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别吓我,我还以为谁来了……”
望着笑眯眯的孙珪,刘夷希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还以为自己刚出龙牙,又入虎口了……
“你刚才背的是《东皇太白经》么?”
孙珪点了点头,方才走上楼来,正好听见刘夷希念着《东皇太白经》的开头两句,便是随口接了一下。
要知道当初为了修行这本书前三章,自己可是绞尽脑汁读了好久,方才摸着点门道;背诵下来,又有何难?
刘夷希仔细看了看孙珪,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突然出现的,便问道:“兄长,你为何会在这里?”
孙珪闻言,想起五日前那场惨案,原本发亮的眼睛突然变得落寞了不少。他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皮,无奈的笑道:“数日前,先生被奸人所害,我在混乱之中被擒获;但禁卫军的人并未为难于我,将我放了。”
“这几日我一直在城中客栈修整,连家都不敢多留。今日上街打听,觉得风声过了,便想来先生这里看看。本以为会有先生留下的信息,却不曾想遇见了你,也真是巧合。”
“不过,你为何又在这里?”
刘夷希愣了愣,眼睛渐渐地失去了点点光泽;纵然自己无法被心魔侵蚀,但那日的场景,却是如同重锤一般,时时刻刻捶打他幼小的心灵。
“除了这里……我也无处可去了……”
刘夷希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幽暗的房间之中,似是在悄悄哭泣。
他们二人亲如兄弟,刘夷希也没有多虑,便将前几日张府血案的事情说了出来;毕竟凭借他和孙珪的关系,他可不觉得孙珪会为了名利把自己给出卖了。
孙珪也是今日才知道张府惨案的。想着刘夷希先是经历全家灭门,又是看着自己敬爱的老师被活生生的杀害……
他怜惜地看着刘夷希,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节哀顺变吧,想来你活着是天意,势必是要报仇的……可不能轻易死了!”
但关于孙珪自己的事情,他却没有和刘夷希说得太多,刘夷希甚至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对先生的怀念……也许是他的错觉吧。
“刚才你说密室……”
刘夷希见孙珪突然发问,猛然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之前那道密室的事情;之前自己只想着上二楼,竟然忘了那个更为重要的密室!
“兄长快随我来!”
刘夷希朝孙珪激动一吼,伴随着楼梯“吱呀吱呀”的声响,极为快速地跑下了楼梯。
孙珪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是越发浓郁;他看着桌上被摊开的《东皇太白经》,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
“你教我三章,如何留下剩下的三十九章?”
嘴角一撇,孙珪毫不客气地将那本《东皇太白经》收了起来。之前学了三章,只悟得个“东皇附体”,威力拔群;若是将剩下的三十九章学会……
孙珪望着这满屋子的书架,心中不由得挠起了痒痒;想来除了《东皇太白经》,这里还有更为奇妙的东西……
“藏这么多,等着发酵吗?”
孙珪心中一阵冷笑,就欲用手去触碰那书架;但当他的手刚好碰到书架的一瞬间,孙珪突然感觉手上有如雷劈一般。
孙珪连忙将手抽了回来,望了望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又尝试去触碰那书架,却依旧是被一阵电击给击退了回来。这书架似乎有着看不见的保护层一般,只要孙珪想去染指,那道保护膜便会自动运行。
“看来,你还是没打算将东西留给我啊……”孙珪苦笑一声,眼中满是黯淡的神色。原以为卢玄死了,自己还能霸占点他的财产;但没想到,卢玄竟然还设了这么个东西……
但他若是知道楼梯口原来还有个鬼遁法阵的话,就不会这么想了;想来这个保护膜,只是一个普通的保护装置罢了。
卢玄死后,必然该有人继承这些东西;若卢玄没有安排,那这些东西岂不在这里生灰?
如今只有刘夷希能够真正地翻阅这些书籍,也就是说,卢玄是将这些书籍全数留给了刘夷希;或者……也可以说刘夷希就是卢玄钦定的亲传弟子了。
又或者说,刘夷希是最后一个破阵的,所以这些书就属于卢玄死后第一个进来的他了。
“罢了,贪了你一本《东皇太玄经》,学生怎么还敢发难?如果你不把这本书拿出来,只怕我连它都无法得到……”
孙珪站在楼梯口处,看着这巨大无比的房间,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这里和他,依旧是没有任何缘分的。
或许这里是藏宝库,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但它却让几乎所有人都无法染指。既然如此,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不若埋葬在土中,等着后世的有缘之人,翻出吧。
但现在……
“这里还是禁止通行的比较好……”
……………………………………
密室之中只有一个书架,那日离开密室,刘夷希并没有理会它;但如今,这书架似乎成了卢玄唯一有可能留有东西的地方了。
书籍之上并没有印字迹,这让寻找的难度加大了不少。但刘夷希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若是能够找到一言半语,又何惧这点麻烦呢?
“贤弟,找到什么了吗?”
