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山山麓,道路两旁的树木随着微风飘扬,溪流上的小石子亮闪闪地泛着光,两个人,两匹马,沿着泥泞的山路缓缓向山腰前行。
“我们俩毕竟杀了他们的人,现在又突然去拜访,会不会等我们还没开口,就被乱箭射杀而死。”吴明问道,他觉得以自己想象中匪帮的个性,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此匪帮唤为聚龙庄,听说庄主是个讲究义气之人,手底下的人都很忠诚于他,我听闻,在陈府灭门后,他曾经放话要取我的人头,为死去的兄弟们祭奠,所以你应该没事。”
“为什么是你的人头......哦,李府对外的公告,说的是你们起了内讧,自相残杀而死,其他人都死光了,凶手只能是你。”吴明这才恍然大悟,感到愧疚,道过歉后接着笑问:“为什么先前不来找我庇护,你是一心求死,还是自信不会死。”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不然早跑了。”
吴明咧嘴笑了,冯义始终都是一副正经的态度,他似乎不理解玩笑这个词,无论你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对话,他都会有板有眼地回答你的问题。
“我只知道你从前是殇阕派的弟子,还不知道更早以前的你,你有家人吗?”吴明好奇道。
“都死了。”
“哦,节哀。”吴明不想揭人的伤疤。
冯义讥笑了一声,自己的经历对吴明来说只能是无足轻重,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哥,又怎么会明白自己黎明百姓的苦衷,以及生活中的不得已而为之。
“杀人不是我的选择,像我这样的出身,竭尽全力的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是吗?”
“你那天也杀人了,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我不会为钱杀人。”
“要是你没钱呢?下一顿的饭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时候呢?”
吴明词穷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冯义的理念是不是正确,但现在看来,自己应该算是幸福的人,至少他从不用考虑下一餐吃什么。
“对了,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封脉咒这个说法?”吴明问道。
“之前在酒楼喝酒时,听邻桌的朋友说的......”
两人拐入了一条山间小路,这是冯义早上从客栈老板那里打听来的,可以减少约莫一个时辰的路程。
小路果然处处透着无人的阴气,除了一条无草的泥土显示出有人行走过的迹象,其他部分如同原始森林,灌木成丛,浅洼遍布,吴明似乎感觉自己还能听见毒蛇朝自己猛吐信子的声音。
“又是你这小杂种。”
青衣老者从前方拐角跳跃了出来吼道,除了脚跟沾着一点泥土,身体的其他部分和上次相见时一样干净。
冯义见这老者口吐芬芳,只当来者不善,右手迅速拉了下肩带,背上的铁锤顺着力道落到了手中,随即做出战斗架势。
吴明微笑着向冯义摇头示意,同时轻拍他的背,好让他知道这并不是江湖仇杀的局面。
“老头儿,这么早起来晨练啊。”吴明笑道。
“晨练个屁,老头我就住这儿。”老者原地剁了几脚,活像一个小孩一般。
吴明和冯义相视而笑,这荒山野岭又怎么能住人,老头心智不正常的事实昭然若揭。
“行了老头,我们是有要事要从这里过,今天不和你玩了,放我们过去吧。”吴明笑道。
“老头,再不让路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冯义厉道。
一听这话,那老人家眼神中顿时凶光一现,脚下生风,朝冯义飞驰而来,两旁的树木被这猛烈的速度冲击,发出沙沙的响动,没等吴明反应,老者就已经单手提起冯义,旋即朝山崖下掷了出去。
吴明立即飞身跃出,利用真气在空中踏步,就在冯义即将坠落山崖的片刻抓住了他的后衣,将他提了上来。
冯义躺在地上,汗水侵透了衣裳,此刻寒毛卓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老头给弄死了。
吴明此刻也同样感到奇怪,看向不远处的老者,自己并未感受到那老者身上真气的脉动,也就是说这老者的修为至多不过炼体境,单纯靠体魄,能做到如此恐怖吗?
