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江,这条孕育了整个大乾文明的宽广流域,不像湘河那般好似长枪一般笔直,水流湍急好似万马奔腾一般。而是蜿蜒曲折有着九曲十八弯之称,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童年时的母亲一般温柔恬静。
站在襄城破败的城墙之上,南宫铭和东方耀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同样是临海城市,相较于富饶的滨海城,这里却是反差极大。同样的沃野千里,但自一个月前收完粮食之后,却是并未再行续种其他植物。同样的港大水深,但此刻却是难以望到一艘船准备出海。好像这个沁江的出海口,完全没有地利带给它的优势,反而比之内陆城市还要不如。
原因只有一个,汛期将至,一向温柔的沁江。。。要发怒了。。。
“唉,这里一马平川又紧临出海口,按说该是另一个滨海城才对,为何我看到的却是满眼破败?如今距离汛期尚有些时日,为何人们要如此行色匆匆?”南宫铭看着脚下城内城外好似蚂蚁搬家的百姓,心中没来由的黯了下来。
“年年淹,淹了又涝,土地几乎颗粒无收,与其辛苦耕作,倒不如长点野草养几只羊。而且,赈灾粮总是要晚上几天,若是不提早做准备,那就更是人间地狱喽。”东方耀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对于东海府尤其是这里的百姓,他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
虽然东方家在距离此处百里之外的临淄城内,不过对于紧邻的襄城,自然也是早已势力遍布。即便是这里的城守,也是夹在殷泽凯和东方家之间左右为难,哪一边都是活阎王,得罪了谁都要倒霉。这里不比南边,殷泽凯想要完全控制几无可能,身为四大世家的东方家要是连眼皮子底下都守不住那也就不用再作他想了。
至于每年如期而至的沁江水患,某种意义上一直是东方家在无偿的拯救此地黎民。只不过,即便东方家富可敌国,即便此处因为东方家的原因而没让太多的百姓失去土地,但是,对于芸芸众生悠悠之口,东方家就是再富庶,也终究是力不足矣。
故而,城内有钱有粮的或许还能暂作支撑,等到东方家以及朝廷赈灾粮款的到来,而那些无粮无地的穷苦人家,自然就要像祖祖辈辈一样提前走上逃荒的路。
毕竟赈灾粮食对于百万百姓来终究是粥少僧多,与其等着挨饿,不如逃荒到富饶的南方要饭,只要能喂饱一家老小的嘴巴,怎么样不都是活着吗?
“不过此地的军队倒是还差强人意,除了不够壮实以外,倒也训练有素。”南宫铭拍了拍城墙上的垛口,虽然此处的城墙是破败难看,不过倒是没有一处塌方损毁,看着城门处有序严整的巡防兵士,南宫铭点了点头。
“呵呵,要不是我东方家每年为此地驻军提供粮食衣物,怕是他们也得加入逃荒者的大军呢。”东方耀本想伸手自怀中取出折扇,却想起来早已被南宫铭索去,哪里还有他显示纨绔身份的东西?
“恩?想不到东方家强盛到此?”南宫铭顿了一顿,心中却是诧异非常。大乾皇家对军队极为看重,是决计不允外人参合其中的。但想不到,东方家不仅控制了此地的经济,连军队都让其彻底渗透。
“呵呵,小铭莫要多虑,此处虽然有着驻军,却也是最无足轻重的,况且每年又从朝廷取了许多接济,即便是明轩皇帝都懒得关注,所以嘛,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将包袱扔给了我东方家。再说,就凭这里的三瓜两枣,难道他皇帝老儿还睡不着觉了?”东方耀说话颇为随意,即便是身处大庭广众之下,他也并不介意。
没办法,谁让这里是连东海府尹都感动棘手的地方呢?城中百姓对东方家本就感恩戴德,军队又是东方家的自己人,在这里,东方耀还真不怕什么。
相较于林钰的低调走访,南宫铭和东方耀就高调了不少。自打两人进城之时,便是早有城守、总兵等一干权贵相候多时。在其按照惯例入驻官家驿馆之时,城守大人早已将接到殷泽凯命令,暗中防备巡抚大人的事全盘抖落给了东方耀二人。
他在此为官,还是知道谁是亲谁是后的。况且即便他不说,也绝不怀疑东方耀早已知道了其中事由,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东方家的探子,与其被人抓住把柄,不若干脆选择一边靠上,大不了丢官回家种田,总比哪天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得要强上许多。
“小铭,这几日,所有关于此地的经济和民生情况就会呈报上来,我已交待过了,尹泽凯以及背后那一位取道此处或许很少,不过还是有一些的。咱们去城中转转,倾听一下民声吧。”东方耀说完径自下了城墙,留待南宫铭一人在那里闷不吭声。
因为有着东方家这个古老势力的支持,或许对于这趟襄城之行要有很大臂助,但东方家终究不是官府,就是再根深蒂固也总有无法涉及的地方,很多东西,还是要靠他亲眼所见。
另外,如今已是第三日了,西场的厂卫却是迟迟不曾露面,这,还是多少让南宫铭心里没有底儿。。。。
叮当!就在南宫铭随着东方耀行下城头之时,原本嘈杂的大街以及赶着忙活各自事情的人们一下安静了下来。
南宫铭驻足一看,发现不远的一处集市之前,人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尤其是一些既不打算逃荒也不想办法,专等接济的地痞混混更是不嫌事儿大的跟着起哄。
“打啊!打死他啊!”