孙珪缓缓地走下了楼梯,脸上带着和蔼地笑容看着刘夷希。
刘夷希摇了摇头,随即眼睛看着这边的书架;孙珪随眼看去,也不觉得有多惊奇,毕竟楼上的书更多,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正当孙珪准备随手拿一本出来看的时候,潜意识让得他停了下来;万一这些书也是被卢玄设了什么秘法怎么办?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刘夷希,笑道:“贤弟,看看吧……”
若是刘夷希没有什么事,自己再看不迟……
刘夷希应了一声,便随手拿了本书翻阅起来;孙珪见刘夷希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才宽下了心,就朝书架伸手……
“啊!”
孙珪一声惨叫,没想到这次的电击竟然比楼上的强了数十倍!孙珪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刘夷希连忙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来帮忙。
“看来,这些书是先生专门留给你的……”
孙珪望着焦黑的双手,心中不由得打起了寒战;他以为刘夷希没事,自己也就没事。
但如今看着这番光景,孙珪也就只能这么猜测了……看来,先生对刘夷希,才是真正的偏心啊!
“我?我……”听见孙珪的话,刘夷希摇了摇头,“我没有资格接受这些东西,也许……”
他本想说,也许夏孟才有资格的;但他住了嘴。因为在他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占有欲;他可不舍得把这些东西交给上了三个月课的夏孟。
毕竟他也不是圣人,何况就是圣人,也会有自私的一面。
也许卢玄去世之前,内心早已定好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刘夷希并不知道,卢玄数日之前的询问,刘夷希已经给了他最满意的答案。
所谓的答案,有时就是如此的简单。
但不知道何年何日,刘夷希才会知道这一点……
孙珪拍了拍刘夷希的肩膀,任他自己思考,随即捡起了刘夷希丢在地上的那本书。
他觉得,设置了屏障的只有书架,但书却没有。之前那本《东皇太白经》想来也是从架子上拿下来的,但他却没有因此受伤。
看来,他也只能捡刘夷希看剩下的了。
“嗯?”
孙珪翻看了几页,发现这原来是夏朝的史书;从最开始的刘燮起兵,到如今的元隆年间都有记载。
这般史书,除了宫里面,其他地方都是不能收藏的;卢玄将他藏在这里,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里面的某件事情,却让他格外在意……
孙珪将书递给了刘夷希,脸转向一边,沉声说道:“这本……也许你该多看看。”
刘夷希愣了愣,自己刚才已经翻过了几页,不过就是夏朝的史书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但他注意到孙珪递给他的页数是极其靠后,想来应该是自己没有看见的重要东西。
刘夷希斜眼看了看孙珪,见后者已经转过身去不知道作甚,摇了摇头,接过了书,开始阅读。
“元隆元年,大将军刘武反,帝遣禁卫军五百查抄其家。武家奇清,难得其资,无以证其反。扣武家五十三口,尽解赴京。于城口被太傅伏所杀,全家五十二口遇难,仅余一子岁三月,为张先所收。”
按照历朝历代的法规,当朝人士除了太史令及其手下,是没有资格翻阅史书的。莫非董伏是偶然看到了这一段,才在十三年之后……屠杀了张先全家?
这是这本册子的开头,至于后面的东西,刘夷希已经没心情看了。这短短的几行字,透露的信息极多。先是说刘武反叛,后来又说没有证据证明其反;即使没有证据,还是被押赴京城,被太傅董伏所杀,全家上下只剩一个三个月大的小孩被张先救走,其余人全部罹难。
原来,我是叛贼之子?
难怪……张先一直不肯告诉自己的身世,原来是因为自己身份的缘故……
孙珪知道刘夷希已经看完这段,转过身来,缓缓说道:“元隆元年,正好在十三年前,此前皇帝以‘天汉’为国号,因大将军之故换了国号。如今推算,想来你便是大将军刘武的遗子。”
刘夷希的身体明显开始打颤。
“大将军刘武谋反一案,十足十的是个冤案。且不说大将军与当朝天子乃亲兄弟,善于统兵,一直在关外抵御上狮部落,朝中几乎毫无势力……虽然他掌握军权,但当时已是闲赋在家,如何有资本反叛?”
孙珪见刘夷希反应并不算大,便不在乎气氛,继续说道:“如今看来,大将军之死,完全是由董伏一干宦官所为;其目的,怕是为了将朝中一干官员,尽数换为自己党羽。”
“此事在当时牵涉极广,导致朝廷上下基本上所有官职都换了人。家父当年是征北大将军,乃是刘武大将军亲信,差点也被杀害,被贬作天武关军尉……多年过去,好不容易才当上了天武关总兵。”
“即便我能容忍董伏,想必……你也不能容忍吧。”
孙珪说这句话的时候,斜眼看了看刘夷希,似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也许吧……”
刘夷希淡然地将书放回原处,默默退出了密室。
现在的他,需要好好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