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奚羽自那墙上滑落下来,眨了眨眼,垂下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上下摸了一通,顿时眼里的古怪愈浓,这在旁观者看来明明摔得极重的一下,于他来说竟然不痛不痒,后背好似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只有些痒痒。
他抬起头来,顿时就想仰头大笑三声,也不过如此嘛,他还以为自己会口吐鲜血,眼冒金星,五脏六腑尽碎,尔后哆嗦着手说自己命不久矣呢,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原来都是唬人的,比那黑袍丑八怪差远了。
奚羽不知道的是,那修为如同治学也如同内功,往往年月越久,就愈发深厚,除非另有福缘者如他,否则都逃不脱这个桎梏,这龚艾二人毕竟年纪尚轻,资质也不算得上佳,修行至今只勉强算是堪堪入门而已,自然是比不了那等百劫之身的大凶。
这也是大汉之所以置如罔闻,安然自若,放任奚羽一个人贸然出头的原因,黑袍那等大凶在他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何况这学艺不精的龚姓小儿,在他眼里不过是孩童间的小打小闹而已。
刺面大汉虽然外表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也是奚羽厚颜才没被吓走,但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是一潭死水,看到奚羽愤然救下那一老一小,实则心里也颇为欣赏赞扬奚羽这种嫉恶如仇的率真心性,但一路上被这少年磨得实在是心烦意乱,斗大如斗,可他终究因为自己的缘故不能收下奚羽,所以想经此一事,让这少年吃吃苦头,自己知难而退也就罢了,二人缘分已尽。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见这多话少年的真本事,之前路上奚羽那番卖力却成效不佳的拙劣表演自然都只当作看猴戏了,皆是不入流的花架子而已,他知道这少年的身子骨不弱,但却也没想到居然能够硬抗下修士的一击,饶是这姓龚的修为稀松寻常,但也毕竟实打实是个修行中人,这已非天生神力可以形容了,惊讶之下他也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不过最终也只化作一个复杂落寞的眼神随着来潮的心血褪去。
“嘿!不是找你老子吗,你老子我就在这呢!”
奚羽扶着额角站起身子,只有那块是他刚刚自己闷着钻得猛了不小心擦成红肿的,除此之外,连一丝皮肉伤都没有,对着那低头整理自己衣襟的龚大哥打了个招呼。
“看,站起来了,那少年站起来了!”
龚大哥还犹自不觉,正头疼怎么把他的贤弟弄醒,很是烦恼,就听得寂静的外头突然炸开一阵兴奋的嚷嚷声,起先只是一个人,后来个个都惊奇地发现了奚羽惫懒的脸蛋,模样悠哉悠哉的简直像是打了个瞌睡刚醒一样挠着痒痒,顿时个个争先恐后,踊跃指着奚羽,瞬息间就酿成了渲染大波,人群鼎沸起来,好似一场高手对决,看到险处环生之际身临其境一般。
正当他惊疑不定望过去时,就听到奚羽的狂言响在耳边,登时眼珠瞪得浑圆,仿佛大白天见了鬼似的神情荒谬,“你……你!”
“你什么你啊,都说了你爷爷我叫倪老子,乖孙儿不长记性怎么?”话音未落,奚羽就笑嘻嘻地回道。
这一番“你爷爷””你老子”的说得响亮,朗朗上口,奚羽还一边摇头晃脑,你来你去犹如绕口令一般拗口,丝毫不觉又当老子又当爷爷岔了辈分,围观众人听了,又是哄笑出声,方才还一派的肃杀气象,此时在三言两语中登时烟消云散。
龚大哥面色阴沉,心知这注定是要在此边陲小镇历史上留名的一个奇谈,多年以后或许会脍炙人口、妇孺皆知,只是那浓墨重彩的故事里自己是丑角,这小子要流芳千古,而自己却要遗臭万年,事到如今,他必须要拨乱反正,传出去才不会为同道中人贻笑大方。
原本想他如果还有一口气残存,挑断手筋脚筋废了泄泄愤也就算了,但现在这小子必须要除掉,否则不说以自己的修士身份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凡俗少年,面上挂不住,这小子展露一身野蛮怪力,若是放任他不管,以后必成自己心腹大患,所以他非死不可!
