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煊双眸如潭地看着梅鲁,却见他眼中透着澄澈的亮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让他蓦然惊醒的念头,随即说了声“我有些事要忙,我先出去”,便逃也似地离开了饭厅。
“易先生好。”刚从易时煊旁边经过的佣人礼貌地打着招呼,不小心看到那张满脸冰霜的脸蛋后,心里就忍不住轻颤了下。
佣人脑中纷乱地想着,易先生该不会是怪他看他吧,若是让夫人知道了这事,夫人会不会责罚他,或者是开除他呢?
其实这也怪不得佣人会这样乱想,谁都知道双黑雌性的珍贵,尤其是眼前这位双黑,他可是梅家的未来少夫人。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少夫人,虽然他是雌性,但也应该会承受不小的惩罚。
普西姆星的雌性是珍贵的,却也有着等级的差异。最珍贵的雌性自然是双黑雌性,然后是黑雌性,其余色的雌性都只是一般的雌性。有些雌性天生香觉不灵敏,学过雌性的基本知识还未有进展后,多数都会自己去找工作。
他们能够来梅家工作,那也是三生有幸,叶特夫人对他们这些下人真的很好,他自是希望能够长期留在这里工作。只是叶特夫人待人再温柔亲和,可若是真的惹着了未来少夫人,身为佣人的他难免会受到责罚。所以他心里就觉得害怕,就怕真是他惹得易先生不高兴。
易时煊自然也是听过雌性分等级这事,但他认为这事也很正常,什么东西都有等级划分,这已经是社会的常态。他还真不相信这个宇宙会存在世界大同的时空,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存在着差异,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着梅鲁刚刚跟他说的事,脸上表情更是变化不定。虽然他知道他在这里被称为雌性,一个相当于女性的角色。可头一回听到梅鲁跟他说要他当谁谁谁的雌性,他就觉得心里开始冒着一股子怒火。
他也觉得他有点奇怪,明明都由着那条傻人鱼吻了那么多次,可突然听到他说那句话,心里就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酸涩。梅鲁对他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因为他是个所谓的雌性,还是只因为那人是他,他有些在意这个答案。
假若对梅鲁而言,他仅仅只是一位待他还算亲和的雌性,所以他想要这样的雌性留在他身边,那他该如何看待这件事?从心而论,他不希望梅鲁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对他说出那句话。
瓦尼尔低头看着正在地上画圈圈的梅鲁,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宽慰。少爷终于有点成年人鱼的样子了,竟然会为情所困,看来他离洞房的时日也不远了,想想就觉得心里特别乐。但是,这件事情还是不能让少爷知道,不然少爷怕是又要闹了。
说起这件婚事,瓦尼尔虽是觉得瞒着易时煊有些不好,但他跟在少爷身边那么多年,他的心自然也是偏向自家少爷。而且,他觉得易时煊最后还是会同意这桩婚事,虽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会是这样的展。
梅鲁抬头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他旁边的瓦尼尔,然后继续低头画圈圈,微微嘟着嘴,看样子应该是正为某些事伤心。阿时竟然没有答应他,阿时不是说他也喜欢他么?怎么会不愿当他的雌性呢?
梅鲁想不明白,阿爸曾经跟他说过,互相喜欢的人鱼和雌性就会结为夫夫,怎么阿时就只是看他,然后好像生气地跑了出去,他连早餐都还没吃,他就不怕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吗?那可是会很难受的。
“瓦尼尔,你说阿时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雌性呢?他是不是也嫌我不懂事,就知道玩?”梅鲁觉得心里好难受,他现在都不会像以前那样爱玩了,如果阿时不喜欢他整天去玩,他就会在家里陪着阿时看书的,阿时为什么都不跟他说。
“不会的,易先生不会嫌少爷不懂事的,易先生可能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跟少爷说这事。”瓦尼尔昧着良心说道。心里暗暗祈祷这话可不能让易时煊听到,不然他肯定会成为一条没有鱼鳞的人鱼,光溜溜的肉鱼尾,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梅鲁抬头看着瓦尼尔,闪闪光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瓦尼尔那双有点不自在的蓝眼睛。瓦尼尔被盯得全身汗,可话都说了出口,只好继续昧着良心不停地点头。
老天保佑,他可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实在是太少见到这样哀怨的少爷,他也不忍心继续说些打击的话。话又说回来,他其实是觉得易时煊应该也是有些喜欢少爷的,不然他也不会由着少爷亲吻。
他已经不小心看过很多次了,每回少爷突然袭击易时煊的唇瓣时,易时煊虽是很无奈或者怔愕,但最后还是会让少爷继续亲吻。因此,瓦尼尔确信易时煊心里是有少爷的存在,或许只是因为某些事情没有想明白,他才没有点头同意少爷的求婚。
人鱼的求婚就是这样直接,亲口问问喜欢的雌性是否愿意当自己的雌性,如果雌性愿意,那便代表雌性同意了人鱼的求婚。易时煊虽然没有同意这事,但他那时也没有拒绝,这便是最好的答案。
“那我要去跟阿爸说这件事,让他早点给我和阿时举行婚礼,这样阿时就真的是我的雌性了。”梅鲁兴奋地拍着手,起身之后就急忙朝屋外跑去,一点都没在意那伸了半只手,抓了个空的瓦尼尔。
