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恨水被老人留在曹家,秘而不出。尽管他已经跻身五重境,与岛上的寻常渔人有着天壤之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对于这个关门弟子,曹正波其实非常的满意,不论性格品行都深合老人的脾性。也正因如此,愈发看中,老人的独子远走外海,多年不归,甚至音讯全无,因而对于刘恨水的期待,近似亲孙。
刘恨水额头的浮波秘纹,地位极高,且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十分重要,在一众大岛合力谋取浮波秘境之时,这种天选之子尤其为人们所重视。
一但刘恨水身具云浪痕的消息走漏,十三位岛主定会蜂拥而至,在秘境的诱惑面前,一位五重境的武夫生死,还是无关紧要的。
曹正波身为一岛的宿老,对于十三岛联手探索浮波秘境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想要进出秘境,所谓的路引极为重要,而这世上最好用的路引,不就是这些天选之子额头上的那朵云浪么。
爱之深,责之切。
刘恨水回到曹家这几日,过得苦不堪言,三更灯火五更鸡,老人日夜柳木条随身,亲手调教这个关门弟子,时时刻刻都不得分心,必须专注于武道。动时,搬运气血,活动筋骨。静时,流动内气,扎实根基。
老人手中的柳木条虽然柔韧,然而在内气灌注之下挥舞的虎虎生风,如同长鞭。
一手甩落,只叫刘恨水浑身火辣辣的疼,酥麻而刺痛,然而并不会真正的伤及体魄。
一老一少,就这样在这座古旧的府邸中勤修武道,不顾俗世。曹正波甚至极为罕见的,主动找了一趟高浪,推脱着年老体弱,将宿老的事务一并辞去了。
高浪连月来,一直忙于岛上的繁务,发现这个性情顽固刁钻的曹老头,竟然愿意低头,甚至还要求卸任。
他倒也乐得如此,客套一番之后,索性差使部属,将曹老头分任的事务兼并。空留下一个宿老的名头空衔,每月的供奉照领,算是抵上曹正波几十年来的劳苦功高。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让浮波秘境的影响逐渐淡化。终于在盛秋之季,连波七岛的岛主,再一次相聚在了一起。
这是颇为默契的聚会,连波七岛的岛主每年都会在春秋两季之时相会,以表彼此之间的亲近关系。同时商议一些关系到各岛的要务。
秋议的位置,在大礁岛上。
大礁岛,名副其实,整体便是一块浮出海面的宽大礁石,经过岁月流逝,沉土积淀,发展成一座岛屿。
岛上的土壤稀少,岩石坚硬如铁,不利于开垦。因此尽管大礁岛的实际面积与乱波岛相差仿佛,然而人口数量,仅仅是后者的七成。
而且因为资源的匮乏,大礁岛对于商队的依赖很是严重,可是岛外近处是一片密布的暗礁,即是天险,也是障碍,对于海上商队的大型商船进出极为不利,影响着大礁岛人的生计。
然而事无绝对,大礁岛外的一大片暗礁尽管为商队和外来的其他船队带来了麻烦。但是也形成了一片天然的渔场。
大礁岛上啥都缺,唯独不缺
海产鱼鲜,而且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水性好的渔人,找个风头好的日子,手持鱼叉只身下海,半日就能捕捞到足够一家所需的鱼获。
金秋岁月,虾蟹正值肥美之节,暗礁之下,是千里海领中有名的礁蟹,大礁岛主摆开盛宴,席请六岛之主。
宴会的觥筹交错之后,终归是提及正事,七岛相聚,当有所议。
大礁岛主作为地主,抢先开口,说道:“各位岛主,而今的千里海领,看似平静,然而海面之下暗流涌动,不知各位岛主,对于白猿岛的那位有什么准备没有?”
