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里就是我母亲的归葬之处。”徐梦萦望着那郁郁苍苍的山谷,眼中神色复杂。这里她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摘野果,采野花,打野兔,炼制丹药。但却从未想过可能惊动了母亲的亡灵。想到这一节,她不禁流露出了一些愧疚之色。
萧白迌扶着吕红玉走在前面带路,吕德抱着陈晓贝走在中间,熊绮木讷的拔刀架在孙小君的脖子上压阵,而徐梦萦则走在最后面盯着所有人,如果有谁胆敢搞鬼——说的就是她那位奇谋百出的好姐夫——那么她并不介意大开杀戒。
“当年你的母亲病逝之后,最初我们将她安葬在长安无名谷中。后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你知道的,江湖上总有些人想要去打扰你母亲的宁静。我们便有了为你的母亲寻找一个更好的地方的想法。恰好你师姐她拿回了她的祖产,我便将她带回来了。”萧白迌一边为她介绍着这里的来源,一边带着他们走到山谷深处。这里似乎看不出任何人工的痕迹,一切都宛如天成。
“你说‘我们’?还有人知道我娘安葬在这里?”
“陆瑾还有尹君子。”萧白迌叹了口气,将吕红玉扶着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陆瑾的天机神图,尹君子的自然造化。将这里伪装的没有人能够发现。你也来过这里,不是吗。”
不等徐梦萦回答,萧白迌走到一处石壁前,伸手拨开了挂在岩壁上的藤蔓:“就是这里了,借你的紫佩剑用一下。”
“拿去。”徐梦萦远远地将紫佩剑丢给他:“我不怕你搞鬼。”
萧白迌接过了那短短的窄剑,掂在手上试了一下分量之后对着岩壁上的藤蔓挥了过去。紫佩剑以锋利闻名于世,破防之能天下无双。对付这些坚韧的藤蔓也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很快,在紫佩剑的切割下,一整块岩壁被从藤蔓的覆盖下剥离了出来。萧白迌将散落在地上的藤蔓扯到一边去之后将紫佩剑丢还给了徐梦萦。然后走到岩壁前,静静的站着,什么也不做。
徐梦萦耐心的等待了一阵子之后,有些焦躁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这里可没有别的人!”
靠在石头上的吕红玉回答她道:“他不是拖延时间,是当初陆瑾设定的机关,一天只有那一个时辰才能打开,错过了只能等明天。”
听她这么说,徐梦萦总算安静了下来,但是她还是给了熊绮一个手势。只见木讷的熊绮将手稍稍微的用了那么一些力,孙小军的呼吸立即变得不那么顺畅起来。
“如果你是故意拖延时间,那么就会有人因为你而死。”徐梦萦恫吓道。
萧白迌并没有理睬她,只是出神的盯着眼前的岩壁。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阳光照射到岩壁上的角度逐渐发生变化,蓦地一下,只见岩壁上闪烁出了一副精美而光芒四射的图画。徐梦萦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紫佩剑,生怕萧白迌趁机要搞什么鬼。
当他似乎并没有要搞什么花头意思,只是伸出双手在那岩壁上找准了两个位置用力的暗了下去。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令人吃惊地事情发生了。
原本是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雕凿痕迹的岩壁,竟然在机关的控制下自动分开了,那些怎么看都像是浑然一体的岩石,竟然是由无数块小的砖块拼凑而成的。它们按照一定的顺序重新排列之后不但打开了同向墓穴的大门,更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甬道。
“这里面就是你母亲的安魂之所。”萧白迌指着漆黑一片的甬道深处道:“你真的要进去?”
“不然,姐姐的解药怎么拿出来、”徐梦萦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你们都要进去,我可不想被关在里面。都进去!”
由于来的仓促,也没有准备火把油灯什么的,萧白迌只有随身的一个火折子带着,好在甬道内走了百步便豁然开朗,他在一个石头凿出来的的格子中翻了一阵子,摸出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袱,打开来里面竟然是几根蜡烛。一次点上之后甬道内的光线总算是足够照明了。
整体而言,甬道是向下而行,徐梦萦估计总在六七百步之间,陡然见到一座“断龙壁”。一般而言,这是一个一次性的设施,当墓葬全部完成之后,放下断龙壁之后再无从外面打开的机关以免打扰阴灵。但萧白迌在右侧的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子之后,找准了一块略略凸出的石板按了下去,断龙壁又慢慢的沉降了下去,张开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你知道,会有这一天。”吕红玉扶着墙,看着自己的夫君,脸色变得很难看。萧白迌无声的点点头。他想过来扶着她,但吕红玉却甩开了他,自己扶着墙走了进去。
这与其说是一个墓穴,倒不如说是把整座山给掏空了。徐梦萦看着那似乎无边无际的洞顶,也不禁感慨道:“这里……真是浩大。”
萧白迌拿着蜡烛将分布在角落的长明灯都点上。众人终于都看清楚了,正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规模宏大的墓穴中堆满了整箱的珍宝,黄金和珍珠在灯火下闪烁着可以攫取人心灵的魔光,而在墓穴中央,有一座寒冰缭绕的石床,石床上鲜花丛中躺着一位沉睡的女子。
徐梦萦下意识地想要走进那石床,可是她刚刚走了几步,脚下的石砖忽然响动了起来。她急忙后退撤了过去。只见那些原本平整的铺在地上的砖石也和入口处的一样,自动重新组合排列,形成了一个低陷的沟槽,使得她与那石床隔绝了开来。
“这是陆瑾的手笔。”萧白迌低声道:“你母亲就在那里,你也见到了。给贝贝解药吧。”
徐梦萦呆呆的望着与她近在咫尺的石台,这道沟槽并不宽阔,对于她这个层级的武林高手而言,就好像跨过地上的一条横线一样容易。
但是她却呆在那里,纹丝不动,就好像是被石化了一般。那鲜花丛中沉睡的妇人,已经完全吸引了她的目光,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萧白迌接下来的举动。
“母亲……”徐梦萦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自己的母亲——龙宫之主竺云华。时光虽然飞逝,当年被带走的婴儿都已经长成了满头银发的老妪,但那沉睡在鲜花之中的云华公主似乎已然保持着永恒的青春。
吕红玉抚着心口一步步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她倚靠在徐梦萦的身上:“这就是你的母亲,我的授业恩师……你已经见到她了。还有什么心愿没有了吗?”
