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裕皇宫选德殿内,浩星明睿施礼完毕,在皇上所赐的锦墩上坐了下来。
“你此时来见朕,可是那件案子有眉目了?”浩星潇启含笑问道。
浩星明睿的脸上立时露出了邀功之色,谄笑着点头道:“回皇兄,臣弟确是颇有所得。”
“哦?说来听听。”
“臣弟已从严域广那里得到了证实,济王确是通过他拉拢了一些朝臣及军中将领,近期便准备逼宫夺位。”
浩星潇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可拿到了那些朝臣和将领的名录?”
浩星明睿摇了摇头,忙解释道:“严域广虽愿意吐实,但他对臣弟仍是不甚信任,故而他提出了条件,严兴宝平安归家之后,他才会将那份名录交与我。”
“哼,他倒是打的如意算盘!”浩星潇启的脸色更为不悦了。
“不过,臣弟岂能任由他漫天要价,最终还是逼他说出了几个名字。”
浩星潇启一听,不由脸色顿和,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你且说给朕听听,看看朕的朝堂之上,都出了哪些有心从龙之人?”
“这——,严域广所说大多是官阶较低之人,怕还站不到朝堂之上,不过他倒是说出了一位朝中重臣的名字,臣弟一听之下,实是大出意料且殊为震惊,故而急着前来禀明皇兄。”
浩星潇启听了,却并未露出如何着急想知道的样子,似是心中早已有数,他淡然问道:“听说你方才去了左相府上,莫非冷衣清就是你要报给朕听的那位朝中重臣?”
浩星明睿怔了怔,连忙摇头道:“皇兄怕是误会了!臣弟听说的那人并非左相,而是枢密使唐焕!”
这下浩星潇启也不由听得一怔,“唐焕?怎么会是他?!”
“是啊,臣弟虽参政日短,但多少对这个唐大人还有些了解,实是不相信他竟会怀此不臣之心。然而严域广见臣弟意似不信,便特地将他如何招揽唐焕的经过说给我听。臣弟听完之后,方悟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语实是不假!其中细节,臣弟不便说出以污皇兄之耳,只是有一点须得禀明皇兄,那便是唐焕向济王所提出的投诚条件——他想成为新朝的宰辅大人!”
浩星潇启皱着眉,半晌未开口。
浩星明睿便又继续说了下去:“当然臣弟也怀疑这些皆是严域广的片面之词,未必可信,便想了个主意试探他一下。于是臣弟问他道,唐焕虽是觊觎丞相之位,但此人才不堪大用,与冷衣清相比,可说是相去甚远,济王为何要弃良材而选朽木?严域广答道,济王确是属意冷衣清,只可惜几番相邀之下,却都被这位左相大人给婉拒了,而且每次他所给出的回答皆是相同——待济王正式登基之后,他冷衣清自当如现在忠于今上一般,效忠新君。”
听了这番话,连一向猜忌多疑的浩星潇启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时竟被冷衣清的一片忠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因这一切实是太出乎他的意料,可越是如此,那份惊喜便越是强烈。
浩星明睿将这一切皆看在眼中,却未敢露出丝毫得色,而是继续巧舌如簧地道:“臣弟听了严域广的这番话之后,心中确是对左相极为敬服。可是从严府出来以后,臣弟心中仍是不免有些许的不放心。
因为听严域广所言,这位左相大人应是对济王串联朝臣之事已有耳闻,可他却并未将之呈报皇上,其用心何在,实是值得深究。而且左相位高权重,他之意向实关乎朝局平稳,非同儿戏。
无论如何,臣弟也不能单凭严域广这一面之词,便加以定论,若是因此误导皇兄,臣弟岂不是罪莫大焉!故而臣弟决定亲去相府一趟,在冷衣清毫无防备之下,对其试上一试。”
浩星潇启不禁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李进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机灵且又忠心,自己实在是太有识人之明了!
