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曾毅。”
老狱卒还在悠闲的和曾毅聊着,就被这连续的急声给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驾到,还不跪下。”
一起跟着过来的刑部尚书呵斥老狱卒,不过,心里却是长出了口气,好在下面的这些人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看来这老狱卒和曾毅聊的还不错,该是没事的。
“太,太子……。”
老狱卒双腿发软,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终究,他就是个狱卒,虽然见过不少官员,可是,能来这这的,都是犯了事的,可如太子这般的人物,却是从来没见过的。
朱厚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曾毅手里拿着的窝窝头,立时心里的怒火就往上直窜:“他们就给你吃这个东西?”
“这窝头也不错,磨牙。”
曾毅呵呵笑着,把窝头放下,然后起身,冲朱厚照不急不缓的行了个礼。
“曾大人,这是太子爷给您带的饭菜。”
刘瑾赶紧从后面站了出来,把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在了曾毅的跟前,然后一脚把曾毅刚才还在吃的窝头给踢到了一边,笑着道:“您身子尊贵,岂能吃这种东西。”
“多谢太子殿下。
曾毅拱手,却也冲着刘瑾微微点了点头。
刘瑾嘿嘿一笑,这就行,曾毅看来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呈自己的情就行。
“你们都先退下,孤和曾毅说几句话。”
朱厚照摆出了太子的威严,双手背在身后,却是看都不看刑部尚书闵珪一眼的。
“是,臣等先行告退。”
闵珪躬身,本朝和往朝不同,皇帝只有这么一个皇子,注定了是要继承皇位的,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是以,朱厚照就算是在不给面子,闵珪也要受着。
看着闵珪等人退到了几米外,便不再离开,朱厚照眉头一皱,就要呵斥,却被曾毅给看出了,赶紧打断道:“太子这番前来,正巧,微臣有一事想要麻烦太子殿下。”
“什么事?”
朱厚照一挑眉,却不认为曾毅是让他助其脱牢狱之灾的,毕竟,朱厚照对曾毅也算是了解的,应该是另外有其他的什么事情。
果然,曾毅脸色略微带了一丝的忧虑,道:“臣家中稍有未过门的妻子在,劳烦太子派人通知一声,让其不必担心。”
“是这啊!”
朱厚照神情怪异的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充满了诡异的笑。
干咳了几声,曾毅盘腿一坐,把朱厚照带来的食盒打开,深吸了口气,道:“闻起来挺香的,怕不是太子府上的厨子做的吧?”
“你这鼻子,真是灵。”
朱厚照也没什么规矩,也学着曾毅那样盘腿坐下,然后翘着大拇指,道:“这是刚才来的路上,我让刘瑾去京城有名的酒楼定的。”
要知道,太子府上的厨子,有的时候,也是比不过京城那些豪华酒楼奢侈的,毕竟,身为皇家子嗣,太过奢侈了,对名声不好。
且,就算是皇帝,传言一顿饭有几十道菜,也只是传言,根本就没那么奢侈的,也只有大宴的时候才会的。
“你算是占便宜了,这聚香楼的酒菜就算是我平时也不常吃的。”
朱厚照砸了砸舌,不过,却也没动筷子,只是表达了下聚湘楼的酒菜之贵的意思。
“那臣可是多谢太子殿下了。”
曾毅嘿嘿笑着,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不喝酒?”
朱厚照示意刘瑾拿起酒壶,给曾毅倒酒。
“酒还是算了。”
曾毅拦住了端起酒壶准备倒酒的刘瑾,笑着道:“这毕竟是刑部大牢,不好饮酒,且,臣也不善饮酒。”
曾毅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他根本就不喜欢饮酒,那股辛辣的滋味,不为他喜,且,饮酒后的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是让曾毅厌恶的。
且,这是刑部大牢,有些地方,还是需要注意小心的。
“那就算了,这刑部大牢,你的确要小心。”
朱厚照的声音突然抬高了起来,以至于远处站着的刑部尚书等人都能清楚的听到朱厚照的声音:“孤听说,这些个牢狱里,可是有不少害人的法子,事后还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史上多有记载,此类事情,最终,不过是暴毙或者自尽,可孤却知道,一旦是这样的结果,定然是被人害了的。”
曾毅楞了一下,随即看向了刘瑾,朱厚照身为太子,身份尊贵,且年纪尚幼,定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定然是刘瑾在旁边说了什么的。
果然,刘瑾冲着曾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曾毅的猜测。
“这事,微臣却也听过,不过,怕都是下面那些府州县牢狱里才有的肮脏事吧?刑部大牢想来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吧?”
