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江静静地在湖泊边上等待。他先前已经观察过许久,大致确定了湖中只有这一头巨鳄。在逐渐等待巨鳄失血而死的过程中,他甚至还有闲心,去把最远处的一只海鸭捡回来,动手的太早,巨鳄没有爬到最远处,将那只海鸭吃掉。
他尚有闲心,在湖边点上火堆,将海鸭拔毛洗净,放在火堆上烤,而后美美的吃一顿迟来的午餐。湖泊中不时会传出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在水面上晃起层层涟漪。
杨九江知道,这只是那只巨鳄在湖中垂死挣扎。“继续挣扎吧,挣扎的越狠,血放的越多,死的也越快,有些日子没尝到鳄肉了。”他心里头嘀咕着,嘴上啃着刚烤熟的肥鸭,一口下去,油脂四溢,鲜香肥美。
直到整只海鸭吃完,湖里的响动终于逐渐平息。但是鳄鱼的尸体还是没有浮到水面上,杨九江有些迟疑和担心,倒不是为别的,只是担心流纹鱼叉太沉,将鳄鱼的尸体压在了水底,浮不上来。
他正思索着,冷不丁湖面一阵拨动,一片白花花的鳄鱼肚皮浮上水面。“哟呵,翻肚了?”杨九江心中一喜,但是多年海上生涯的经验,使他并没有放下警惕,这种看上去死透,实际上还憋着一口气吊着命的东西,见得多了。
有些渔人出海捕猎时心性不稳,急于求成,猎到好货就巴不得赶紧搂到网里。结果捕来的大型鱼获,有的还差了一口气没死,最后的临死挣扎,一把将渔船撞翻,甚至拉渔人同归于尽的,都不在少数。
杨九江紧紧的盯着湖面上的鳄鱼尸体,鲜血还在溢散,将湖面染的浑浊一片,不多时,本来已经漂浮在那的鳄鱼尸体,突然扭动了起来,显而易见是日薄西山的惨淡光景,宽大鳄尾最后一次无力的甩过水面,飞溅起朵朵水花。
独臂的杨九江终于放下心,直接下水泅游过去,他不敢脱衣,虽说湖中凶鳄仅此一头,难保不会有其他危险。他深吸一口气,潜进水下,慢慢的靠近巨鳄的位置。
怎料,在他手刚一抓到流纹鱼叉之时,鱼叉的另一端,一股近乎无法抵挡的巨力袭来。他蜷缩起身体,将鱼叉搂在胸前,双腿交叉,死死锁住鱼叉,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被连带着抡了起来,猛然间随着鱼叉,一同甩离水面。
“这畜生,还没死。”杨九江突然反应过来,心神一紧,即使是诸多的事例在前,他仍就错估了这头凶鳄的顽强生命力,以至于身处险境之中。
身受重创的巨鳄,头顶被刺入尖锐的鱼叉,这是一处极为致命的创伤,消耗放血令它逐渐虚弱,生命之火渐熄。但是直达骨髓的剧痛,却也惹得它彻底凶狂。
将死而未死的湖中巨鳄,于湖泊中再现死亡翻滚,杨九江的境况顿时变得万分危急,但是身处湖中,这是鳄鱼的主场,他也无计可施,只能尽力保全自身,以内气覆盖体表,硬撑着。
水面此时犹如坚实地面,摔的他浑身发疼,只是此举对于巨鳄的伤害其实更大,锋锐鱼叉死死的卡在鳄鱼的头上,晃动间挤压拉扯周围的血肉,使得伤口变得更大。
连续的甩动翻滚,鱼叉逐渐松动,再一次左右猛甩之后,鱼叉硬生生的脱离了鳄首。杨九江感觉手中一轻,顿时察觉到这个更加不利的情况,赶紧将鱼叉抽
回,脚上拼尽全力,用力一蹬,踩在鳄身上,人则借着反作用力,向相反的方向荡出一段距离,尽可能的远离巨鳄。
这一蹬,也引来巨鳄的强烈反应,大尾一甩,转头朝着杨九江的位置扑来,巨鳄体型庞大,有铺天盖地般的威势,让他避之不及。
杨九江在湖中倒退着往湖边游,距离湖畔本就不远,但他不得不分出大量的精力死盯着巨鳄,在水中的速度,他远比不上鳄鱼,一番转身,稍有不备就会被扑上来一口咬杀,他可没有巨鳄那满身厚实的密集鳞甲,能够硬扛流纹叉而死。
自己这四重境体魄遇上鳄鱼那利刃般的钢牙,只会被瞬间撕裂。杨九江一边后退,一边紧紧地盯着转身游过来的巨鳄。
湖水几经搅动,变得有些浑浊,其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挣脱鱼叉的巨鳄全然不顾头顶上仍在溢散的鲜血,腥黄双目中流露冰冷杀意,张口就向杨九江的位置咬去。
距离岸边尚有三四丈的距离,杨九江甚至能感觉到脚都时不时触及湖底的岩石凸起。但着短短的距离,看起来却是如此难以逾越。
巨鳄的血盆大口已然近在眉睫,近乎无法避免,电光火石间,杨九江手持鱼叉,拼尽全力向前一捅,借助巨鳄来势汹汹的冲击,一把将鱼叉刺近鳄口之中,而后借力向右匆匆一避,险而又险的躲开笔直冲来的鳄身。
数丈长的巨鳄,哪怕没被咬住,可是遭这庞大的身形一撞,那也得去了半条命。杨九江在危急关头紧急一避,没被鳄鱼撞到,但是那斑驳如刺棘的鳞甲还是狠狠地剐在他身上。
幸而杨九江早先留了一手,穿衣下水,那一身的衣物也是海兽皮革所制,十分坚韧,然而杨九江仍能感觉到被鳄鱼鳞甲剐蹭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生疼。
