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面六关不同的是,二人进来打坐入定之后,没有佛光照射下来,相反周围忽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变得一片死寂,外界所有的声音完全被屏蔽,除了能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当真是没有任何一丝外音。
静心打坐的法海就像陷入了某种虚无之中,在这片虚无里面只有他自己,这时一道发自灵魂的声音响起:“你放下了吗?”
而后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了大量互相重叠的画面,这些画面就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曾未有过的清晰,大多都是他出家前的记忆,而现在这些画面不能称之为记忆,因为他身如其境。
那道发自灵魂的拷问又来了:“你是否放下?回答!”
“没有!”
法海遵循本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如果有人问法海内心最深处的执念是什么,答案是公正与平等。
在法海还是那个裴文德的时候,那时他的父亲是大乾王朝赫赫有名的两朝元老宰相裴休。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忧国忧民,尽职尽责,而他一生一直在追求着似乎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公正与平等。
他曾经问过父亲,父亲的回答是:“我知道很难,但你可知道那些先辈先贤们孜孜不倦的不懈着哪怕终其一生甚至用生命的代价去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裴文德摇了摇头,那时的他很年轻,经历的少,确实无法理解。
但接下来父亲的话,他永远忘不了。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就算面前是无尽的黑暗,他们也要在这黑暗中升起一丝光,也许这丝光很微弱,但却能给人们带来希望啊,所以他们孜孜不倦哪怕是用一生的时间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意义正是如此,星火不断,希望便不断!”
这句话此后影响了他的一生,哪怕他从裴文德变成了现在的法海!
不久父亲因为提倡重新丈量土地,改革赋税得罪了几乎满朝权贵,结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处。
而裴文德在被发配的路上被空明大师所救,空明大师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你与我佛有缘。”
后来他就成了法海,并且最后从空明大师手上继承了衣钵一直到今天。
在法海看来,执念未必就是业障,就是痛苦的来源,执念也可以是信念转化成信仰!
执念一念之差成了一生过不去的魔障,但也以刻在骨子里成为一生的信仰!
所以扪心自问:“法海确实放不下执念,但法海不认为自己需要放下执念,哪怕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真佛!”
这时,法海身边的黑暗渐渐退散,一切渐渐恢复正常。
然而突兀的毫无防备的一道内心深处的声音又响起:“你知道吗?你的父亲他临终前后悔了,所以你真的觉得信仰还能成为永恒吗?”
这道声音一响起,法海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原本不在他记忆中的画面。
裴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曾经风光的裴府如同树倒猢狲散,被抄家之后几乎一无所有,而陪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老奴。
裴休嘴里断断续续的对老奴唠叨着:“你知道吗?我后悔了,是...是我害了文德啊,我..后悔了。”
“老爷少说两句吧,大少爷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忠心耿耿的老奴一边喂着药,一边轻抚着他的胸口。
“咳咳...不..我后悔了..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如此执着...”
“文德他也就不会...我不是个好父亲啊....”
说到这,裴休气不平,内心激动,一旁的老奴不停的在劝解安抚。
裴休放在胸前的手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老奴名叫裴和,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看到了吗?现在你还在坚持你的执念和信仰吗?”
那道声音又来了。
法海忽地感到了一丝心寒,他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那些本来渐渐退去的黑暗又重新缠绕了上来。
黑夜中传来了一声低调的冷笑,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
但下一秒法海猛地睁开了眼睛,黑暗瞬间退散,佛光笼罩法海全身。
法海忽地怒喝一声:“何方邪魔,胆敢妖言惑众,准备受死!”
在刚刚闭眼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神识上面的一丝黑煞之气,竟然有邪魔企图腐蚀法海。
一瞬间后,佛光彻底祛除了这一丝极不容易察觉的黑气,法海又想到了之前一道莫名其妙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这两道声音应该是同一人发出的。
在这塔内无法使用法力开启天眼通,法海皱了皱眉,准备先出了塔,而后找出此邪魔,彻底诛灭,以防他继续作恶,危害更多的人!
在塔内,法海七层考验全部通过,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光门通向外面。
法海正要走出此塔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一旁的天藏法师,而后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和思考着什么。
此刻的天藏先是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而后整个面目都在扭曲,全身战栗不停。
他的人皮面具渐渐出现撕裂,他痛苦的两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脸颊,面具在不自觉中被扯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年轻五官分明的面孔。
此时的他忽然对着面前的空气歇斯底里的怒吼:“我没有错!我不会错的!错的是你们!全都是你们!要怪也是怪你们!”
这时底下的人群中有人抓了抓脑袋,他在回忆思考着什么,忽然他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他是弘一大法师,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弘一法师!”
他指了指塔内的天藏突然大呼了一声。
此话一出,人群中传来阵阵惊讶和不可思议的惊呼,很快又有人认出来了。
“没错,他就是弘一大法师,我也想起来了。”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难怪好眼熟。”
这些话一出,全场震惊,就连一向沉稳的泰安也是忍不出嘶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弘一当年可是得道高僧啊,为何如今却与佛门势不两立?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立马炸开了锅。
之前,在塔外的人看来前面的斗法对他们来说其实很无聊,高台上的景德皇帝早就起驾回宫了,大臣们都差点睡着了,见皇帝都走了,也纷纷离去。
而底下的大众大多还在,是因为有泰安的解释,他告诉大家这是人间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佛门斗法,能够见证,死而无憾。
虽然场下的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们感到大为震撼,于是他们一直留到了现在。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与佛门高僧法海斗法的是曾今的长安一代高僧弘一法师。
大家心里不禁发出疑问:“这是为什么?当年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