曾毅的声音也是不小,那帮老臣既然敢在京察名单上做手脚,趁机对付他也就不为过了,当然,那些个背后的大佬们肯定是不会用这种下作方式的。
毕竟,曾毅一旦罪名确定,若是被罢官了,那时在收拾他,也就更为简单了。
可是,曾毅得罪过的那些官员呢?如刘宁此人,虽然已经深陷牢笼,怕也是有不少势力的。
更甚至,曾毅想到了很多,如借刀杀人,栽赃陷害,怕是千里之外的某些个官员或者某些个势力,也会趁机谋害他,以至于引起朝堂上的一场猜忌。
远处站着的老狱卒及看守刑部大牢的其他士兵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太子的这番对话,为的是什么,他们自然清楚,而且,这种事情,也的确在刑部的大牢里出现过。
“曾毅,你就放心吧,若是你敢死在这刑部大牢当中,不论原因如何,孤都当你是被人谋害的,等孤日后登基,定然会诛了刑部尚书及这一干的刑部大牢的狱卒及守卫士兵。”
朱厚照这话,却是端的霸道无比,也就本朝的太子敢说他登基后如何了。
甚至,皇帝就算是知道了此事,怕也只会夸太子有了皇者的霸气,而不会说他什么。
不过,朱厚照这话却是把刑部尚书也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其实,曾毅被下入大牢以后,他就担心会出事。
倒不是担心朝中的那位老者,而是担心千里之外,身为刑部尚书,心思自然慎密,是以,有些事情,他还是能够猜到些的。
借刀杀人之计,此时是正合适的,而且,怕正巧这是双方相互的借刀杀人,都想借对方的刀,如此一来,岂不是到处畅通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借刀杀人之计,害的,怕还有他这个刑部尚书了。
“如此,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曾毅嘿嘿笑着,却也是知道朱厚照心思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么配合的。
“殿下可否在替臣送一封信给陛下?”
曾毅想了想,却是又说出了一个请求。
“你是要给父皇求情么?”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怕是没用的,父皇是护着你的,这,你该知道,只是,这次,怕是父皇也有些为难。”
“不是求情,而是另有其事。”
曾毅呵呵笑着,道:“更何况,臣,不认为自己有罪,臣,有错不假,可并未有罪。”
曾毅这话,却是把这错和罪分的很清楚,错,无刑罚,罪,有刑罚,这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行。”
朱厚照点头,站了起来,冲着后面的刑部尚书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是。”
刑部尚书点头,不敢怠慢,本朝的太子,权利极大,威严极重,可以说是和皇帝并无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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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毅,倒是难缠的很呐。”
内阁当中,刘健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看着下方是谢迁和李东阳,道:“丁乔与宾之兄如何看待此事?”
有时候,官员是不能单以品级而论的,还要在乎舆论及圣上的意思,若非如此,曾毅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刘健这个当朝首辅如此忧愁。
李东阳笑着放下手中的公文,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道:“介夫怕是看重曾毅的,不好说,不好说啊。”
李东阳说的介夫,自然就是大学士杨廷和了,只不过,现如今,杨廷和没来。
“唉。”
刘建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岂会不知道李东阳的意思,若是杨廷和力保曾毅,这件事,内阁真不好有分歧的,毕竟,说破大天了,曾毅有看守不严之罪,可是,其京城,却并没什么看守的,这纯粹就是一个意外。
而且,若是以内阁大学士的身份去追究曾毅这种意外的罪过,怕是有失长者风范,更有失仁厚之名。
“希贤兄。”
一直没吭声的谢迁却是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刘健,道:“这里没外人,只咱们三个,你句实话,此事,是否你为之。”
谢迁所说的,自然是京察名单丢失的事情,至于刘宁对曾毅发动攻击,这个不用问,刘宁是谢迁的人。
可是,虽如此,却并不能肯定刘宁是恰巧借此对曾毅发难,还是先前就预知了此事。
“丁乔,你还不知老夫的秉性?”
刘健不悦的皱着眉头,复又苦笑道:“老夫虽看不惯曾毅,怕他日后恃宠而骄,甚至只手遮天,成为祸乱朝廷的奸佞,可却也不会去栽赃于他,只要他行事安分,老夫就算不喜,也不会对其如何。”
“一介五品小官,何至于如此?”