徐梦萦静静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她扭头看了看吕红玉:“姐姐……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我。如果没有你,我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姐夫,你知道药在哪里吗?”
“我找到了。”萧白迌手中捏着一颗淡黄色的药丸走过来扶住了自己的妻子:“吃了吧。”
虽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吕红玉还是把药丸吃了下去。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后她看着他道:“你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的,是吗?”
“是的。”他轻轻地为她整理着发丝,就像他们年轻时候一样。
徐梦萦吹了一声口哨,熊绮丢下一直被她挟持着的孙小君走上前来。她木然的走着,丝毫不在意脚底下的杂物。
徐梦萦把她牵着,跳过那道沟槽,吕红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
萧白迌盯着徐梦萦,眼中却闪动着期待的火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快阻止她!”吕红玉尖叫起来:“不能让她这样做!”
“已经太晚了。”徐梦萦冷冷的一笑,她伸手抓住熊绮的手臂,将她的手和自己母亲的手紧紧地我在一起,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骨刺刺破熊绮的皮肤。黑色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背淌下,滴落在云华的身上。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环绕在云华身边,让她的身体保持着不朽状态的云雾忽然快速的旋转了起来,
“不!”吕红玉大叫了起来,她以超出萧白迌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对准了全神贯注的徐梦萦撞了过去。
“该死!”正集中全部精力用在举行仪式上的徐梦萦被她这么一撞,差点儿跌下台阶去。她顺手抄起挂在腰间的紫佩剑对着吕红玉挥了过去。
“师傅,当心!”孙小君趁着没有人看管自己便冲了上去。她或许是想替她师傅挡下这一剑吧。但是她却忘记了,紫佩剑不仅是天下破防能力最强的兵刃,更有威力无穷的“问心四式”与之相伴。而天底下用“问心四式”用的最好的,则非徐梦萦莫属!
一道血光闪过,从孙小君的身上飙射出来了一道铺天盖地的血线,她整个人都几乎被威力奇大的紫佩剑斜着劈成了两份,鲜血劈头盖脑大泼在了吕红玉和徐梦萦两个人身上,就连那躺在石台上的云华公主的身上都沾满了鲜血。
“小君!”吕红玉跑过去扶住自己的大徒弟,但是她已经没了气息,整个人都淹没在了自己的血海之中,吕红玉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整个墓穴都为之震动。
吕德怀抱着在自己怀里寒颤不已的陈晓贝,他只觉得她已经快要不行了。不由得也着急起来:“姐夫,解药,解药!贝贝快要不行了!”
萧白迌看了他们一眼,只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再等等。”便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石台。石台轰隆隆的动了起来,那环绕在云华身上的云雾正在快速的消退:更准确的说法是,正在进入到云华的体内。连带她周身的那些兰草鲜花,也正在快速的凋零,从盛放的艳丽到枯萎的焦黄,不过是转瞬之间。若非是亲眼所见,在场的人绝不会相信他们竟然目睹到了这一切。
“终于……终于……”萧白迌伸出一只手,仿佛穿过那些正在不断被云华的身体吸收的云雾:“终于,一切又都回到了起点。”
吕红玉抱着孙小君的尸身,看着自己的夫君,看着自己教养大的妹妹,眼神冷酷的好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一样:“你们……这是在自取灭亡。”
“我的夫人。”萧白迌不置可否的转过身来:“过来,见过你的恩师吧。”
随着萧白迌的话语,那石台上的云雾终于全部被云华的身体所吸收,吕德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见那具冰冷的尸体动了一下。
“母亲!”徐梦萦丢下紫佩剑跪倒在石台前,她紧紧地握住云华公主的手,而那已经完成自己使命了的熊绮则早就瘫软在地上,成了无人问津的一堆废物。
在吕德诧异的目光中,云华公主缓缓地坐了起来,她似乎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望向外面的目光充满了迟疑。
“母亲……”徐梦萦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抽泣不已,云华古怪的看着这个满头银发的老夫人,她四周看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萧白迌身上。
“是你吗,我的二二。”
萧白迌举起一只手:“如假包换。”他如此说道。
“我这是在哪里……”她看着他:“你怎么这么老了?”
“因为,因为,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吕红玉站起来,看着面前和自己徒孙一般年纪的恩师:“你已经死了。”
“母亲,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徐梦萦抓着她的手:“我终于让你活过来了。你没有死,你只是睡了一觉,你只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你是……红玉?”云华试着辨认眼前的人,又看了看握着自己手的徐梦萦:“你是谁?”
“母亲……我是你的女儿啊!”徐梦萦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悲切,就连萧白迌这样铁石心肠的似乎都有些动了恻隐之情。他试图走到吕红玉身边去,可是她却将他一把推开:“小君……她……”
“我的女儿……”云华很奇怪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年长的老夫人,但是却从她那眼神中感觉到这并不是开玩笑。
“红玉,二二,告诉我,这不是开玩笑……”她试图从石台上下来:“我究竟……过了多久?”
“很久,很久。”萧白迌正要上去扶住她,却看见了一道黑影猛冲过来:“小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