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宿棉缎椅也毫无怨言的舒梓璃轻声回答道:“公子,昨夜你与奴家在柳姑娘房中住了一宿,可是花了奴家五十两金,柳姑娘的价格可不低,只有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或是善于琴道之人才愿意去清风楼听柳红衣弹曲,你当那位红姨真就那么客气呢?人家红姨眼力不差,知道敢点柳红衣的主儿,都金贵着呢。”
这番话令秦萧楚对于柳红衣有了别样的看法,盯着这位侃侃而谈的女子,又感叹于秦家的女子可都是奇女子,更不能以正常角度去思考,结合方才言语中的蜘丝马迹,当即大胆猜想道:“以琴姬为身份的柳红衣,目的是在长安城的上层中打开关系,织成一张秦家在长安城的情报网?”
“公子果然聪慧,昨夜那首《曲歌金陵顾》中,柳红衣已经将长安城的情况交代了一番,城内暂时安全,只是前些日子紧挨着长安的豫州有发现异常,乌鸿门前去查探后直接死伤八十余人,据柳红衣猜测,多半是冲着公子你来的。”
难怪昨夜柳红衣唱词弹曲时自己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其意,原来其中还有这番深意,秦家在长安城铺的这张网,令秦萧楚惊叹不已,又想起这位琴棋绝色的异常,便继续问道:“柳姑娘为我侍寝也是家主所安排的?”
舒梓璃哈哈大笑,说道:“那是奴家想试探公子是个怎样的人而私自安排的,至少现在看来,公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也并非是沉迷女色之徒,秦家中兴有望了。”
秦萧楚额头布满黑线,一阵无奈也不愿就这个话题深入探讨,但舒梓璃不甘冷场,继续低声说道:“公子,乌鸿门之事毕竟是在暗中进行,上不得台面的,家主有交代不能过早让您知晓。但奴家想了想,金陵三大世家另外的王家与幽州王联手之事已经不是秘密,这庙堂之上暗潮涌动,只有孙家算得上是恪尽职守没有动静,乌鸿门与秦家的关系早晚也是会公之于众的。”
舒梓璃语气轻巧,秦萧楚却从中听出了异样,问道:“王家在金陵庙堂与藩王联手?这是要....。”秦萧楚还未说完就被舒梓璃抢先一步制止,“公子明白就好。”
秦萧楚识趣的不再说下去,却忽然陷入沉思当中,如梦初醒般接着说道:“阎王阁会不会是王家人指派的?”
舒梓璃似乎早有准备,应声而答:“十有八九。”
“为什么?”
“因为王家出了几位不可一世的武学天才,被金陵庙堂上下称为新王孙,据说王家内部有另一番称呼,但无处打听。”
秦萧楚长舒一口气后细细琢磨这番话,忽然间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王家这是仗着下一代家门鼎盛欲与天争辉啊,但自问这事与自己这条命又有何关系?难道就因为自己身怀白灵体挡了王家的道?这点似乎也说不过去,理不清的头绪空留下无数疑问。
舒梓璃似乎看穿了秦萧楚的心事,贴心的宽慰道:“公子,不用过于猜想,到了金陵之后,家主自然会为您解惑的。”
秦萧楚原以为是舒梓璃故意隐瞒没有说透,脸色惊讶:“难道你也不知道?”
“奴家知道的已经全都说完了,”舒梓璃话音一落,姿态反而一阵轻松。
或许只是初窥门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但都足以令秦萧楚琢磨很长一段时间。
与此同时,秦萧楚也似乎知道脚下这条路荆棘丛生,预想着希望自己的猜想能够稍微沾边,明处的敌人总比在暗处久不现身的敌人来的更为酣畅淋漓。想到这,秦萧楚也是一阵释然,情不自禁朝着舒梓璃微微一笑。
只见这位秦家奇女子眼睛大瞪,随后快速眨了眨眼睛,显然并不娇羞,而是吃惊的问道:“公子,奴家脸上长花了?”
“没有...。”
秦萧楚简洁的丢下两个字后径直走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舒梓璃在原地略微一出神也紧紧跟随其后,只在心中暗自说这位公子神经兮兮的。
虽说长安城内已经确定没有危机,但二人丝毫不敢懈怠,又寻了处偏僻地儿用了些早食,只道是饭饱好赶路。
关中去往金陵还有近两千里地,徒步而行自然不靠谱,舒梓璃提议购置马匹,秦萧楚吃惊的围着舒梓璃转了一圈,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会骑马?”
舒梓璃尽显得意之色,回答道:“秦家人怎么能不会骑马?”
