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仗还有吗,他们又要上来了。”奚羽目光飘向别处,转移话头道。
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小兜,摆摆手,“没啦!”旁边的小猕猴也憨态可掬地学着小姑娘的动作,摆手摇头,然后突然冲奚羽打了个喷嚏,随即抓耳挠腮,手捂肚皮,大笑不止,实在不像它的名字一样讨人喜爱。
奚羽瞪了它一眼,没理会这顽皮的畜生,心里暗暗有些可惜,他还想放几个来玩玩呢,以前大多时候也只是看人家放,但现在这个关头,没了炮仗退敌,这两只大癞蛤蟆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姑娘不以为然,捻起一枚梅子吃了,咂咂嘴说道:“没事,不打紧。”一对黑亮的眼珠子咕溜溜一转,拍拍自己的腰兜眉飞色舞地炫耀着,“我还有很多更好玩的东西呢。”
奚羽喜上眉梢,两眼转也不转巴巴望着,很期待小姑娘从她那宝贝荷包里变戏法般再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事来,好让他再开开眼。
只见小姑娘不紧不慢,从一个稍大一点的布兜里取出了一个葫芦形状的东西,是黑釉打磨而成,比巴掌稍小一些,造型窈窕,仿佛江南女子的柳腰,十分漂亮精致。
奚羽眼睛一亮,还没待他问这东西有什么妙用,他那口头上收的便宜儿孙辈的龚大哥却率先叫嚷了起来,不过这回不是对梁上的两人。
而是那先前弄脏了艾贤弟披风、被揪着衣领,若不是奚羽出手恐怕已经命丧黄泉的老汉方才居然没趁着混乱跑出去,抱着孙子躲在一旁,见这一对好心相救的小男女已然无招可出,呆在横梁上坐以待毙怕也支撑不了多久,竟是冲了上去,匍匐在地,抱着龚大哥的腿哀求道:“这位少爷,不要再打了,两个娃娃不懂事,都只是一片好心而已,无意冒犯,小老儿……小老儿赔你们衣服就是了,求你们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们一条生路吧!”
艾贤弟还未说什么,难以接受自己的一身行头满是焦洞破布,眼神已然飘忽,那龚大哥却正一肚子窝火无处发泄,此刻被人抱住了腿,当下眼睛立了起来,抬脚就是一踹,恶狠狠道:“滚开,你这个糟老头子,瞧你这幅穷酸样,知道我二人衣裳是什么材质,赔得起吗你!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老汉被猛地踹翻在地,身子骨那经得住这般殴打,登时脸上煞白一片,动也动不了,他那孙儿只是坐在地上大哭,闻着无不动容。
“好啊!你这个大恶人还敢做坏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姑娘见此一幕,杏眼圆瞪,一向语笑嫣然的俏脸凝上霜寒之色,挂满了愠怒,没见她出手,残影一闪,一件物事就挟着呜咽怪风掷了过去。
龚大哥转过身来,突然心中一凛,眼皮莫名猛跳起来,当下不假思索地暴退三尺,口中喝道:“艾贤弟闪开!”
“什么?”可那艾贤弟还没回过神,魂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愣愣在了原地,竟是接着了那物,好半天都没有异样发生,他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那黑黝黝的东西忽的旋转起来,内中有机括,咔的一声陡然陷出好多小孔,从孔眼里倏尔冒出一缕缕淡淡烟气来,散发着甜丝丝的香味。
“快丢了它!”龚大哥在后面急急大叫出声,不敢小觑。
可为时已晚,那艾贤弟已经吸入了一些到鼻中,在小姑娘催命般的“倒也,倒也”两声后,顿时眼前一黑,便听咣当一下栽倒在地。
龚大哥痛心疾首,刚想哀呼出声,顷刻之间突然脸色潮红口吐白沫,发癔症般乱抖了一阵,就也像他一样直挺挺倒地不起,赴了后尘,只偶尔手脚抽搐两下。
“好了。”小姑娘拍了拍手,好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对奚羽说道:“我们下去吧。”
奚羽还没从局势突变中回味过来,就忽然耳边风声响动,惊呼还未发出口,却是小姑娘单手抄在他的腋下,向前轻轻一跳,便已飘飘悠悠落了地。
奚羽虽是少年郎,身子未长完全,但不比女孩,少说也有百斤之重,小姑娘捎人下来脸不红心不跳,立下是相形见绌,不知道要比他那一手只自个儿引以为豪的草上飞轻功高明出凡几来。
奚羽一阵错愕,脚下踏实还有些恍恍惚惚,心想:原来外面长的好看的小姑娘也这般厉害,五湖四海之中果真藏龙卧虎,还以为自己误打误撞吃了灵芝,脱胎换骨,已是颇为不凡,多些时日下来暗生骄傲自满,如今正如当头棒喝。
心念所思,奚羽那一点无谓的骄满早已不翼而飞,又成了那个初出茅庐涉足江湖的毛头小子。
忽觉头上一沉,原来是那元宝也跟着跳了下来,小猕猴从奚羽的头上一弹,就跳回了小姑娘的肩头,冲他呲牙做着鬼脸,乐不可支,一看就是故意的。
奚羽挠了挠头,看清了先前还耀武扬威凶横不可一世的龚艾两人此刻横七竖八交叉躺着,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禁不住一呆,想不到这小姑娘身上掏出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威力居然这般巨大,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就撂倒了两人。
“厉害啊!”他瞠目结舌,话语中满是钦佩之意。
小姑娘听了眉头一挑,很享受奚羽佩服的目光,明眸里压抑不住的得意,哼了一声,“那是自然。”
奚羽用脚踢了踢那艾贤弟的身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随即弯腰把他手里的物事捡起,递给小姑娘,问道:“他死了?”
“没有,他只是晕过去了,不信你探探他的鼻息,不过这迷药闻上一口便是一头牛也倒了,他吸进去那么多,恐怕没个三、五天是醒不过来啦。”
“哦。那他呢,隔那么远怎么也中招了?”奚羽指了指远一点满口白沫,状若死狗的龚大哥,又问道。
小姑娘接过那个黑釉小葫,看都没看一眼,揭开了谜底:“他呀,被我那蛇儿缠了那么久,肯定被咬了,不过也不会死,顶多醒过来上吐下泻个十来天,哼,就该教训教训他们,长长记性,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那蛇不是假的吗?”
“笨蛋!蛇是假的,牙不能是真的吗。”
奚羽点点头,深以为然,这不过是略施小惩以儆效尤,比起这两人的所作所为来一点也算不上过分,他还嫌轻了,但见老汉还面露痛苦之色倒在一旁,他赶忙几步上前,把老汉扶起,在背后做了一番推拿,他粗识药理,跟在自家阿爷后头多年看下来,手法也记得个大概。
三两下推按下来,老汉好受多了,一缓过来,就叫孙儿过来急着跪下给二人磕头,砰砰作响,“两位恩人今日多谢救命之恩,不然……”
眼含热泪,已是语不成句,想来也不想若是自己遭了横祸,一把岁数已知天明,死了也不可惜,只可怜自己的孙儿小小年纪孤苦无依可该如何是好,怕是要流落街头做小叫花子受尽白眼了。
老汉说不出话来,就要磕头再拜,两人都慌了手脚,小姑娘虽说古灵精怪人小鬼大,但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遇到这种事反而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而奚羽却是感同身受,温声安抚下老汉,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他开始明白自己阿爷临终前浑浊的目光里究竟含有怎样一种的情绪了,或许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都是放不下吧。
奚羽站起身来,看到小姑娘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