“哎呦,好,使劲儿打啊!”。。。。
“怎么回事?”东方耀行到近前,拨开人群揪住里面居然同样看热闹的一个队长模样的兵士问道。
实际上自打响动一起,襄城的巡防士兵便是已经快速赶到现场,只是不知为何要一直在旁边只管警戒着围观的人群,却是放任中间的几人激斗正酣。
“谁拽老子呢,哦,原来是东方大人,小的,小的。。。”队长模样的兵士见有人拽他,猛的回身骂了出来,待看清是谁后连忙改了口。
“你们干什么吃的,眼下这个时候,你们居然在这里看热闹?不清楚现下最需要稳定吗?”东方耀冲着兵士一记耳刮子,不由破口骂了出来。
“唔。。。这个,大人,那个。。。”兵士捂着左脸,哼唧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
“哈哈,原来是巡抚大人和东方大人,此间事由是下官的命令,嘿嘿。”就在东方耀板起脸来时,斜刺里一道颇为玩味的声音出现。
“恩?原来是高副将,现下人心惶惶,你这是何意?”东方耀瞥了一眼旁边的一个武将打扮之人,除却有些单薄外,脸上的线条倒也刚正,颇有军人所应有的气质。
只不过,此人的言行却是跟其外貌颇为不配。按理说,他坐到了襄城城防副总兵,在军中领副将一职,是跟林钰一样正四品的朝廷命官。在整座襄城是除却城守和总兵之外的大官了。但这个咋咋呼呼的大头兵却是自比圣人之道,要行那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书生范儿。
一身黑色锁子铠里裹着一张小白脸,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天生如此。走起路来也全无军人雷厉风行的样子,反倒是学着书生轻步慢踱。若说这些还算可以理解,那其对风月上的个人追求就更是要人不能接受了。
此人好色,可谓是极度好色。而立之年不成家说是为了追求风月,况且是见一个爱一个,不管人家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只要是看上眼的就要有所行动。
不过好在此人自认为得了圣人教化,风流不淫荡,勾引却不硬来。认为只要付出一片赤诚之心,必能换得人家的垂青。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烟花楼里的姘头外,几乎没有良家妇女上了他的贼船。也正因此,高彦这个人在襄城还是颇为出名的,至少茶余饭后,老百姓有了说笑的谈资。
“东方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时日不知为何,城里多了好些武林人士,尤其是那劳什子的沁江帮,不在他的老窝好好呆着,一个劲儿的往这里派人,着实惹了一大堆麻烦出来。我是抓了一批又一批,奈何人家有的是银子,城守大人又不敢过于开罪,这不,今天又干上了。”高彦嘴巴一张,好似一团苦水向着东方耀倒了过来。
“恩?沁江帮?”南宫铭眉头一皱,对于这个跟白巾帮齐名,专做水路营生的江湖大帮,南宫铭自然熟悉不过。但沁江帮的总舵在嘉丰和东海府的交界处,虽说此地是沁江的出海口,他们必然会视之为重,但从来都是跟这里的百姓相安无事,完全没必要在这汛期将至之时冒出头来惹是生非。。。
“下官的意思,恶人还要恶人磨,他们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就让他们狗咬狗吧,反正这些时日百姓就憋得难受,如今有免费的好戏,就让大家一睹为快也不错啊。”高彦呵呵一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打起转儿来。
“小铭?”东方耀转头望向南宫铭,却没想到对方也是饶有兴趣的看起了人群中的那片空地。
“看看再说,好像有些意思。”南宫铭嘴角含笑,看着场中的故人,脸上立时显出了一丝玩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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