不时轻轻扯一下自己发丝。细看之下,才发现那瀑青丝竟有一缕滑入了湖中,水里的鱼儿正忽近忽远地不时过来叼上一口,直到感觉那几丝细细黑线被人拉扯,才一哄而散,半晌后又悄悄围聚而来。如此往返,竟与岸上的人玩的不亦乐乎。
鬼眉莞尔一笑,再度举步向前,然后寻着台阶上得水榭,在羊毛毡毯前止步,面带笑意静静看着那自得其乐的惬意之人。
片刻后,蓝翎依旧闭着眼睛,轻启红唇朝鬼眉问道:“这回是又有谁要来我的巫山阁烦了你前来知会一声,还是向我要人借去办事啊?”慵懒的声线里透着微微不满。
“我今儿个是专程来找你的。”鬼眉说完,原地不动等着他的反应。
羽扇微微绽开一道细缝,蓝翎将眼珠滑向眼尾,看向鬼眉。随着视线由脚向上攀升,眼帘逐渐大开。那琉璃样的眸子斜睨着定在鬼眉脸上片刻,细细考察她的神态、瞳光,不见她有敷衍之色,蓝翎突然拔地跃起,速度之快,就连因着动作拽出湖水的发梢上,竟还挂着一尾金灿灿的小鲤鱼,因无力勾住柔滑的发丝又很快跌回水里。
蓝翎迅捷地起了身,又飞快地如同一条软皮蛇一样,眉眼带笑地缠上了鬼眉。双臂环住她的肩背将人勾在自己怀中,脑袋软塌塌地枕在她肩头。锦鸡独立地紧贴着鬼眉腰身而站,用离地的那条腿盘在鬼眉腰上,将人彻底圈住。
这一条腿一旦高高撩起,衣袍的前后两片便分了家,那侧缝竟开得高达胯骨之处。衣袍下,匀称结实的双腿裹着一层细纱制成的裤子,薄如蝉翼,通透如若无物。薄纱之下一片肉粉,竟不见另着亵裤之类。春光险险止于衣袍开缝尽头,掩了关键部位,里头到底有没有底裤,只好凭君遐想。这朦朦胧胧一片甚是勾魂撩人。
“小没良心的!这都多少日子了?今儿个才想起来看我!”鬼眉肩头发出一声轻悠悠、软糯糯地嗔怪。
鬼眉推推身上挂着的人,轻笑道:“重死了,快下来!”
蓝翎又在她肩头蹭了两下,才慢慢放下腿、撒开手,牵过鬼眉的小手引上毡毯,二人盘膝坐下。
鬼眉左右看看,没见毯子边上有鞋,向蓝翎道:“又没穿鞋?也不怕硌着脚。难为你还用着细羊绒的毯子,光着脚在地上跑也不担心弄脏了它。”
蓝翎闻言,顿时身体微微后仰,以肘撑地,妖妖娆娆翘起一条腿,将白白净净的脚底在鬼眉眼皮下晃了晃,勾唇问道:“你瞧,可曾沾染?”
鬼眉拍下那只脚,笑道:“真正是个妖精!几时见你好好穿衣穿鞋倒也奇怪了。”
“妖精?”蓝翎放下脚,又扑到鬼眉跟前,轻轻揪着她的泼墨浓眉道,“那你是喜还是不喜呢?”吐气如兰地说完,又朝鬼眉耳朵吹了一口气。
鬼眉一个激灵,撇头躲开,嗔怪道:“别闹!我今儿个找你有正经事。”
蓝翎闻言笑容顿失,拉了脸,将她轻轻一推,坐直了身子抱怨道:“就说你今儿个怎么好端端地良心发现,来巫山阁只为单单找我呢,果然还是有事!也不知你何时才会单单只为念着我了,想着我了,诚心诚意地只为看我而来。”
“我今儿个是来向你拜师学艺的,算不算诚心诚意为你而来?”
“拜师学艺?你不是惯来不耐烦这些故作风流之物么?说什么天下最酸是文人,最雅的亦是文人,可惜千百人里只得一二是真正风雅之人,这一二之中又难得有个人艺合一,超脱物外的。至于余者,既不得风雅之骨,也少有风雅之技,大多不过是为的风花雪月时的卖弄,皆为浊臭之流。倘若再沾带了迂腐之气,失了人之天赋灵性,更是不得风流的朽木了。怎么今儿个倒来我这风花雪月之地,寻我这专会风花雪月的人追讨起浊臭腐朽之气了?”
蓝翎笑问着又蹭到鬼眉跟前,扬着眼角眉梢,挑着她的下巴嬉闹道:“你若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附庸风雅一回,也不必自己学。给我个卖弄的机会,看看我能得几分风雅之技,成就了几两风雅之骨。其实啊,便是只为风花雪月,也是有妙不可言之处的。要不要看看我能不能叫你成仙成佛?”
鬼眉拍下他的手,道:“我对你那些教给手下敷衍外人的东西可没兴趣。”
“虽说教给他们的自然是些敷衍之技,但在此流中,这巫山阁却是最上得台面的。况且,由我亲自出马,又是专为了你,哪能再使些随波逐流的伎俩?不是存心惹你这看透‘风雅’,最懂‘风流’之人笑话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