大礁岛主所说的,自然是白猿岛那位深藏不露的老岛主,八重境圆满的武夫,距离九重境不过一步之遥。
如此强横的战力,纵然是岛主们也分外警视。
一位八重境的武夫,尚可以倚仗弓箭之利,驱逐其于远海。只要不能入岛近身,再大的威胁也仅仅是威胁而已。
然而,倘若这位不显山不漏水的老岛主若是再一次跻身九重境,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境地了。身为岛主,自当对于未来的危机有所远望,正如风暴之前的海兽,会有所警觉一般。
大礁岛主真正的意思,无非是串联七岛,共商未来有可能存在的这个威胁。
然而,连云岛的白沧,笑而不语。尽管已经退下岛主之位半年,连云岛的新晋岛主仍然留在岛上不出,白沧顶着个老岛主的头衔,四处游荡。
幸而也是几十年的老岛主,威望极高。各家岛主也都默认了他的身份。
连云岛家大业大,从一场场生死关头闯过来的连云岛先辈,为连云岛留下了足够的底蕴应付危机。
然而白沧虽然不甚在意,并不代表其他岛的岛主就可以熟视无睹。于是乎一众岛主又将目光投向了乱波岛的高浪。
毕竟连波七岛,以连云、乱波为双峰,既然连云岛默不作声,那自然是唯乱波岛马首是瞻。
然而,这一番的打算,又一次落空了。高浪早已经与白猿岛的岛主暗中签订了山河血契书,那等底蕴之物的威力,便是九重境的武夫也无法违逆。
有着契约作保,高浪也不怕白猿岛的徐淞翻脸,因而看着望向自己的各位岛主,含笑而言:“千里海领,十三岛毕竟还是自家,纵然连波、须环两脉之间的相争,也不过是兄弟之间的闹腾罢了。若是到时候白猿岛的徐淞岛主真的想要强压各岛,我等自有方法应对。”
只不过话虽如此,高浪丝毫未曾提及具体的施行方案,打着圈把问题推回给各位岛主。这也是岛主之间的勾心斗角,虽然表面上双峰并峙,然而私底下,岛主之间都以自家岛屿的利益为优先。
之所以指望着高浪和白沧开口,其实更真实的想法,还是想要找个出头鸟,顶在前头。
只不过,大家都是人老成精的一岛之主,就算是高浪,久处凡务。对于这些话中的弯弯绕绕也是门清,决计不肯轻易的涉险。
到时候一个弄不好,不仅没能赢面子,反而搭进去自家乱波岛的家底。
议题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谁也不
肯率先开口,承担起这个对抗白猿岛的要务。
白沧依旧面带微笑,调整了一番坐姿,轻咳一声,道:“白猿岛的事,容后再议。徐淞虽然是八重境的圆满,然而立身未久,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而且八重境想要突破到九重境,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得偿所愿的,白猿岛的事看起迫在眉睫,但是仔细算起来,最起码也应该还有一两年的过度时间。”
白沧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接着说道:“其实,真正的当务之急还在海外。”
他转头望向各位岛主,停下了话题,转而询问道:“不知各位岛主,对于而今的外海局势,有何了解?”
外海局势?除开白沧以外的六位岛主,十分疑惑。外海?外海又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算是高浪,也猜疑不定,乱波岛有些两位八重境的武夫,尽管岛上的吴惊池老爷子,实在是年岁太高,身体虚弱,体能下滑得厉害。而今的真实实力,充其只能算是个伪八重。
但是,伪八重也是八重境,吴惊池受高浪之托,近几月里远走外海,探询消息,传递回来一些不得了的大秘闻,让高浪也吓了一跳。
高浪试探着反问道:“莫非,是外海盛传的巨陆之祸?”
白沧有些意外,但是想到各岛之间,也肯定会有各自联络外海的情报线,也就释然了。他略一点头,说道:“正是巨陆之祸。”
并不是每一座岛屿都有能够远伸到外海的情报触角。青梭岛的岛主一脸疑惑的开口问道:“还请两位解释一番,这巨陆之祸,又是何事。为何看两位的语气,这祸事的重要性犹在白猿岛之上?莫非也有九重境武夫的参与?”
白沧静听青梭岛主问完,再扫视周围岛主,发现大多岛主也还是对于巨陆之祸,毫无察觉,甚至一无所知。
他于是开口解释道:“据说大海极南之处,有一片雄伟巨陆,土地广袤至极。如同汪洋一般浩瀚无垠。而今不知为何,巨陆之上有强者已经率领大军。入侵大海,攻占各处海领。”
白沧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如此浩大的战事,近乎席卷整个大海,莫说是九重境的武夫,便是十重境的武夫也可能在战事中出现。”
高浪接着补充道:“千里海领位置颇为偏远,一时半会那巨陆还打不过来,然而近来听说那等巨陆之民,似乎是请动传说中秘纹大师,为他们倾尽全力打造了一艘艘能够行于云海的异船,那些来自巨陆之上的高手,驾驭这异船,突袭各地,袭杀岛屿,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据说已经有不少岛屿,一岛上下的所有海民,已经尽数遭其毒手。”
高浪对于所谓的巨陆之祸,了解仅限于此,毕竟吴惊池走过的地方也有限,能够探询到一些类似的相关消息已经殊为不易。
然而,更加知道内情的白沧却知道,真相远远不止如此。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副图卷,展开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