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滴答,雨珠攀着树叶小心翼翼的跳到地上,与同伴相约着往着低地涌去,欢聚一堂好不热闹。
一场新雨过后,晚夏彻底消弭在淅沥雨声中,剩个太阳在未散的乌云中翻滚挣扎。
一个绿叶繁茂的盆地里,一条泥泞小路上,姬凌生轻吹着哨子,迈着不急不慢的步子,不管脚下是否有水洼泥潭,就这样优哉游哉的走着。
神情悠闲,模样却是狼狈,一人一马都是浑身湿透,下巴处还有不断滴落的水珠。走了一会,姬凌生停下来,一边扶着黑风的脖子,一边倒掉鞋里的水,因为走路时发出的水渍声让他眉头忍不住的向中靠拢。
将鞋穿好,姬凌生抬头看了眼头顶黑压压的乌云,虽说雨是停了,但看这架势,老天爷明显余怒未消,不准备让太阳出来了。姬凌生也不在意,把目光放向前方,皱眉道:“应该快到了才是。”
又沿着崎岖蜿蜒的山路走了一会,依旧没看见所谓的思岳第一峰,从腰间解下水囊猛灌了几口,爬上马背,扯着马鬃催促道:“小黑,走快点,这儿地势太低,一会发洪水咱就得栽这了。”
黑风发出几声不情愿的响鼻,开始慢步跑了起来,即使这不善的主子老打自己,但以黑风在同类之中算得上灵光的脑袋也知道,今后它只能和苦命主子相依为命。
望着身旁风景快速掠过,姬凌生想起了当年风光,那些肆意妄为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好像历历在目如昨日,又好像模糊不清的是许久以前,想着想着,姬凌生突觉黑风走得慢了,不禁一巴掌拍在黑风脖子上,“你往母马堆里拱时候的劲使哪去了?”
“嘶~”,一声马鸣满含了委屈与不满,饶是这样,黑风只能老老实实的迈大步伐,和姬凌生怄气斗狠,它从来没赢过。记得姬长峰刚把它牵给姬凌生的时候,姬凌生连想上它背都是妄想,随后当它一高头大马差点让一个半大孩子给玩死之后,它就越来越乖巧得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了。
地上蹄声连绵清脆,天上雷声起伏轰鸣,一望无际的黑云早为接下来的倾盆大雨摆好了阵仗,身处山涧天穹触手可及,雷云出现后,穹顶拉得更低,沉闷雷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看着头顶越来越低的墨色云群,蓝色电弧像虺蛇般游走,姬凌生露出一个不屑笑容,挑衅般说道:“你要是看我不过,倒是劈我啊。”
话音刚落,山间夹缝中倏然照得通亮,一道蓝光弯折而下,电光顷刻消散,结结实实打在离姬凌生不到一丈的地方。
闻着带着焦灼味道的气息,姬凌生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然后低下头对黑风悄声喊道:“趁它眼神不好赶紧跑啊,一会就该乱劈了,你再快还能快过天雷?”
黑风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发出欢快的嘶鸣,嘲笑遭雷劈的没良心主子,完全忘了雷落下来它是否能幸免,一番得意嘲弄下来,它和刚刚擦肩而过的那块焦土同样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姬凌生收回手,瞪眼道:“都说人会有反骨,我怎么觉得你这畜生也有?见色忘主、弃主而逃、卖主求荣外加吃里扒外,你告诉我,你什么干不出来?”,黑风听着姬凌生如数家珍的条条罪行,真的是有口难辩,只得哀嚎一声表示冤枉。
在姬凌生数落黑风的时候,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脚如线,且有慢慢下大的趋势,黑云迟迟不见消散,准又是一场撒豆大雨,姬凌生真怕被雷劈死,附身贴在马背上,暗示黑风跑快些。
跑着跑着,有迹可循的小路消失不见,一人一马只能在荆棘和丛林中穿行,以此来开出一条道。看得出来,这一带已是樵夫都不深入的险区,想必怪谲诡异不说,山魅兽群肯定不少,姬凌生神色如常,黑风却是微微胆寒。
深山密林中,多有险地,这种视野狭隘、荆棘密布的地段,正是狼熊虎出没的地带,且层层山峦森林中极易迷失方向,对于普通人来说,丢失方向已然致命,而姬凌生比凡人根本强不到哪去。
