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刘守一递剑来报,想的是师父老人家能前去动手阻扰,但每次太武剑出鞘,小道童都被如同受到惊吓的小猫。
太武山多少年不问世事,多少年春秋如白驹过隙不惹红尘。今朝阎王阁来犯,是个大事儿。
黄伯奚持剑在手,露出如猛兽才眠便被吵醒的冷峻神色,最为瘆人。
小道童既担心,又兴奋,担心师父老人家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去折腾,兴奋可以看到这位太武山掌门亲自动剑平天下。对的,师父老人家曾经说过,习剑者,怀志求得动一剑,可平天下。
秦萧楚、曹轻侯几人想要前去助阵,被黄伯奚无情拒绝。曹轻侯实在放心不下,正好自己伤势无碍,怎能作壁上观,一战之力还是有的,一路临危请命。
黄伯奚经不起这般泼皮无赖般的纠缠只能应予,只是秦萧楚大伤初愈,完全没有半分讨价还价的余地,必须在迎客峰上待着,不能下山。
秦萧楚拗不过这位白发如苍茫飞雪的老人,点头同意。
黄伯奚不敢耽搁,大步流星朝山下走去。
陆乘风、吕青竹、孙通几位太武山老道长都已经握剑在手于迎客峰上列阵迎敌,脸色着实难看,见到太武山掌门时皆低头恭敬问礼:“师父。”
迎客峰上聚集了山上几乎所有的弟子,各个持剑整装待发,黄伯奚示意三位弟子随自己下山,其余人在迎客峰上等候。
山上道士声势浩大,算上曹白虎,下山寥寥五人,雄赳赳,气昂昂。
秦萧楚、青婵、苏长河、袁宿扶在迎客峰悬崖的栏杆上朝下看去,想要知道山下状况。
迎客峰至山门的视界虽然没有巨树遮木很是宽阔,但毕竟山上高,山下远,有人能看清,有人却看不清。
四位小道童急不可耐,想要看师祖、师父持剑的风采,奈何身形与石栏一般高,瞧不出个所以然,更不能离开此地去寻处没有遮挡物的地界儿。
山门“太武永存”牌匾之下,九个人,统一身穿画有滴血之刃图案的黑袍,各个面无表情望着山上,不进一步,不退一步,就是堵在山门,如地府判官来阳间勾魂引魄正在等候途经此地的孤魂野鬼,周围视线所及处,再无闲杂人等。
山上下来五人,四位白须道长,一位高大和尚。
山下九人的背后,涌出一位少年,身穿粗麻布甲,身形吊儿郎当。
在此地见到那位粗麻布甲的少年,曹轻侯眼中燃起怒火,忍不住吼道:“当初曹某人就不该听信你的鬼话,就该直接一掌拍死你!”
少年似乎顽劣,不屑的回道:“我哪里骗过你?”
曹轻侯想了想,确实没骗自己,反而是自己反应过大,一时语塞说不出话,脸色却已涨的难看。
黄伯奚不掺和二人的谈话,持剑抚须置自身于泰然自若中,眼前那位少年自己也见过,正是布衣镇上妄想求仙人抚顶上青云偷佳酿的醉酒少年莫逊。
曹轻侯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似乎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便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说道:“曹某人早该想到,你求的仙人,是项仙甫!”曹轻侯总想着找些机会能有些言语辱骂这位少年才能过瘾。
少年莫逊不以为然,随性道:“我早就说过,只是你曹轻侯不听。”
眼前九人,凑足了阎王阁山河破、九天凤、啸苍鹰,唯独不见阁主项仙甫的踪影,黄伯奚不想废话,直接问道:“项阁主可是说过,秦家公子只要能受其一掌便不再纠缠,此话不当真?还望项仙甫出来解释。”
九人依旧没有任何神态,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倒是莫逊开口答道:“阁主是说了不再纠缠,可没说过我们阎王阁从此停手。”
曹轻侯已然明白,莫逊此时大概是这十人之首,更是恼怒当初没在布衣镇上取了这醉酒少年的性命。
黄伯奚视线在十人面前一扫而过,平静的问道:“当真要动手?”
