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收起了折扇,朝三人微微行了一个礼。不过这人明显比孙珪都大,怎么看都是长辈。三人连忙回礼,不敢怠慢,并互相道了姓名。
“原来刚才那番见解乃是刘夷希小哥所言啊!如此年龄有这番见解也是不凡。若犬子也有这般领悟才能,我倒是省心了不少。”韩襄轻轻摇动着折扇,即便这个时候根本不热,他也丝毫不在意。他脸上似是在笑,但因为扇子挡着的缘故,三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此人看上去也算的年轻,细细观摩也许三十岁的模样,成家立业自不必多说;但从话语中推断,他的儿子似乎还已经不小了,看来此人也有一番年纪了。
孙珪略微有些尴尬,自己刚才介绍的时候还叫这个人为兄,感觉叫叔似乎都可以了,说道:“原来阁下已经有了孩子,方才称兄甚是无礼,希望阁下见谅……不知,令郎如今多大年岁?”
“我成家较晚,犬子想来与汝等相差不大,如今已过十七个春秋了。”韩襄摇着折扇爽朗的笑道,“尔等看我此般模样,其实我已经年过四旬了。”
“阁下如此年轻,在下汗颜。”
也不知是心机使然还是怎么回事,孙珪已经朝着人行了好几个礼了;在刘夷希二人看来,这般行礼已经是有些过了。
但孙珪的潜意识中却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好惹。虽然他仗着有东皇附体,能够打败许多人;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却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许这个男人身上,藏着他们根本无法探测的异能;既然不知敌人身份,那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韩襄将扇子收了起来,打在孙珪的脑袋上;孙珪感觉这扇子虽然看似平凡,但其中却是有一股气劲一般,注入到了自己的脑子里,顿时感觉格外舒服。
韩襄收回扇子,笑道:“孙郎不必如此拘束。我在家中坐着,处处都是恭谨之语,很是不舒服,才会到这外面来透透气。”
韩襄刚刚说完,刘夷希却是耐不住劲了;这二人已经打了多久太极了?客套话还有完没完?就算是古人精粹,那用多了不就成了糟粕吗?刘夷希可不想接着听这两个人废话,便开口问道:“之前阁下所言,是何意思?”
韩襄知道刘夷希说的是哪句话,便收敛了笑容,脸上满是严肃之意。他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大殿的匾额,随即将折扇别在腰间,领着诸人穿过了大雄宝殿,来到寺庙中央。
从正门进入大雄宝殿,里面不过些许僧侣信徒。这外表雄壮的大殿,如今在这里面却显得拥挤不堪,也许是佛陀雕塑太多的缘故。然而随着韩襄从大雄宝殿的后门走出来后,竟是另一番天地。
这谛真寺的后院竟是如此宽阔,简直不输皇宫内院。僧侣、游客、信徒,遍地都是,建筑星罗棋布;四处散布着种植着农作物的田地,有如田园一般既有活力。远处,还能看见一片水泊,不知是湖是江,竟一眼看不着边际。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夏孟是见识过皇宫内部的,见到一个寺庙竟然如此构造,丝毫不亚于皇宫,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这寺院竟有这番模样!”
“如何不是这般模样?”
韩襄冷冷的笑道,眼中满是轻蔑之意;随即当着三个人的面,取出别在腰间的折扇,指了指大雄宝殿后门佛像下面的一个箱子,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何物?”
虽然那箱子上面写着“功德箱”三个大字,但这般回答太没有水平了;不多说点怎么能叫文化人?
只听孙珪缓缓分析道:“听家父所说,这应当是寺庙的功德箱。信徒根据自己的虔诚程度,给入一定的金额,用以祭祀诸佛菩萨;也俗称香火钱。”
韩襄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冷色不变,沉声道:“你当这寺庙中的僧侣真会如此愚笨,将这些钱钞,换做香火来祭祀佛祖?”
“反正佛祖也感受不到这点点香火,不若不烧……这才是这群僧侣的真实想法!”
韩襄刚说完,便见着有一个穿着破烂之人,将自己手中的不多得铜钱全数投入了功德箱之中。他双手合十,虔诚的朝这功德箱上方的佛拜了拜,脸上还是满足的模样。韩襄见到这般模样,心中的不快都已经写到脸上了。
“这寺庙中的僧侣,每日除了念经耕作,便毫无事情可做。找事做,难道还做那些信徒的导游?每年皇宫中有万两金钱投入到寺庙建设中,如何还需要僧侣们做事?”
