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倦意的秦萧楚本要上楼去歇息,却被黄伯奚出声喊住,与曹轻侯一道重新坐下,曹轻侯思来想去猜不到黄伯奚想要说些什么,大和尚眉间微皱试探着问道:“莫非道长知道那位小和尚的来处?”
黄伯奚抚须微微点头,随即卖了个关子:“曹大人,你就没注意看那位小和尚胸前佛珠?”
虽然曹轻侯自己从不配珠,对于佛门佛珠算不上精通但多少还是知道些,却并未在意小沙弥所配何珠,当即回道:“这天下的僧人佩珠都差不多,那位小沙弥胸前佛珠不也与其他僧人没有差别?”
黄伯奚嘲笑道:“说你是半个和尚都是在夸你,那位小和尚胸前佛珠用的可不是沉香紫檀菩提花梨,而是十分普通的黄梁木,即使是一些小寺小庙也断然是不会用这般低廉材质做佛珠。”
黄梁木不宜做佛珠这曹轻侯倒是知道,黄梁木带有黄粱一梦之意,代表空洞与虚无,自是不好用来做佛珠这般佛门随身之物的。“曹某人这下就不懂了,那位小和尚一身布衣朴素,不穿袈裟只背经箱,说是要去归云寺取经。这哪家寺庙会用这黄梁木做佛珠?”曹轻侯涌现出好奇心,盯着黄伯奚静待他开口。
黄伯奚提示般的说完一句“秦岭以东黄梁山上有座寺”后便笑而不语了。
曹轻侯闭眼思考一番后恍然大悟,看来是知道那位名叫古灯的小和尚的来处了。
一旁的秦萧楚听这两人交谈正觉无趣,懒散的趴在桌子上,此时给他送个枕头来指不定就能在这座客栈一楼睡着了。
“公子,可去向那位小和尚取个经,了解点佛法也是好的,”黄伯奚一副高深莫讳的模样,说完起身上楼也睡觉去了,留下秦萧楚曹轻侯二人面面相觑。
秦萧楚满头尽是疑惑,黄伯奚一番话令其也对这位小沙弥产生了些许的兴趣,一丝倦意也被好奇心一扫而过,黄伯奚说破不点破的离开了,只能问向曹轻侯:“曹大哥,那位小和尚从哪来?”曹轻侯方才自然是听懂了黄梁山,但他秦萧楚还一头雾水。
“公子,妙不可言呐,听黄道长的准没错,你去那小和尚房间瞧瞧,顺道看看他伤势如何。”曹轻侯也对秦萧楚卖了个关子,紧随黄伯奚脚步上楼去了,留下秦萧楚一人正不知所措,想了想,还是听从黄伯奚的建议,去看看比较好。
秦岭以东有座名不见经传的黄梁山,山上有座黄粱寺,与秦岭无忧峰齐名,秦萧楚不知。
秦萧楚蹑手蹑手敲响了小沙弥古灯的房门,正在床上念经的古灯神色惊讶不知何人这般晚了还要找自己,却也是赶忙将经书放进经箱中,翻身下床打开房门,见到秦萧楚之后虽然不知来者何意,依旧双手合十示以佛礼道:“小僧见过施主。”
秦萧楚也不客气径直走入,笑道:“小和尚,你那腿伤可有大碍?”
小沙弥古灯保持着佛礼姿态,回道:“谢施主挂心,小伤而已,以前在山上经常磕碰摔倒,也习惯了,只是小僧明天就要北上了,在这镇上耽搁太久了。”
古灯说完紧接着问道:“施主深夜拜访,可有要事?“
秦萧楚极为耿直的答道:“听你念经。”
古灯眼睛麻溜的一转,问道:“施主也是佛门之人吗?“
都说出家人不打逛语,秦萧楚又不是出家人,看这小和尚还是挺谨慎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倘若要撬开这小和尚的口得是要诳语一回了,当即面不改色的回道:“算是半个。”
古灯自个嘀咕着:“半个是什么意思?”
秦萧楚脸色瞬间难看,这小和尚还真就逮着尾巴不放了,好在这位小和尚突然笑开了花貌似突然开窍了:“小僧知道了,师父说过这天下中有那么一种人,喜于博览经书,将神识皈依了我佛,但还在俗世之中,说的一定是施主你这种人。”
秦萧楚心头一阵苦笑,这都行!那说的分明是曹轻侯曹大哥啊。
即使这般也好,算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迎着古灯的注视秦萧楚还是点了点头,表示你说对了。
“唔,施主,小僧只带了这次出门只带了一本《众生佛》,没有别的书了,”小沙弥古灯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倘若是在寺中,想听什么经书有什么经书,但这趟出门师父只让带一本。
趁着小沙弥古灯正说话的劲儿,秦萧楚打量着他胸前那串佛珠,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说道:“那就读《众生佛》好了。”
古灯转身从经箱中又再度那出那本《众生佛》脆声的读着经文,一时之间房内梵音萦绕。
小沙弥有板有眼读的极为认真,也不因有人深夜造访搅了夜修而恼。
众生佛中所讲的一切众生,悉有佛性,秦萧楚是半句没听懂。曾经在白灵岛那座养生院内,青婵也曾读到过一些佛门经书,无一不是才读几页秦萧楚就昏昏欲睡,青婵不得已只能换书。倒是青婵这姑娘看书看多了,还能读懂那么些一二三,这点比秦萧楚要强上一些。
虽然听不懂,秦萧楚还是摆出一副乐在其中陶醉的表情,时不时还故作情不自禁的点点头展现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假象。听到长句或押韵处还会做出一副思考状,显然一副名刹高僧的模样。
同时,秦萧楚还在思考为什么黄伯奚要让自己来听古灯念经,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秦萧楚有些不甘心,这样光听着也不是个事,主要源于听不懂啊。
当即随口抛出个问题打岔道:“古灯,我问你啊,佛是什么?”