鱼叉入嘴,再次刺入鳄鱼体内,似乎又是刺到什么要害,鳄鱼庞大的躯体陡然一滞,僵住了。杨九江抓住机会,再次冒险在鳄鱼身上一蹬,跃出丈余远,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岸上跑去,本来距湖畔也只剩下不足两丈的距离,迈开大步,眨眼而至。
到了岸上,再接着劲儿跑出去好几步,杨九江才止步停下。身后并没有传来鳄鱼追赶的巨大声响,反而颇为安静。
他转过身,看见巨鳄仍然沉于湖中,确认安全之后,终于伸手轻抚心跳胸口,此时此刻,他的心跳极为剧烈,气喘吁吁,筋疲力竭。方才的绝命逃生,稍有不慎就是生死之别。
逐渐平静下来的杨九江心头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甚至忍不住调侃那仍在湖中的巨鳄:“怎么样,这下钉在嘴里,甩不开了吧。”
不过,到底是老练的水手,海上的大悲大喜早已经司空见惯,很快调整了心态,开始重新审视那条沉浸湖中,毫无声响的鳄鱼。“莫不是死了?”杨九江心中猜疑。
但是刚刚失过手的他决计不会下水去试探。若不是好命,他刚才就已经交代在湖里了。四周看了看,捡拾回来一根腕口粗细的枯竹,枯竹不算短,接近丈长,他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下水,水刚一淹没膝盖,就不再往前走。身子前倾,拿着竹竿轻触鳄身。
庞大的巨鳄毫无反应,状若僵死。可是杨九江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心里头
瑟缩地厉害,根本不敢近身去探查。长长竹竿搅乱湖上清波,冒出巨鳄那黄浊的凶睛,杨九江瞬间计上心头,抡起竹竿,向着鳄鱼的眼睛打去。巨鳄漂浮水上一动不动,一动不动任由杨九江执竿抽打。
任凭杨九江将鳄鱼的眼眶打的血肉模糊,眼珠子都被戳穿了。鳄鱼仍然浮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此时,杨九江才确信,巨鳄的确是死了。
终于他再度于水中行进,磨磨蹭蹭走到鳄鱼的尸体边上,等人高的鱼叉整根刺入鳄鱼口中,只剩下堪堪一寸的把手露在外面,那深度令杨九江为之咋舌。
他伸手敲打鳄鱼的庞大尸体,扣击冰冷的鳞甲,发出沉闷的响动。水中多有不便,杨九江拽着鳄鱼尾往岸上拖。一到陆地,他顿觉巨鳄真正的体量,极为沉重。只好咬牙坚持,一步一步的缓慢拖行上岸。
上岸之后,杨九江用一截枯竹架起鳄口,摸索着想把流纹叉从鳄鱼口中拉出来。直到这时,他才了然,尖锐的钢叉赫然刺进了鳄鱼的上颚之中,两根叉间没入血肉之中,那般长度,近乎小臂长短,将鳄鱼的脑子穿的稀烂。
只是扎进入容易,取出来难,鱼叉卡在兼坚固的头骨之间,进出不得,但是如此制造精良的利器,绝不是能够轻易舍弃的。
杨九江只是独臂,拖拽不动,无奈之下半个身钻进鳄口之中,两条腿架着上下颚,抓住流纹叉用力一扯,顺带着撕下一大块的血肉,才从鳄鱼体内将流纹叉取出。
顾不得处理巨鳄的尸体,尽管在外界的大天地,这样一条巨鳄也算是价值不菲,但是杨九江仍然选择以探索湖泊为重,毕竟这鳄鱼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任其宰割了。接下来自然应当探查湖中,看一看这番辛苦,到底值不值当。
休整片刻之后,杨九江重整行装,再次下水探查,湖面清幽,水中也恢复了原来的透亮,虽然算不上清澈见底,但在水里看的也还算清楚。
他一下水就直奔目标,游到湖泊中央,深潜而下,湖中除开原先那条巨鳄之外,并没看见其他的庞然大物,三两成群的鱼虾从身旁游过,被杨九江视而不见。
一口气潜到湖中深处,他惊讶的发现湖泊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依稀可以看到湖底,那里光线昏暗,密密麻麻的排布着看上去体块不小的珍珠蚌。
单看那体块,杨九江就能料定,湖底密布着的,定是一片积年的老蚌。浮波秘境里的上品珍珠,这个想法勾得杨九江心里一痒,下潜之速更快几分。
下潜了几十丈,杨九江感觉胸中气短,然而距离湖底还有一点距离。杨九江不由心中暗自焦急,千难万险都过来了,莫不是要止步在这里?
须臾之后,杨九江终于落到湖底,粗略的看了一下遍布湖底的巨大珍珠蚌,最小都有一尺长宽。他环顾湖底,骤然间发现,不远处的位置,那处的珍珠蚌最是巨大,而几个车轮大小的巨蚌拱卫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奇怪的气泡,在阴沉的湖水中格外醒目。
胸中的气息不多了,杨九江憋不住,轻轻蹬腿,暗中记下气泡的位置,往湖面升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