“功德箱中的钱钞,每日不知要收集多少钱财!只怕这些钱财,全进了这些和尚的腰包!”
韩襄的话声音太过洪亮,惹得许多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其中不乏僧侣信徒,说不定还有寺庙方丈。孙珪怕惹出事情,连忙给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韩襄的声音才重新降了下来。
“你看见刚才那个人了吗?衣衫不整,一副乞丐模样,连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要省出钱来祭祀佛祖……不,是孝敬这些和尚!”
“而这些和尚整日游手好闲,几乎不念经书,嘴上说自己看破红尘出家,却赚着这些信仰佛教人的钱,岂不比那些好手好脚去乞讨的乞丐更为肮脏!”
韩襄拼命地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低声说道:“我在益州多年,不知见识了多少和尚跑到那些豪华酒馆吃喝;不知多少和尚还穿着袈裟进出青楼……简直是对佛祖莫大的侮辱!”
韩襄说道激动处,一把推开了身边走过的肥头大耳的僧侣,抓着刘夷希的手,犹如瞬移一般,朝着后院掠去。
孙珪二人只感觉一阵清风掠过,便不见了韩襄二人踪影;孙珪只觉得脊梁发冷,幸好刚才没对这人大放厥词……就这速度,自己只怕一辈子都难以达到。
“快跟上吧……”夏孟看见孙珪脸色发白,苦笑一声。
池水泛起阵阵涟漪,偶有鱼儿腾起,畅掠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偶尔出现的新同胞,他们似乎并算不得有多稀奇。
二人极快的跟上韩襄的速度,但未曾想过这地方竟是如此之大,依旧晚了几分钟才到了这最远处的池水边上。
夏孟渐渐缓过气来,问道:“不知阁下这么快的跑到这里,可是有何重要之事?”
韩襄面不红气不喘,而一边的刘夷希却如同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韩襄轻摇折扇,随手一指,指向了这片偌大的湖泊道:“你们可知道此湖的名字?”
湖水广袤无边,似乎看不着边界一般,只能看着这条湖水拉出一条线,变成一条江流,远远地消失在了远处的山巅。
孙珪一脸茫然,难道这是地理必考题,班主任拉他来这里做题?他不知洛阳地理,只能老实回答道:“在下着实不知,也不知这条江水叫做什么……”
韩襄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管他们几个知不知道这个湖水江水的名字?反正他也会说的,何必来的那么多麻烦问东问西。
“其实,这条江水便是拉穿洛阳南北的谛江。大夏拥有很强的建筑技术,这座寺庙都是在江上建起来的。这下面是许多的暗洞,开通南北。而这个湖泊名为‘放生池’,信徒可以自行寻找水生物,到这湖泊中来放生。”
众人看着围栏边上一个个端着盆子端着桶的信徒,甚至还有些许人端着几口大缸,高兴的将自己桶里的水生物倾入池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同得到了开脱一般,似乎很是满足。
刘夷希脸色逐渐好转,看着这些人的行为,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这种表情本来是很难在他脸上表现出来的。
他低首凭栏,轻声说道:“在其他水域中捕捉的水生物,为了自己所谓的功德,又跑到这个放生池来放生。本来便在自然之中,如今又放归自然中;做如此无用功,真是可笑!”
孙珪也不知那根筋搭错了,听见刘夷希发话,立马反驳道:“也不尽然,如此倒也可以促进京城的发展,毕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他们乐意,我们也不好责怪他们。”
面对孙珪的理论,夏孟又反驳道:“这倒不是最重要的,听过军营中以前当渔夫的人说过,一个水域中的生物是有固定的平衡的,就如同我们道家的阴阳平衡一般。若是随意加入新的生物,要么会导致新生物不适应新水域死亡,要么就是水域中的生物无法接受新生物的平衡,导致整个水域的平衡被破坏……那么这片水域就相当于荒废了。”
这三个人今日也甚是有趣,简直像一个三角形一般互相克制;一个说出观点,另一个人立马反驳。
夏孟的观点看上去是最在乎发展力度的,另外二人并未想到过这一点;或者说,这个寺庙里面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他们只在乎自己放生了,有了功德,却从未在乎自己的功德却是整个自然的灾难。
难道这便是佛法?为了满足人类自己私欲,却是用其他生物的变化作为替代……
与其如此,不若……诛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