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苑,关内唯一授霸道之境的学院,弟子门生的数量在关内众多宗派中可谓最佳,虽然进入武苑条件苛刻,需要经脉硬度强横,需要有如钢的骨骼。
王靖州领着众人已经来到玉门郡远郊的武苑门前,那座七丈高直冲天际的雕像隐约可见,正待开口解释只能领到此地,进去便是无能为力。
一位身形皆深藏于黑袍内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渐渐走近,王靖州立即展现出一幅惶恐万分的表情,犹如老鼠遇见猫。
此番偷溜出武苑去酒楼请客吃酒就是算准了苑主正在闭关并无大碍,此时苑主就在眼前,顿时间魂不守舍。
“苑主...,”王靖州战战兢兢朝向已经从武苑中走近的黑袍男子说道。
“你是王靖州?”黑袍男子语气冷淡,略过秦萧楚一群人,直接问向王靖州。
王靖州浑身哆嗦,“正、正是徒儿。”
黑袍脸色很是不悦,厉声问道:“以为丹田废了不用习武就可以偷溜出去?想要做我武苑几百年间第一位被逐出的弟子?”
王靖州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显然是被吓得肝胆俱裂,当即乞求道:“徒儿、徒儿不敢,下次再也不会了,徒儿愿包揽苑内所有杂事,只求苑主留下靖州。”
倘若作为镇守的父亲即使知道自己成为武苑第一位被逐的弟子后果也还好,毕竟这么些年在三福镇的所作所为早已将镇守府的那张老脸丢尽。
根本问题还是在于被扫地出门后,自身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即使在武苑之中打杂,也好对外说出身自武苑,也算是一种荣誉加身。
王靖州口中这位屈苑主自然是武苑此代掌门屈朝鹤。
秦萧楚见状茫然无措,这是人家家事,最忌外人插手,再看其余几人也是这般表情。
笑脸虎吴策多少有几分薄面,说他是心怀慈悲之人也不为过,是说王靖州丹田已被李辞他爹毁去,但能够如此隐忍实属不易,更是不忍王靖州这般失魂落魄,便笑脸相迎说情道:“屈苑主,武苑开门几百年来没有驱逐弟子的先例,你可不能破例。”
屈朝鹤回头望向吴冠,责备王靖州的言语也随之顿了顿。
吴冠的脸面也就相当于司徒诗瑶的脸面,屈朝鹤清楚应当该卖个面子,况且王靖州的去与留也不过一句话的举手之劳罢了,黑袍大士当即袖手一挥对着跪倒在地哭声连连的王靖州呵斥道:“我武苑丢不起这人,王靖州,屈某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命你滚回武苑,交由江鸿为你诊疗丹田,倘若运气好些,丹田还能够回神,但该罚的,一点也少不了,倘若再犯,定不轻饶!”
王靖州一愣,看了看屈朝鹤与吴冠,浑身一个激灵,随后面向司徒诗瑶与屈朝鹤磕头不止,这青石板上硬生生被磕出血印,起身后屁滚尿流如羔羊脱离虎口慌忙的朝武苑内跑去。
“公主?哎呀妈呀,我当真是瞎了眼,那般女子不是玉面公主司徒诗瑶还能是谁,还好自己没动什么歪心思。”反应过来了的王靖州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说出任何出格的言语,当真要回去烧几支高香才行。
而且由武苑的师首江鸿为自己诊疗丹田伤势,不免感觉习武之路有些重燃希望之势。
随着王靖州跑远,身穿一袭漆黑大袍的黑袍大士屈朝鹤才略显意外的说道:“公主,怎么领着秦家公子亲自登门来了?”又转眼看向黄伯奚,恭敬道:“屈朝鹤见过太武山掌门。”
黄伯奚点头示意,并不还礼,江湖规矩,老者为尊,兼得十大名门宗派之一的太武山掌门更是为尊。
黄伯奚不还礼,半分在规矩,半分在不讲究礼数。
司徒诗瑶暗自称赞这位黑袍大士方才处理事物的大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道:“秦家公子想要看看你们这武苑内那座七丈雕像,屈苑主,能否首肯?”