当下恶从心头起,运起浑身修为,剑锋上吐露出比先前惊鸿一现那刻还要令人惊怖的白芒,脚下蹬蹬蹬大步流星,无形之中彻底封死了奚羽的退路,直夺他的咽喉而去。
一剑封喉。
不见血不回头!
“臭小子,命硬是吗,可是你没听过一句话叫阎王让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吗。”剑出人出,龚大哥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不带半分生气,怒极反笑,俊秀的五官此时拧在一起,流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森然宣判了奚羽的结局,“我,就是你的阎王!”
意气之争不知何时变了味,眼看这姓龚的就要行那绝灭之事,大汉微微皱眉,心道这小儿好生歹毒,厚颜无耻的以剑芒斩杀凡人也不怕赢得不光彩,心一动,暗叹还是要自己出手了吗,虽然一路死缠烂打的行为不是很讨人喜欢,但也却是给孤僻如他解了很多乏闷,结下了一段尘缘,他是万万不能坐视那少年不理的。
大汉举到颌下的海碗中酒水泛起点点涟漪波纹,就待一干而尽后结束这场闹剧,忽地目中闪过一缕异芒,然后心安下来,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已笃定奚羽再无性命之忧。
奚羽眼睁睁看着那剑芒袭身,却好像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了,心头霎时间惊恐不安,那龚大哥冷笑的脸庞愈加逼近了,不料就在生死一发间,陡然从半空飞下来一物,缠到了龚大哥握剑的手腕上。
这东西冰冷滑腻,竟是个活物,一缠上他的手腕,便即蠕蠕而动,钻入了他的袖口,那凶神附体的龚大哥吃了一惊,只觉寒毛耸立,手当下一软,止住去势,急忙弃了剑,想把那东西从衣服里掏出来,蓦地瞧见那东西的尾巴,鳞片具备,青红斑斓,贴在肌肤上蠕动,甚为恐怖,竟是条尺长的花斑细蛇,骇异之下尖叫出声。
“蛇,蛇!”
他用力挥舞手臂,想把这缠绕在胳膊上的蛇甩出去,但那蛇竟好似生了根一般,牢牢吸附在他肌肤上,怎么甩也甩不掉,更是颇为灵活,摇摆着尾巴完全钻到了他的衣里。
龚大哥面色大变,饶是他堂堂七尺男儿,也对那皮肤滑腻的毒蛇心有忌讳,此时感到到那股冰凉在自己身上到处游走,毫不客气,当成了自己的安乐窝一般,身上衣物鼓起瘪下,更是手足无措,亡魂大冒,也管不了大庭广众之下殊为不雅,就一只手插到自己衣领里去掏,另一只手分出来去后背处抓摸,但那小蛇游走极快,说什么也抓不到。
倏尔蓦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脑后升出,只觉那小蛇耍玩遍上身,这脏臭男人的上身自然没什么出奇之处,没一会失了新趣,就箭头一转换了个方向,直朝那下体游行示威,预感刚一闪过,片刻就成了真,那凉凉的蛇腹已然爬过肚脐,正滴溜溜向那双腿中的裤裆私密之处滑去。
要是咬上一口,这还得了?
这龚大哥刹那间魂飞天外,汗如雨下,直急得双足乱跳,窸窸窣窣拉开裤腰带,就要解衣。
奚羽看他面色涨红,在眼前又是跳足,又是解裤摸裆,一时愣在了那里,很快眉开眼笑,拍手叫好,嘴里还幸灾乐祸:“哈哈,恶人自有恶蛇磨,老天开眼,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一会又想到什么,扯着嗓子喊道:“灵蛇,灵蛇,咬他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