古灯顿时不再念经,而是张大嘴巴吃惊不已看着秦萧楚:“施主,你怎么与小僧那群师兄一样,经常喜欢问佛是什么?”
古灯稍作停顿又恍若无事的说道:“其实小僧知道,师父是怕小僧忘了佛是什么,所以经常让师兄问小僧,好让小僧记得更深。”
“那说明你是知道的?”秦萧楚趁热打铁止不住内心激动,这误打误撞之下不就拉开取经的帷幕了?
古灯轻叹一口气,极像饱受沧桑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小僧当然是知道的,佛慈悲,告诫世人不争忍让,佛济世,舍身开了天门一线,用师父的话说,就是福泽苍生佛心相随。师父是怕小僧忘了本心,忘了慈悲,忘了济世。施主,其实小僧一直没忘的,这一趟下山出门,都超度了许多孤魂,积了不少功德呢,”神情颇为自豪。
慈悲为怀,舍身济世,正可谓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这不难理解,又想到曹轻侯这位假和尚,难道他也心中怀有这种佛教色彩?答案明显是否,曹轻侯易怒,而且长相与宅心仁厚慈眉善目没半点关系。眼前这位小沙弥倒是长的灵秀,抛开脖戴佛珠不看,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像佛珠一般。
“超度?是什么意思?”秦萧楚不明白,却也不好明问,这一问就暴露自己是假的半个佛门之人了。
古灯一直在盯着秦萧楚观察他的表情,生怕自己讲错了佛,那丢人可就丢大了,但看到秦萧楚面无表情有些苦恼的样子,古灯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刚才自己讲的佛,发现自己没有说错啊,难道还有更深一层次的解释?古灯不禁畏畏缩缩忐忑不安的问道:“施主...佛...难道还有其他的意思吗?”
“啊?”秦萧楚反应不及,一个啊字随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发现有失自己半个佛门之人的身份,立即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振振有词的说道:“嗯,这般见解自是不简单,敢问小和尚你出自哪座山哪座寺庙师从哪位高僧?”秦萧楚为自己的思维敏捷暗自开怀不已,这问题一箭双雕。
古灯一听人家夸自己见解不简单高兴之余脱口而出:“黄.....,“随即立即闭嘴,又十分幽怨的说道:“师父说不许小僧自报家门,”满腹惆怅。
“黄,那就是黄梁山了,这小和尚的嘴还真是难撬开,”古灯的反应令秦萧楚一阵犯难,这黄道长说的取经难道就是这些?得再想些什么才行,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
“嗯,不可自报家门?你们寺风还真严谨,小和尚,听你说是要去归云寺取经,这取经是为何?”
古灯左右思考一番,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当即回答道:“小僧的寺庙有个寺规,就是只要有资格去天下名寺取经回寺便能穿上袈裟,也会有更多的机会下山积些功德,求些造化。”
“穿袈裟?那可了不得。”秦萧楚虽然不熟佛门,但这穿袈裟的条件多少也记得一些,多是寺庙中德高望重享有一定地位的老僧才有资格身披袈裟,当即不禁对这位小和尚刮目相看,难道这就是黄伯奚让自己取得经?
古灯嘿嘿的傻笑,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资格下山取经穿袈裟,但师父说自己有佛心,有佛性,不穿袈裟的话,佛会生气。每位下山取经和尚都可以选择去任意一座寺庙,哪怕是山脚那些不入流的寺庙取经也并非不可,古灯听说北域疾苦,但北域似乎并没有寺庙,所以古灯选择去往离北域最近的关内归云寺中取经,这一趟下山,数百里近千里。
秦萧楚不敢小瞧这位小沙弥,紧接着问道:“你所求的造化,是何等的造化?”
古灯毫不思索轻松写意奶声奶气的说道:“求得八珠佛主那般的造化。”
天下僧人所求造化多有相似,无非是活着积善行德,死后肉身不烂,坐化也好圆寂也罢。再或者是活着置身经海,死后飞升上天,在天高云深处有一座神仙洞府。
秦萧楚顿时感觉如坠入佛门经文之中,世间万千不及这位自称小僧的小沙弥一句求得八珠佛主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