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印记内圈变成了红色,外圈却还是原本的样子。
师杳正在琢磨,崔氏身上猛然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将对面的师杳和长凌掀翻在地,萧明被护腕生出的护罩保护,还好端端地坐着。
“你这东西,也太见外了!”长凌捂着胸口爬起来,一脚踹在护罩上。
“我说了也不算。”萧明有些欠揍的笑,转头问道:“她不是人?”
师杳起身看了崔氏一会,道:“她体内有东西,且灵力不低,这个验证印没有任何攻击性,都能使它做出如此大的反应。”
“看来是犯了事的人打不过它。”长凌冷笑道。
师杳点了点头,面色不太好,“恐怕官府也被打了招呼。”
“那她说的话还能信么……”萧明蹙眉。
师杳道:“观她的反应,不像被控制。”
萧明看向她,一身缟素,身形瘦弱单薄,脸上泪痕未干,着实有些可怜,做下此事的逸真门弟子,定是没胆子让门中长老掌门知道的,灵力不及她体内的东西,便只能驱赶。
九君城背靠逸真门,官府听说是逸真门的事,自然会偏向逸真门。
萧明叹了口气,一时沉默,或许从小衣的死开始,他便不该再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公道。
“大有,让开些。”师杳看着他怀中的孩子道。
萧明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大有点了点头,大有便将孩子小心放在地上,退到一边。
师杳指尖飘出了一小团灵力,快要触碰到那孩子时,小孩体内也陡然冲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师杳的灵力击碎,直往她扑过去。
师杳旋身避开,长凌道:“有意思了,母子俩身上都有东西。
快看看书,有反应没有。”
萧明掏出《太阴录》来,书册已然在忽明忽暗地发着光,不等他动手,便呼啦呼啦翻起来,停在其中一页,写着“子母蚌”。
“蚌?”长凌凑过去看,“想来就是个护盾了。”
萧明点头,这东西的反应也着实是护盾的样子,只不过不同于护腕,它会反击。
他拿出扇子,道:“子母蚌,出来。”
没有反应。
萧明再次捏着嗓子威胁道:“子母蚌,出来,否则用白玡打你哦!”
长凌浑身一抖:“你哄孩子呢?恶不恶心!”
“你懂什么。”萧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子母蚌,那肯定是有个小的,小孩子比较好吓唬。”
长凌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
萧明接着道:“我的召唤,你们也不现身?白玡的厉害,你们该是知道的。”
先是小孩的身体有团光闪了闪,紧接着崔氏身上的也有白光闪动,两团光同时飘出来,落地现出一大一小两只打开的蚌壳。
大的里面坐着一个白衣妇人,小的里头坐着个穿着肚兜的小娃娃。
这一大一小瞧见萧明,起身拜道:“拜见主人。”
妇人道:“我母子先前不敢确认主人气息,还望主人莫要怪罪。”
“这倒无碍,你们为何会在崔氏母子体内?”萧明问道。
妇人道:“自是受到了感召。”
“感召?”萧明不解,那妇人却更疑惑,刚要问,萧明却抢先道:“我有些事不记得了,你仔细说说。”
那妇人未有怀疑,应道:“我一家三口原是一同修炼,遭逢大难,只剩下我母子二人,也因此,我二人得天缘化得妖身,自此便可感应深陷危难的母亲与孩子。”
“所以你们是感应到了崔氏母子?”萧明问道。
小蚌里的小孩乖巧点头,伸出小脆藕一般的手臂,道:“主人抱。”
“呃……”萧明石化了一阵,大有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妇人道:“浪儿,莫要闹,主人有正经事。”
小孩撅了噘嘴,但还是乖巧地坐在蚌中不再做声,妇人便接着道:“主人,我们母子二人受到感召,便来此保护他们,不让他们为人所害。”
保护?萧明蹙了蹙眉,问道:“你们可有做过什么替他们伸冤之事?”
妇人摇了摇头,“未有。
我们虽已化妖,却只能行保护之事,无法主动攻击,且怕他们遭逢不测,我们也不敢离开。
若无人能替他们伸冤,便护他们一世罢了。”
“崔氏母子可知晓?”萧明问道。
妇人再次摇头,“她所懂仙妖之事不多,不知其中缘由,我们只是寄居在他们体内保护,不会操纵或是占据身体。”
夙悬若有所思,道:“你们暂且回去,还如从前一般,保护他们,伸冤之事,我们想办法。”
“是,主人。”大小二蚌应声回到了崔氏母子体内。
“明日咱们将他们安顿好,再回九君城查查看吧。”萧明道。
长凌点头,“九君城是姜家的地盘,咱们去而复返,还是乔装打扮一番的好。”
商定好,四人各自吃了些烤肉睡下,长凌侧头看了看崔氏和小孩,上位者忙着勾心斗角,动辄便要葬送千万人性命,如此“小事”,又怎会被他们看在眼里。
父皇,皇叔,做你们的百姓,可真是太苦了。
师杳亦在看着那对母子,师父说那书册是邪魔法器,能控制它的人,也必是魔头,若这样的录灵也算作邪魔,若这般一路救人帮人的人,都是魔头,那那些颠倒黑白的人、他们这些自认正道仙门的人,又是什么?
她蹙眉闭上眼睛,脑中却忽而想起了先前路上的丹华境门人,丹华境虽以弓为武器,但弟子都会有一把佩剑,作御剑之用,为何那些丹华境门人,要骑马而行?
师杳和长凌各有心思,萧明脑中亦纷乱地想起小衣的事来,被他强行忽略的那些懊恼、自责、不忿,再次翻涌起来。
若是当初他去查看那异响,若是他能早一些回去,若是……
若是没有这《太阴录》……
他曾想着官府里仍有公道,这世道仍能惩恶扬善,可一路行来,又有几个官府清明,又有多少正道可走。
小衣的一条命,董文傲不过判了流放。
他知道的时候,董文傲已经被押走,官府的人不告诉他去向,他无处可寻,那时他觉得自己如此无力,只能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流放无多少活着的机会,算是对小衣有了交代。
他无能为力,他懊悔,也痛恨自己,他将这件事深深地埋起来,故意忽略这一切,却有数不清的夜晚,良心不安。
从前他只知自己想成仙,却不知成仙为何,如今他所想,便是让这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