姬凌生伏在马背上,将呼吸屏住,静静听着从四下传来的任何声响,同时轻抚黑风长长的鬃毛。黑风心领神会,四腿骤然发力,速度又快上不少,如同一道黑色影子在林间奔行。
在黑风加速之后,原本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丛林中突然窜出两道灰影,灰影朝着姬凌生追去,赫然是两头张嘴便咬的野狼。两狼本来蛰伏在草丛里,等待时机发动致命一击,没想到因姬凌生突然的心生不安而扑了空。
姬凌生惊咦一声,惊的是一尺来高的丛林竟能藏下两头狼而不露痕迹,咦的是黑风虽品行不良,可却是万中无一的矫健,两头饿狼追了半天楞是一点距离没拉近,反而远了不少。
扭过头来,姬凌生看到前方是一片树林,又有些焦虑,进了林子,马肯定不如狼来得灵活,脚力的优势自然就没了。
又瞥了眼身后被甩得远远的两头狼,娇生惯养哪知狼行千里吃肉俗语的姬凌生心里犯着嘀咕,“这么远,肚子再饿也不会追了吧?”,正沉吟间,忽然从右边跳出一个黑影,黑影从地上弹跃而起,姬凌生没来得及看清,只能下意识用右手暂且抵挡一下。
姬凌生咬牙闷哼一声,稳住身躯后看去,一头黑狼前肢还没地方放,尖嘴如铁钳闭合般咬住他右臂,眼中绿光闪烁。右手知觉稍稍恢复,姬凌生便用力甩了几下,但这头黑背恶狼纹丝不动,仍死死咬着姬凌生右手。
对上冒着绿光的凶恶眼神,姬凌生顿时较上了劲,用力将挂着重物的右手拖到中间马背。姬凌生抬起左手,碗大的拳头就开始往黑狼脑袋上砸,几乎打得恶狼眼眶震裂,眼珠子直往外突,可就是不撒口。
砸了十几拳,黑狼除了眼中渗出血丝,看不起并无大碍,狼是铜头铁爪豆腐腰,姬凌生拳头砸它脑袋当然要不了它的命。看到野狼咬不下肉就不撒口的无赖模样,姬凌生不禁怒火三丈,镰刀太大在马上根本无法施展,本想却拿匕首,却想起来匕首在右边靴子里,右手被恶狼缠住,显得捉襟见肘。
想到这,姬凌生更是怒上加怒,盯着饿狼绿眼,索性右手一提,将狼头举过头顶,左手去抓住狼的后肢。恶狼似乎感觉到了不妙,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紧接恶狼松口了。
自古而来,狼咬人天经地义,而人咬狼不说前无古人,至少姬凌生打娘胎里出来以后连听都没听过,如今,他做到了。姬凌生一口咬在狼肚子上,一开始没抓稳只咬到了一小块,咬下一块血肉又马上张嘴,这次更血腥,满脸的血加上满嘴的毛让原本气焰嚣张的恶狼在一声惨嚎中松了口。
在狼松口的瞬间,姬凌生立即左手抓紧狼头,从靴子抽出匕首,一刀让狼长满灰毛的脖子开了一道大口,比咬姬凌生那口还凶狠。丢开狼尸,姬凌生吐掉嘴里的毛,顺便把洒在黑风脖子上的狼血擦干净。
扒开衣袖,看见呈半圆形的牙印,所幸伤口深不过半寸,得助于村民送他的衣物,虽然简陋,但胜在厚实。
取过腰间水囊旁的酒壶,姬凌生倒了点酒在伤口,顿时疼得姬凌生额角冒汗、一阵龇牙咧嘴。将伤口包扎妥善,姬凌生这才发觉已经到了树林中,且不断在走上坡路,由此断定此地应是一个小山丘。
姬凌生刚安定下来的心被一阵狼嚎激醒,转身一看,姬凌生感到头皮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疙瘩。身后的吊的远远的两只狼忽然变成了一群,具体有多少只姬凌生没心情去细数。
身后阵阵狼嚎,在这树林传得老远,一路上的鸟兽早被吓得四散,唯独剩黑风的马蹄声在硬气的回应着。树林里没有直线路径,黑风奔跑的速度骤减,但狼群却不受丝毫影响,一来一去,姬凌生不用转头都能闻到那股狼口散出的腥臭。
已知逃不掉,姬凌生倒显得不慌了,蹬蹬黑风肚子示意它停下,慌了阵脚的黑风哪肯停下,拼命的跑,在姬凌生安抚了许久才敢停下。姬凌生脚刚落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黑黑的大屁股夺命狂奔。
姬凌生又气又笑的看着弃主而逃的黑风,暗骂一句畜生,同时转身掐住一头狼的脖子,狞笑道:“老子会上第二次当?”,几只狼呼啸而过,去追吓破胆子的黑风。
剩下几头狼也不准备将姬凌生围住,直接便扑了上来,张着血口向姬凌生咬了过去。快速在手中抓着的狼肚上补了一刀,姬凌生将濒死的狼连带着匕首一起丢在一旁,然后从背上取下镰刀。
狼行千里吃肉,姬凌生挥刀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