“臣弟的到访确是令左相颇为意外,当臣弟提起严兴宝一案时,左相表现得十分冷淡,看上去不像是与严家有什么勾连。于是臣弟便暗示要与他密谈,之后他将臣弟引进了书房会话。
臣弟故意把与严域广谈话的部分内容泄露给他,心想,若是他心中有鬼,必会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甚而痛斥济王谋逆之罪以示清白。谁知,听了臣弟的话之后,左相竟是并未矢口否认自己知情,而且也未做出任何辩解,只是叹了口气说,‘济王心存不轨实属不该,可是追根溯源,实是皇上心思不定所致!’”
听到这里,浩星潇启不由哼了一声,“冷衣清他果真是这么说的吗?妄议君上,他的胆子倒是不小!”语气虽是十分不悦,却似乎并未如何动气。
浩星明睿小心地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声音不由放低了一些,道:“左相他……确是这么说的。他还说,正因皇上心思不定,令臣下无所适从,便也一个个跟着心思不定起来,再被利益所诱,难免就会行差踏错,遗恨终身。”
“他可说出这‘心思不定’的根由所在?”浩星潇启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他说,皇上心思不定,必是为了江山社稷,担心所托非人。而众臣心思不定,皆是储位未明所致。”
“那他对此又有何看法?”
“左相认为,当务之急不是问罪于济王,而是立储!”
“立储?”浩星潇启微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方点了点头,“冷衣清身为左相,确是有些真知灼见!”
这时浩星明睿起身从袖中拿出那份奏章双手呈前,恭声道:“关于立储之事,左相特意写了一道奏章,托臣弟面呈君前。”
一直站在皇上身边的郑公公忙上前将那份奏章接了过去,回身呈给了皇上。
浩星潇启却并未立即翻阅那份奏章,而是将之放在案前,示意浩星明睿坐下之后,他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冷衣清可曾向你提起,他心目中是否已有了合适的储君人选?”
浩星明睿摇头道:“关于这一点,臣弟确是问过他,他回答说提出立储之议,是他身为臣子的职责所在,可是储君之位,却只能是由陛下您圣心独裁,做臣子的绝不可多言,以致逾越了本分。”
浩星潇启不由微微一笑,满意地道:“看来朕对这位左相还是知之不深,竟将他这些许的迂腐之念当成了胸有城府。好,他既然知道要守住做臣子的本分,那么朕便也要让他见识一下为人君者的圣恩。明日朕便下旨,自即日起,枢密使一职便由左相一人兼领。”
浩星明睿惊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呐呐地道:“那唐大人——,皇兄准备如何安置于他?”
“安置?”浩星潇启冷笑了一声,“嗯,他的年岁也不小了,确是需要朕替他好生安置一下,便赏他个太子太傅的虚衔,回家好生养老去吧!”
“只是……只是这位唐大人也许还未曾做过有负圣恩之事……”浩星明睿似是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想替这位无辜的唐老大人说两句好话。
“哼!即便真未做过,其狼子野心却已昭然若揭!记得你曾向朕提起过,唐焕曾说枢密使与丞相之职多有权责混淆不明之处,实不利于战时指挥,而后他又用冷衣清买园子之事做文章,对其大加诋毁,足可见他早有取代冷衣清之心,只是一直未寻到机会而已。如此想来,他转而攀附济王便也不是什么难解之事了!”
浩星明睿不禁听得连连点头,“皇兄果然圣明!臣弟糊涂忘事,若非皇兄提起,实是已不记得唐焕曾对我说过的那些冒似闲谈之语了。”
浩星潇启笑着道:“你也不必过谦。此事你办得甚好!待你从严域广处拿到那份名录之后,朕自会重重赏你!”
浩星明睿忙从座位上站起,深施一礼道:“臣弟多谢皇兄厚爱!定会盯紧严域广,拿到那份名录并将之呈献给皇兄!”
浩星潇启不由哈哈一笑,温言道:“你奔波了一日,着实辛苦,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多谢皇兄,臣弟告退!”
唇边挂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浩星明睿躬身退出了选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