话音刚落,曹轻侯背上生出咆啸白虎,陆乘风、吕青竹、孙通几位道长已经剑指前方,清晨的朝阳在剑刃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不等莫逊发令,阎王阁三组九人已经蜂拥而上,不动声色,只闻刀剑喑哑声。莫逊一人独自左右闪避,见谁有被刺的危险便随时用身体去挡。
少年体硬如钢铁,从陨州城替项仙甫接下陈重山阴阳双鱼法而安然无恙中便能看出一二。
阎王阁九人皆是入了幻境或一境的高手,完全用不着莫逊的身体来格挡,在黄伯奚几人面前虽然说不上游刃有余,进退自若还是能够做到的。
反观几位道长乃至曹轻侯却是与之相反,每人都要面对对方两人,可谓前后难顾总要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好在还能够僵持住局面。
莫逊只守不攻,即使有时对方露出个破绽在眼前,这位醉酒少年也不出击。莫逊不懂武学,只会献身格挡杀招。
迎客峰山,清晨的灵气最为浓郁。
秦萧楚望着山下似围殴的场面心潮澎拜,体内金莲处隐约传来阵阵炙热,低头去看一阵思量。
抬头时脸色坚毅,一低一抬之间,秦萧楚作出决定,要下山去,不能龟缩于山上。就像书中说的那般,不以将身藏苟活于世而沾沾自喜,当提三尺青锋大步前行求得无愧于心。
秦萧楚打算下山,仗着体内汹涌翻滚的气力,作出决定的秦萧楚迈步向山下走去。
苏长河瞧出异样,默不出声跟在身后,倒是青婵欲言又止心中早已万分惶恐,担忧有下无回。
袁宿眼睛细眯,似乎并不担心山下那几车兽皮。
几位没有抱着剑的侍剑道童眼巴巴的望着秦公子准备下山而去,四个小脑袋围在一起嘀咕着,似乎在商量些什么,最后刘守一故作老成的点了点头走出了人群,朝着秦萧楚背影脆声喊道:“公子,师父说了不许您下山的。”
秦萧楚闻言回头一笑,淡然说道:“我不下山,只是这里看不清楚,近些看能好上许多。”
小道童刘守一不懂这是敷衍,示意刘不二蹲下,刘不二一脸不情愿,刘守一左右瞧了瞧,附在刘不二耳边小声说道:“爱哭鬼,想不想学《太武真经》了?”
刘不二一听,脑袋如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脸上笑开了花,温顺的蹲下身去。刘守一顺势骑上刘不二的肩头,喊道:“起来,”刘不二听话的缓缓起身,一直不知该喊刘守一师兄还是师叔的刘不二在片刻抉择之后果断的喊道:“大师兄,下次少吃点,”表情甚是吃力。
刘守一并不搭理,而是双手扶在石栏上,朝山下看了看,随后冲着秦萧楚郑重其事的重重点头,似乎看的很是清楚,末了不忘交代一声:“公子,可别离的太近了,师父他们要列阵了,”显然是私自做主放秦公子下山,却毫不担心山下己方正以少打多。
几位小道童从上山时就被灌输着太武四阳阵的玄妙,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得其解,但终归是明白,这套阵法独创于太武山上,很厉害,只要知道很厉害也就够了。
刘守一身下刘不二吃重受疼,咬紧牙关断断续续说道:“大师....兄,该下...来了吧,你..太沉了。”
刘守一兴致正浓,怎能轻易下来,双眼望着山下目不转睛,一本正经的搪塞道:“师弟,你要多练练马步才能学《太武真经》,知道吗?”
刘不二一听,开始与自己斗气,师兄说的对,马步都练不好怎么练《太武真经》,小脸一鼓,双手直接撑在石栏上,坚持了好一会儿。
直到良久过后,刘不二才累瘫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刘守一只能叹气作罢,好在山上有些好心的成年弟子抱着这位侍剑道童才能继续目睹山下交锋,其他侍剑道童一看这样都行!便也寻了几位辈分比自己低的寻常道士抱着自己。
按理说迎客峰离山下甚远,寻常人岂能看清山下状况?但这几位侍剑道童明显一副看的滋滋有味的模样。
秦萧楚听说列阵,停下脚步朝山下看了看,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苏长河也跟着瞧了瞧,完全瞧不出任何情景,忍不住问道:“公子,看到了什么?”
秦萧楚简约的答道:“杀气!”
山下,几位道长剑术精湛道气更是不差,脚步轻快下与阎王阁十人纠缠在一起,双方都没法占据上风,随后黄伯奚举起太武剑过顶,剑光清寒照冷面,低喝一声:“结阵!”
陆乘风、孙通。吕青竹三位道长默契极深,当即剑走扬帆,脚步如浪将黄伯奚围在中间。只剩曹轻侯一人满脸蒙圈,你们抱团了,我去哪?左顾右看之下,皆是阎王阁的人,难免不知所措,却不敢大意四周情况。
再看阵中,黄伯奚大喝一声:“太武神阳阵,起!”四位道长四柄剑怒而脱手在空中盘旋形成数团剑锋。
以黄伯奚为中心形成数团剑锋将几位道长包裹其中,隐约能看见阵中众人神情严峻,更能看到几人脚底生出一片太极,至少看起来很能唬人,曹轻侯心中惊叹一声“剑气浓,可冲斗牛。”
剑锋不甘安宁,阵阵剑风从中刮出朝阎王阁一群人飞去。
曹轻侯耳边响起黄伯奚的声音:“轻侯,上山!”
曹轻侯这时才发觉,自己竟是累赘,身形一阵后退,并不上山,而是停在山门之后养精蓄锐,随时准备继续参与交锋。
阎王阁众人不敢小觑这座神阳阵,太武山闻名千年的立足之本十有六七分来自这座太武山的法阵。
莫逊一人以身体做盾在前抵挡剑风,剑风也不拐弯,耿直的撞上身来,每一次撞击时,少年莫逊都难逃被震退几步躺倒在地的命运,即使嘴角血迹大淌也是坚强起身继续来挡。
但莫逊不傻,过会儿自己临近极限时,随时准备撒开脚丫子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