屈朝鹤看向秦萧楚,平淡如平湖静水般一笑,缓缓说道:“这倒是小事一桩,但是公主,你不就担心这位秦家公子出不了武苑大门?阎王阁在前段时间可是派人送来几箱黄金,要我屈朝鹤取了秦家公子的性命。”
曹轻侯当即气机勃发,背上隐约有生出白虎之势,屈朝鹤毫不理会。
司徒诗瑶莞尔一笑,面不改色的说道:“本公主还知道,你屈朝鹤可没收下那几箱黄金,想必武苑也不会干那种勾当。”
曹轻侯松下一口气,当即气机消散。
屈朝鹤苦笑着问道“滕春秋那老小子说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本公主可没心思打听这些事。”
“阎王阁可谓是机关算尽,也不知是谁这么大手笔能让阎王阁这般拼命,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来阎王阁并不知你黑毛虎是何等的人物。”
听闻此处,曹轻侯更加释然,转头一想,关外谁又曾知道黑毛虎竟是关内武苑的这位黑袍大士。
“哈哈,屈某是否还得谢公主夸赞?”
“屈苑主随意。”
人说江湖不与庙堂争,阎王阁不同,只要给金银,什么事都能去插手,如果被阎王阁拒绝那就只有一个理由,银两不够。
此次找到武苑无非就是广撒网,总有那么些个贪婪于物欲的宗派愿意为了金锭银两去做这些收钱夺命的勾当,这种现象实属正常,黑袍大士虽然威名远扬,但谁又能把其与关内王三虎之一的黑毛虎相提并论?
秦萧楚不置可否,与屈朝鹤算得上是首次相识,终究是明白言多必失那个理。只见这位黑袍大士朝自己继续说道:“那阎王阁来人之后,还递出一张画像,屈某也是好奇阎王阁费这般周章想要夺了谁的性命,那画像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撕毁了去,这秦家公子可比那画上要俊的多。”
秦萧楚当即示礼:“晚辈秦萧楚,见过屈苑主。”
“公子不可多礼,自家人,自家人,哈哈。”
二人这般礼尚往来显得客气,司徒诗瑶一副小女人姿态双手叉腰如同观察外来生物一般仔细打量着秦萧楚,痴痴的说了一句:“哪里俊了?”
秦萧楚脸上挂满尴尬,当着众人之面也不好反驳。
屈朝鹤并不在意司徒诗瑶的俏皮之举,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哈哈哈,公主真会说笑,这话真假不论,但实打实的是在打我屈朝鹤的脸啊,不过我屈某脸皮厚,不怕打脸,还请里面请。”
吴策那座七丈雕像位列武苑习武场正中间的台基之上,一进武苑大门就能看的清楚,与旁边那座七层通天阁遥相呼应,有直通天际之感。秦萧楚一扫而过,见数量众多的武苑弟子脚步扎实出招生风,皆在台基四下互相过招,有来有回,又见那座伫立在武苑正中间的雕像好不宏伟,不禁脱口而出一句:“比九重山上那座陆放歌的雕像还要高上许多。”
七丈雕像,石感突出,菱角分明,经数百年随武苑一道不受风化,少有斑驳,更显沧桑。
屈朝鹤荣辱不惊,解释道:“秦公子,整个天下道宗数不胜数,这雕像高低侧面体现宗派地位,你所说的九重山或许只是座小山头。”
秦萧楚微笑着不说话,九重山对于中原而言,确实是座小山头,这点毋容置疑,更不用去争。
武苑之内喝声连连,一干弟子过完招后各自击打眼前木桩,有三五成群、六七结队,不似道家修行选择在高山之巅汲取天地灵气,不似佛家修行选择在经阁内梵音震天。
霸道,讲究的是力量及身体硬度,秦萧楚一行人略过那些埋头打桩的弟子直接来到那座七丈雕像之前。
李辞对于那座巨像兴趣不大,只是眼珠四转到处打量,武苑可是三福镇里孩童们的梦想,当即想着能不能在那群习武的弟子中找到些熟悉面孔,发现人数实在太多,估摸着得有几千上万人,当即也就不特意去寻找了。