杨廷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内阁的殿门前,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首位上的刘健,道:“首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手握朝廷重权,何苦去为难他一个五品小官?人秉性不同,其或许行事乖张,或恃宠而骄,可却并非日后就是奸佞,首辅有些偏见了。”
其实,对于曾毅,杨廷和却是抱着一种看待晚辈的心情去看待的。
年轻人,总有诸多的不足,或傲慢,或自大,或骄纵,可是,整体来说,曾毅现如今的这个年纪,表现的还是十分不错的。
尤其是曾毅的智商,更是超群,若是就这么打压了下去,怕是有些不妥。
“首辅大人怕是对曾毅的要求有些太过严格了吧?”
杨廷和却是放缓了语气,道:“曾毅,毕竟还是个孩子,皇帝看重他,是以,或许其表现的有些骄纵,可谁都有少年时,咱们,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当初,怕是咱们少年时,若有他这样的际遇,甚至还不如他的吧?”
杨廷和这话,却是实话,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别看他们几个大学士现如今都畏位极人臣,可当年也有过年少轻狂,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年长者,对晚辈,要以慈待之,以宽容代之,而不是看不惯就要打压,这就是有些霸道了。
只不过,杨廷和这话虽然是说的温和,可听在刘健的耳朵里,可就不那么好听了,像是说他刘健堂堂朝廷首辅和一个顽童去计较,去较真,有失长者仁厚。
这话,其实,若是两个普通老人的对话,倒是没什么,可是,刘健脾气本来就刚硬,且又位极人臣多年,更是首辅之尊。
这么多年来,心里,哪怕是他如何的刻意,却也会不经意的有一股狂傲的。
是以,杨廷和的这话,听在刘健的耳朵里,却是极为刺耳的,可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杨廷和说的没错。
李东阳为人精明,已经看出了刘健的不满,笑着打了个哈哈,道:“其实,我看希贤兄对那曾毅也是期望过高了,太过重视了,才会如此不满其的行径。”
李东阳这话,却是把刘健对曾毅的行为说成了是如同望子成龙的那种期待,只是敲打一番罢了。
只不过,这毕竟只是说辞罢了,刘健对曾毅的行为到底是敲打,还是所谓的折腾要命,其实谁都是能看的清楚的。
先是一个左佥都御史王正,后又是一个左都副御史刘宁,甚至,刘宁可以算的上的刘健的心腹了,都被派出去攻击曾毅了,可想而知对曾毅的态度到底如何了。
更何况,现如今,就连刘宁,也被曾毅给设计拉进了刑部的大牢,若说刘健能对曾毅有什么敲打,怕也是想要一棒子把曾毅给直接敲打死的那种。
“罢了,罢了。”
刘健听了李东阳的话,脸上才有了几分无奈的笑意:“老夫倒是里外不是人了,这曾毅,老夫不管了,也不敲打了,日后,其能如何,就看其自身的了,只是,希望可别再出一个霍乱朝堂的奸佞才好。”
“首辅大人明鉴。”
李东阳却是极会说话的,直接称呼刘健为首辅大人,把刘健给捧到了一个高位,道:“有首辅在,怕是那曾毅就算是想要翻腾,也闹不出什么浪花来。”
刘健苦笑,非是他不愿意继续追究曾毅了,而是,现如今,他的那些个门人弟子,也是十分不解他的行为,何苦对一个五品正的小小官员如此追究?
以至于先后折了都察院的两名官员,尤其是左都御史刘宁这个三品大员,真的不值得的。
现在,眼看就连自己的两位好友也是不支持自己了,刘健还能说什么?
其实,刘健对曾毅,不单纯是因为京察,还有一部分则是真的担忧日后曾毅祸乱朝廷,毕竟,曾毅太的圣宠了,就连太子对其,也是亲近的很。
太子又是玩略,怕是日后登基,真让曾毅一手遮天了,到时候,内阁怎么办?
只是,刘健的这番话,却是没法说出来的,因为一旦说出来,那就是私心太重了。
只不过,对于李东阳这位好友的话,刘健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没看到他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吏部考功清吏司,就能把个正三品的官员三言两语的给算计进去,这还叫翻不出什么浪花么?
冲着刘健笑了笑,杨廷和从桌子上拿起公文,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教导太子,是以,基本不再内阁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