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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边圣门下走狗

屠狗 屠龙氏 3979 2024-10-21 04:57

  刘屠狗与杨雄戟是赶了个大早就从朔方出发,入寨跟张金碑交接完尚不到中午。

   被扔在寨中道路上的二人都是有些挠头,这先登卫当真是名不虚传,硬是没半点儿大周边军该有的样子。

   眼见得人生地不熟几乎两眼一抹黑,二爷四下一看,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间不大的房子,虽也是土坯房,却刷了一层白漆,门前还竖了一根旗杆,不是酒旗,而是写了一个“医”字。

   两人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前堂无人,除去一张方桌几把木椅,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方桌桌面上蒙了一张皮子,细腻无毛,很是有些奇特。

   杨雄戟不确定道:“这……是人皮?”

   后院里有人咳嗽了一声,道:“买药还是治伤?”

   刘屠狗当先穿过后门,就见院中摆了许多晾晒草药的竹筐,一个穿黑色长衫的白发人背对二人立在当中,不知在做什么。

   等二人进来,这人头也不回地道:“新来的?又是两个练魔功的蠢货,外头看着是烈火烹油,殊不知内囊里已然渐渐空了。你们没伤没病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刘屠狗皱着眉头看了白发人的背影片刻,突然咧嘴笑道:“你还不是一样,用了移花接木一类的法子巧取豪夺,本源虽足,却失了天然,不怕哪天这些死鬼的怨气作祟,生生炸死你么?”

   “哦?”白发人转过身来,面色如婴儿般细嫩红润,眼神中却带着一种沧桑冷漠,他的手中赫然握着一个白生生的人头骨,光滑圆润,想来方才正在细细把玩。

   “我倒看走眼了,你明面上是筑基巅峰的修为,实则远远不止,全身穴窍毛孔统统闭合,竟将一身精气神锁得死死的,不像这个蠢物一般生怕死得不够快。只不过刀藏鞘中,忍得很辛苦吧?”

   二爷笑了,拱手道:“他功力还浅,早晚也会走到我这步。在下刘屠狗,今日才入寨,归在第三旗,见过先生。”

   黑袍白发人点点头算是回了一礼,道:“我姓陆名厄,寨里人都叫我鬼医。能练到起码练气巅峰的境界还没亏空而死,却又不像兵家将门那些人一样满身药味儿,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若能教我,条件随你开。”

   杨雄戟撇嘴道:“鬼医?医术如何俺不知道,杀人倒一定是把好手。”

   陆厄看着刘屠狗道:“我潜心医术六十年,二十岁以给人换皮易容为业,三十岁能够接续断肢,四十岁截肠换心,到如今六十又七,精研续命之法而小有心得,兵危战凶,你们自然有求到我门前的一天。”

   “方才张金碑还说寨里私斗的底线是不致人伤残,你却说有本事接肢换心续命?”刘屠狗惊讶之余质疑道。

   陆厄面色不变,温和道:“断肢再续即便不死也是个废人,换心也仅有两成把握,更何况往往救一人便要杀一人至数十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赌,也不是什么人都赌得起。”

   杨雄戟咕哝道:“早听说先登卫里多魔头,没想到才来就碰见一个。”

   “哦……何谓魔?”

   陆厄轻柔地抚摸着手中的头骨,开口问道:“残忍好杀满手血腥者可谓之魔?如此古之名将皆不能逃。断情绝性不尊伦常者可谓之魔?如此舍家求道之辈尽在此列。为一己之私而荼毒天下者可谓之魔?如此天子以天下为私库万姓为家奴,其罪大当诛!”

   刘屠狗微笑道:“曾有人对我说禽/兽之人不妨杀之,也有人教我窥破后善恶无分别,我不知谁对谁错,但如今我心中善恶,已被一刀杀却,如此可算魔么?”

   “杀却之后如何看人心?”

   “善我者为善,恶我者为恶。”

   陆厄闻言笑道:“原来魔便是你!”

   刘屠狗点头道:“是极,魔是我,我却不是魔。”

   杨雄戟不知二哥哪根筋不对,竟学着寺庙里的和尚跟人打机锋,心中升起几分隐隐的不安,故作不耐道:“老陆啊,俺不管什么善恶,这晌午就要到了,到哪里去祭这五脏庙哇?”

   陆厄抬头看看天色,突然道:“弃疾,今日添两副碗筷。”

   刘屠狗心中一惊,在院中交谈了这么久,他可并没发觉还有第四个人在。

   “先生,门外还有一头青牛一匹白马,管饭不?”

   一个稚嫩的声音自刘屠狗与杨雄戟身后响起,两人猛地回头,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小脸白皙红润、灵气非常。

   他穿了件明显裁剪过却仍是有些肥大的破旧道袍,头上挽着道髻,插了一根白骨簪子,手中正捧了一小捆干柴,一对乌黑的大眼珠子盯着刘屠狗腰间的屠灭刀在看。

   尤为妖异的是,这孩子的呼吸极为悠长,简直细不可闻,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修炼了独特的吐纳功法。

   陆厄看向两位客人,刘屠狗咧嘴笑道:“随便给点儿吃的就行。”

   “那便牵去马厩,若是草料不足,就拣选些性温的草药好了。”

   小药童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走进了一侧的伙房,没再看三人一眼。

   二爷看着这个孩子的背影,突然展颜一笑,轻声道:“弃疾?这名字倒是跟去病很有缘啊。”

   陆厄展袖一引,让出往后堂去的道路,道:“请!”

   两个先登寨新兵丝毫不见外,抬脚就进。

   后堂房檐下挂着一串角铁,没有风,静寂无声。

   刘屠狗注意到每片角铁上都刻了一行字,上写着:“边圣门下走狗。”

   “陆先生躬行圣道,着实令人感佩。只是在下也算熟读《圣章》,这位边圣的教诲却从未见过。”

   “哦,我少年时有奇遇,得到一部前人遗著,虽对修行法门所涉不多,却记述了许多一位边姓圣人的惊人之语,令我眼界大开,获益匪浅,自此就以边圣门下走狗自居。至今想来,这位边圣怕是周天外一位魔门大贤。”

   杨雄戟虽是读书人,却最看不惯这般神神叨叨的矫情姿态,闷声道:“魔门也能称贤么?”

   陆厄看了他一眼,答道:“魔门号称断情绝性,其意只在斩断修道束缚,放开心怀去攫取天地有用之物成就己身,此乃非常之道,而非生性残忍。”

   刘屠狗突然就想起了老狐狸,细想却又似是而非,当日种种谜团,至今也没法开解。

   他问道:“周天之内可有魔门?”

   掌托人骨、黑袍白发的鬼医微微一笑。

   “你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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