屈朝鹤将众人领至石像跟前,说道:“公子还请随意,这吴策雕像高七丈,与幽州京都城神王府的高度基本一致,倒是金陵玄甲山庄的那座雕像估摸着得有个十丈,传言是当年吴策创下玄甲山庄之后,凭一己之力搬来泰山之中一座石头山,几剑挥毫雕刻而成,实乃我霸道人士一大美谈。”
前人开山背石雕刻自己,秦萧楚惊讶的说不出话,抬头望着这见不到脸的雕像,充满向往。
雕像底座以石墩为根基,石墩四面以草书刚劲的写有吴策所作的那篇《浮生霸王》。
“踏破三千日月,修的一身霸体。立则拉弓射苍穹,卧则单掌遮星空。怀人雄之威,逞半世清闲。”这句话鞭策了几百代霸道之路在武者在升境道路上披荆斩棘,也为霸道在四境之中的稳固地位添柴加火。
以前只是在书中见识过这首词篇,此时亲眼所见,秦萧楚忍不住感叹:“这般豪迈,当真是惹的天下武人竞风流啊。”
黄伯奚轻抚长须一脸迷醉缓缓开口:“正是有了霸道的《浮生霸王》、道家的《天地阴阳符》、散人的《醉是天上仙》、以及佛门《八字经》才将千年之前那群仙人武学的精气神给传承了下来,不然只怕是会落得一个天下人人不识君的地步,倘若如此,这天下也会少了许多生气,人人碌碌无为,无欲无求,如行尸走肉。”
“无欲无求?”秦萧楚心中暗忖,此趟去往金陵,求的是什么?他不知道。
屈朝鹤啧啧称赞道:“太武山掌门名不虚传,这番见解甚妙。”
黄伯奚微微一笑,这么些见解作为掌门而言,还是该有的。
倘若不是今日秦萧楚一行人的到来,屈朝鹤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这般仔细望着这座七丈巨像,始终仰望也不觉的脖子酸痛,不禁有些感慨的说道:“天下儿郎谁不想做那受人敬仰名垂青史的弄潮儿,就说方才那位王靖州,浑身劣习,不也是想求个人人识君,不也想求个人人敬仰?不然依他那性子,能放下身段在我武苑门外低头下跪?人活在世,总得学会磨平锐气。再说百年前那场浩劫,原本庙堂不可与江湖争,自八珠佛祖开天门一线起,江湖统管天下已有近万年,那场浩劫硬是闭上了几位老神仙的上天之门,就包括你们太武山上代掌门李长空李老道长。现在天下大势江湖占四,庙堂有六,世道轮回,只道是谁也说不清,但这份精气神还在武人心中从不消散,这便是传承。”
说起上代太武山掌门李长空,黄伯奚脸色一阵动容,心怀恩师旧情此生难忘。
屈朝鹤字字参透武人的根本道义,或许受气氛感染,秦萧楚志存高远,心知身怀至高武学才能傲然立于世间,当下便痴痴的说道:“九重山上那位老道长也说过类似的话,倘若可能,我秦萧楚的巨像,也想立在天下各处。”
这席话如果在市井中说出来极像是个狂妄的笑话,曹轻侯却不这么认为,身怀三灵魄的秦萧楚,身怀无限可能。
屈朝鹤对于秦家公子并无任何印象,愿意开门迎客主要还是公主在侧,经过短暂的接触,当即对秦萧楚高看了几分,这句话有几分豪气,当即说道:“秦公子有志气,最早说这话的是吴策吴大仙人,他做到了。而最近说这句话的,是长安城里一位名叫苏淑的女子,当时也没人笑话她,可惜也随着那场浩劫而去了,虽然这话没有实现,但是实打实的做到了人人敬仰名垂青史。”
见秦萧楚一脸疑惑,黄伯奚解释道:“一剑能激起滔天巨浪,敢翻江倒海的苏淑。”
秦萧楚不禁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还不曾知道哪本书中对这位女子有所记载,只能说白灵岛养生院内的书籍算不上多,至少比之关内王府内那座万卷阁就要黯然失色许多。
司徒诗瑶脸上笑意渐浓,只觉得秦萧楚愈发的有趣,低附在秦萧楚耳边说道:“想被做成雕像?本公主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只见秦萧楚瞬间脸红脖子粗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