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侯爵倚靠在一株石榕树下,目光遥望远处的灯火,那里是镇中心的小湖泊。利卢镇属于帝都境内的交通要冲,随着波亚克王国的日趋安定,商路愈发发达,镇子已经不足以承载如此多的过客,于是镇长便在镇中心修建了一处的大营地。
那个小男爵现在应该是扎营在那里吧,安德烈心想。
夜渐渐深了,镇子街道上的月石熄灭了大部分,镇中只有一个初级低阶牧师,不足以支撑如此多的月石彻夜闪耀。
应该快开始了吧!安德烈舒展了一下身子,作为战功勋爵,骑士枪不在身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不只是骑士枪,披风、盔甲、坐骑、都不在,只有一袭灰色长衣和一柄骑士剑以及怀里的调令。
调令的内容是他和他的军队从帝都守卫调往西北边境卢兹堡前线,并且限今日出发,补给和军械被批准的异常迅捷!是他的家族在这场风波中得以保全的代价。
只是他终究不是愿意妥协的人。
军队现在应该驻扎在拉纳卡郡的边境,距此百余英里的,做完事后连夜赶路,应该能在随军监察官发觉之前追上军队的步伐。
手中的通讯卷轴发出一声轻鸣,应声碎裂,情报传来。
开始了!安德烈抓紧骑士剑,肃容挺立。
旋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中年骑士面色大变,身姿突然急转,手中长剑横锋直指远处,金黄色的斗气在剑锋吞吐。远处的灯火渐渐模糊,似有一层轻纱缓缓落下,笼罩在这条街道的上方,遮蔽了骑士的视线也遮蔽了他的灵觉。
“黑暗天幕!”
“你果然来了,安德烈伯爵。”
一行五人撕裂轻纱的边缘出现在伯爵的视野中,四名全身甲骑士落后一个身位守卫在一位少女的后方,华丽的衣裙的靓丽的面容都不足以转移安德烈伯爵的视线。他的注目之处在少女的头上,柔顺的金发被彩带束起,一尊火红色凤冠带在发端,凤冠镶嵌的明珠下方雕刻有一头咆哮中的白熊――六大公爵纹章之一,现在属于北地大公菲尔德。
“菲尔德?梅薇丝公主?”安德烈在震撼中有些不确定。
面前的少女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很标准的贵族礼:“很高兴见到您,安德烈伯爵,我替我的丈夫谢谢您的帮助。”
安德烈的面色有些阴晴不定,他不能确定少女的口气是真诚还是嘲讽,更不能确定她到来的目的。因为这场政治风波是如此的迅捷和诡谲,从开端到安定甚至不足十日,他根本不能确定北地大公在这场风波中的立场,以及他们对克里夫后代的态度。不过他还是将手中长剑放下了,攻击一位公主的罪名会令他难以担待。
“你的丈夫……”安德烈迟疑。
“艾伦・克里夫,”少女斩钉截铁的回答,“作为见证人,伯爵难道忘了十年前宴会上的盟誓?”
少女伸手指向身后:“伯爵不用怀疑,遵守诺言是我们菲尔德家族的立根之本,我也一样。这些是北地军团的近卫骑士,您应该明白父亲的态度了。”
突然一阵嘈杂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个队列的黑衣人在街道上疾行一头扎进黑暗天幕之中,面前的情形使领头人为之一怔。在仔细确定面前的双方都是正统骑士后,领头人一抱拳,挥手就要褪去。
“出不去了!”队列的最后一人在往天幕外冲时被猛地弹开,面色大变,发出一声惊呼。
闻声后黑衣人呼啦散开又重组围成一个弧形,领头人的面色阴沉不定,目光注视少女,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无意闯入,请尊敬的大法师网开一面。”
少女并没有理会闯进来的小队,她招手从身后的骑士手中接过一封信札,轻轻一挥,一个细小的风漩在手中诞生轻轻托着信飞向安德烈的方向。
“这是父亲托您带给卢兹堡隆美尔将军的私人信件,艾伦男爵的安全将由我来负责,这些苍蝇就交给我来打发吧。”少女的口气不容置疑。
安德烈紧紧抓住信件,信件的一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终于骑士剑上斗气熄灭,天人交战的伯爵终究还是妥协了。
“无论如何,恳请公主能给克里夫大公留下最后一丝血脉!”安德烈右手抚胸,最后望了一眼湖泊的方向,决然离去。
……
“啊!终于走了,快累死我了!”待伯爵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天幕之后,梅薇丝公主突然像打了一场战役一样,整个人散了下来。
“这些东西真是烦死了。”烦躁的公主把头上的凤冠扯下,信手扔给身后的一个骑士,然后嗤啦一声把身上用魔法扣固定的衣裙撕开,露出一身灰色劲装。
公主此时除了气质以外完全就是一个冒险者打扮,她伸出双臂,舒服的大呼一声“自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些苍蝇交给你们了!”
“现在开始按我的计划行事,谁也不许再反对!”
渐行渐远的公主转头警告他们时看到了相顾苦笑的扈从们,嘻嘻一笑:“别忘了处理那个税务官哦。安啦,你们都是父亲的嫡系,回去最多被发去做两年苦役,又死不了,怕什么。”
那些黑衣人自始自终都被无视了。
……
夜里的驱蚊熏香加入了一些催眠材料,艾伦这一觉睡的香甜,起床时已有斑驳的阳光自树梢间洒下。商队的人大部分都进镇子去做远行的最后一次采购,他们要在此地向东转,沿着针叶林山脉进入国境内最大的草原,然后横穿大草原进入与之接壤的梅林郡,沿途基本荒无人烟,只有寥寥的村庄能作为简单的补给站。
湖面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眯起双眼的艾伦看到女仆正端着水盆和盐过来。令他惊讶的是克里斯蒂娜一改往日严肃的打扮,原本严谨的拢在肩后的长发扎成了细马尾,明媚的笑容罕见的绽放在这张精致的俏脸上。强大的感染力影响着所有正在做工的工人,所有的视线跟随着女仆转移直到她将水盆放在艾伦面前。
艾伦感受到了他们目光中的暧昧,因为昨晚由于心疼或者愧疚,在他的坚持下,女仆没有下车单独扎帐篷,而是和他一同在马车中就寝。
可是你们哪里知道我到底发了多少毒誓,更何况连手都没碰到。
艾伦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