这两位江湖侠侣装扮的男女便在马场买下两匹骏马,舒梓璃出手阔绰,交易的很顺利,马场老板心中唯一的诟病便是这两人只买了一匹,不禁暗自称奇:“当真是如胶似漆般的仗剑走江湖,当真是潇洒。”
这一切都源于十八年来画地为牢的秦萧楚并不会骑马,寻常的北域少年郎不会马术算是极为罕见的,倘若遇到这类不会马背奔腾的北域少年,从侧面上抬高度来说,即使是指责其丢了北域的脸也不是不可,毕竟北域有得天独厚的广袤草原以及成群的骏马。但知道其中缘由的舒梓璃也不做好事之徒,不出言嘲笑。
秦萧楚本想着要不然买辆马车,雇个车夫也是方便的,但舒梓璃归心似箭,毫不计较两人同骑的姿态,只是说马车慢。
秦萧楚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二人骑马姿势怪异,秦萧楚在前侧,舒梓璃在后侧,就这般共乘一骑朝东去。
或许感觉到周围人群眼神的异样,似乎还有人在掩嘴偷笑!秦萧楚脸色阵阵臊红,便能将头埋得极低,全然没有感受到舒梓璃那凹凸有致时不时触碰而来的酥体,只是暗中偷学舒梓璃如何控制骏马。
兴许是感觉这般动作不只是怪异,而且极为不舒坦,秦萧楚突然从舒梓璃手中夺过缰绳,学着舒梓璃一般扯住缰绳,骏马随之一停,秦萧楚也顺势而下,站在一侧。
舒梓璃疑惑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下马之后的秦萧楚腰杆都直了许多,径直回答道:“方才我已经学会了骑马,再买一匹。”
舒梓璃神情疑惑:“当真?”
秦萧楚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
马场掌柜遇见这周而复始的二人甚是不解,在得知还需购买马匹时也乐得赚些银两,也不猜测是不是因为这对侠侣间是否发生了矛盾所以需要分骑而乘。
二人在踏过长安城时,舒梓璃勒马而停,朝后看了看这座西北最大的城池,痴痴的说道:“家主曾经说过,这座长安城,半分属于帝君,还有半分属于我们秦家,”这位奇女子神色颇为自豪。
秦萧楚也随之停下学着舒梓璃视线望去,依旧是那座巍然而立的长安,不禁反问道:“就因为有乌鸿门的存在?”
舒梓璃点了点头:“家主为了掌控长安城的信息,可以说是在乌鸿门内耗费了毕生心血。”
耗费毕生心血组建乌鸿门,就只是为了掌控长安城的信息?秦萧楚兴致陡然猛增,问道:“为何?”
舒梓璃露出一丝浅笑,并不打算详细说来,只是简单抛出一句:“因为这是秦家最后的退路”后便大力扬鞭骏马奔驰一骑绝尘而去。
还处于懵圈状态的秦萧楚来不及思考这番话是何寓意,却看到这位奇女子已经走远,也赶忙有样学样的扯着缰绳跟上前去,看着骏马疾驰前行,这位十八年画地为牢的公子难免有些恐慌会摔下马去,但脸颊沐浴着迎面而来的秋风也是惬意十足,更令心情畅快不已。
长安地界的官道修筑的比西凉关内更为宽敞,也更能提供飞驰的空间,习惯了坐在马车内的秦萧楚并没有不适应马背上的颠簸,唯有一句“北域男儿天生是马上的战士”可以解释。
好在那位女子没有甩开自己的意思,只不多时便主动将速度降下,秦萧楚趁势与之并肩而行,也不多问为何。自己也清楚,不停的问为什么会让人心生厌烦,就如同舒梓璃所说,乌鸿门事在此时是不该说出来的,但既然说了,那么自己总归会一头雾水。或许到了自己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长篇大论娓娓道来。
二人肆意潇洒享受了信马由缰的快感,舒梓璃说为了掩人耳目,得要特意往官道车马多的地方去挤,正好瞧见旁边正有一支商队阵势极大,好家伙,秦萧楚已经看的目瞪口呆,心中细细数了数眼前这支商队有多少辆马车,却是数不过来。
秦萧楚、舒梓璃皆是身穿侠士衣,明显透露出一股江湖气,如今就混在这支三十余辆马车组成的商队中,本是这支商队的正牌镖师全然不理会这两人莫名出现在自己旁侧,兴许是以为半途中临时雇下的护镖人,这类事物在大商队中时有发生,并不奇怪。
然而官道旁,有三人停马而立似不动之身,个个目光如炬眼神如鹰隼,秦萧楚只看一眼便不想再望,舒梓璃却莫名说道:“看来躲不过了,得是要去一趟才行。”
秦萧楚不知何意,正待反问,奈何这位奇女子已经独骑从商队中走出,朝那三人走去。
秦萧楚担忧这几人是来截杀自己的,正犹豫不决,但舒梓璃的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还朝自己笑了笑,秦萧楚无奈之下只能跟上,却已是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