吴明迫不及待想和真正的强者比试比试,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修为,能达到什么样的攻击程度。
“老头,敢和我比比吗?”吴明激道。
“有何不敢,我还能怕你这小娃儿?”老者果然中计。
吴明将真气聚于双掌,由于怕伤了老者,只调用了四成的真气,旋即跃步向老者攻去,那老者却不动分毫,临到了吴明掌风将至之时,身形一侧,先是避开了掌风,随后一脚踢中吴明肚皮,冲击力使吴明连忙后撤几步,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好生恐怖的体魄,要是说前天吴明只是怀疑这老者身份,那他现在可以确定,面前这老者,绝不是平常山野村夫。
吴明重新振作,将全部内力灌入掌内,不敢再懈怠,脚下蓝光一闪,用极快的速度冲向老者,甚至行径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丝残影。
“这才对嘛。”老者淡然一笑,右脚后撑,竟直接用肉掌迎上了吴明以真气灌入的手掌,两掌相接,迸发出一道蓝色光圈,顷刻间,方圆十五米之内的树木都没了枝叶,树叶满天飘飞,吴明向后跃开,那老者也被冲击地不得已后撤,脸上再没有了方才的轻蔑。
杵在一旁的冯义现在舌桥不下,眼神中满是惊讶,他平生从没见过这样激烈的打斗,吴明还只是入道境的修为,那真正高手的战斗,该是什么样子,冯义无法想象。
“力道是不错,就是没有什么技法,靠蛮力罢了。”老者面露难色,仍然不忘贬低对手。
“老头,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技法。”吴明正愁找不到地方施展自己这套“无名掌法”,今日有愿者上钩,何乐而不为。
吴明横空跃起,真气从掌中急速射出,一道蓝色掌光向老者飞去,老者向左闪避,虽然躲开了这掌光,但看到吴明的掌法,面容突地严峻了几分。
吴明乘胜追击,将掌法中专用于克制敌人的第三式打了出来,老者连忙迎掌,几回合下来,吴明已把老者的攻击压制住,但老者却不急用脱身,反而好像对吴明的掌法感到不快和愤怒,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莫非......”老者喃喃自语。
“怎么老头,现在认输还不算失了气节,别等一会身子骨受不住了,可伤了你自己。”吴明故意挑衅,但手上力道已然放慢几分,以防伤到老者。
老者突地向后跃开,移到了一旁的大石之上,站立不动,面容严峻地盯着吴明。
“怎么,认输了?”吴明笑道。
“你究竟是何人?”老者一改稚嫩语气,声音变得浑厚,倒真有了世外高人的风范。
“你管我是何人作甚?”吴明不解,只当这老头打了败仗,刻意给自己找个台阶。
“当日是你们把我流放,如今却又来找我麻烦,当真不给我这风烛残年的人一点活路?”老者怒道,手指微微颤动。
“你到底在说什么?”吴明对他的话不解,忽然念头一闪,前日这老者为李诗然指点了剑法,今日自己使出掌法后,这老者又反应如此之大,莫非他真识得这掌法和剑法?
“老头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这掌法和剑法的来历?”吴明激动道。
“哼,你自己的剑法和掌法,还需要向我这老头来问名字吗。”老者讪笑一声,明显不相信吴明。
吴明激动不已,他现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面前这老头,一定知道自己这套掌法和剑法的来历,自己对寻找身世毫无头绪,能获得这一点的线索,至关重要。
吴明双手作揖重新恢复了对老人的恭敬,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误会,我这套剑法和掌法是一位女子所传,传授时她并未告诉我这剑法和掌法的来历,我现在急于找到那位女子,还请您不吝赐教,告诉我这剑法和掌法的名字和来历。”
老者微微蹙眉,对吴明的话将信将疑,同时用手轻捋自己雪白的长胡子,暗暗思量。
许久,老者问道:“你当真不是他们派来的人?”
“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啊。”吴明委屈道。
老者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下来,面容也不再难看,恢复了稚嫩跳脱的模样,说道:“那我也不愿意告诉你这掌法和剑法的来历,你即无恩于我,我又何必做好事。”
语罢,没等两人反应,老者径直跃下了山崖,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冯义再一次震惊,缓步到了山崖边,佝偻着身子探出头向下查看,白云几朵,透过白云隐约能看见山麓的灌木,距他目测,少说也有五十米高。
“这,这,这老头,自杀了?”冯义已经不能清晰地表述自己的想法。
吴明也缓步到了山崖边,看到了下面的情况,他见识过老者的轻功,知道他断然不可能轻生,同时也感叹这老者当真深藏不露。
“走吧,接着上路。”吴明叹气道。
冯义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今日是带着任务来的,缓了缓神后,回到小路上,翻身上马,重新同吴明踏上了上山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