瓦尼尔看着只抓到空气的右手,然后慢慢伸回手,他好像是好心做坏事了,希望未来少夫人知道这事之后不会怪他。想起他还要贴身照顾少爷的事,暗骂自己一声也就急急追了出去。
直到易时煊走到梅家别墅的栅门前,他才现他就那样毫无意识地走到了这儿。栅门是锁着的,梅家别墅周围都是青山,如果真想去城里看看,那他只能让梅家的人带他出去。
梅家那么多人,愿意带他出去的应该没有几个,或者该说不会有人愿意带他出去,除非叶特同意了这事,他才可能出去。虽说叶特的言行举止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但易时煊心里还是觉得叶特似乎并不希望他离开这座别墅。
虽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是他们救回来的陌生人,如果没弄清楚身份就让他随意出去行走,怕会给这儿带来什么危险吧,易时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这段时间,他也看过电视,上过互联网,从这些媒介看到这个时空的真面目,也看过瓦尼尔和巴纳德的鱼尾。因此,他不会怀疑叶特跟他说的时空观和汀国史,他就有点想知道叶特对他存了什么心。他来这儿那么久,叶特都没有多问他的背景身世,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若真如他们所说,他是那所谓的双黑雌性,想留着他闻香。他自然愿意帮他们闻香,毕竟他们救了他的性命。只是他想离开这儿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就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机会。
他曾因那条紫水晶手链禁锢了自己,好不容易遇上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希望这次能够肆意的生活。不去想以前那些事,更不想让人禁锢于这样的别墅,那会让他觉得根本就没离开过那样的生活。
“时煊怎么会在这儿?”温和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易时煊转过身便看到一脸笑意的叶特,却是这一瞬间,易时煊脑中闪过叶特其实一直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种想法。
去后花园那会儿刚好碰上叶特,在这儿又刚好碰上叶特,这种巧合让他觉得有点不像是巧合,反而是刻意的巧合。好像总在他心里冒着什么奇怪的想法时,叶特都会出现在他身后,真是他想多了么?
“我一直不明白,按说我身体已经好转,夫人该是让我回去的,为何夫人却从未问过我家在何处?”依照他的理解,一般人都是会这样问的。
然而,叶特竟然半句都没问,也没有让他回去的意思,反而任由他随意走动,心里越是觉得这事有些怪。或许梅鲁真的只是个孩子,可叶特不一样,他是个成年的雌性,还是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雌性。从来没和这种人打过交道的易时煊自然看不出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特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易时煊的性格也是他所欣赏的,比平时见到的那些雌性冷静得多,观察的事情也多。将梅鲁交给他,无疑是个最好的决定。
“有些事情想和时煊好好商量,时煊不防与我回书房一趟,我会明明白白说个清楚。”纵然他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真正提起这事的时候,手心也开始逐渐汗,指尖还带着一丝凉意。
虽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会让易时煊同意与梅鲁成婚,但他到底是没做过这种事的雌性,真的开始这事时,他才知道这事并不如他想的那样简单。他可以下定决定要这么做,可要他真正开始这么做却是成了另一回事。
“那好,反正我也想跟夫人好好谈谈。”到了这儿,能帮他的只有叶特,他还是想认真听听叶特心里是怎么想的,好让他早点确定往后的事情。
两人刚走进客厅就碰上迎面而来的梅鲁,梅鲁的目光对上易时煊的眼睛直后,还像害羞的孩子那样低下了头。然后又偷偷抬头看着易时煊,现易时煊也在看他时,更是羞涩地笑笑。
易时煊被梅鲁这种怪异的表情弄得全身不自在,他应该没有做出会让这梅鲁害羞的事吧!动手动脚的人也是梅鲁自己,怎么他就一副小姑娘样,这事情未免太怪了吧!
他刚刚也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如果他真的在意那件事,他应该会觉得难过才是,怎么会是现在这幅神情?易时煊觉得就算他真想破了脑袋,应该也想不出梅鲁会露出这种神情的缘由。
叶特一直静静观察着两人的表情,易时煊脸上那种茫然无措还真让他觉得有点好笑。梅鲁小时候虽然调皮,有时也会很容易害羞,如今看到易时煊就觉得害羞,八成是他心里想了些什么好事罢了。
当然,他是不可能跟易时煊说他家儿子已经将他当成他的雌性,还在他耳边念了好久,就怕他这么一说,长久以来的准备就成了一场空。虽说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就十来天,但他却是觉得他们其实相处了好长时间。
他们两人或许不知道,可从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多年的恋人那般,无论是两人说话的语气还是随手的一个动作,感觉都是特别默契。易时煊一对上梅鲁时,整个人也会不知不觉地变得柔和了些,他自己却未曾现这事。
“阿爸有没有跟阿时说啊?”梅鲁看了易时煊几眼后,急急跑到了叶特身边,然后抓着叶特的手臂轻轻摇晃,一点都不在意让易时煊看到这样的他。
对于梅鲁此刻所做的事情,叶特自是不会在意,他还希望易时煊能够习惯这事,从而真正了解梅鲁。梅鲁虽看似孩子,可他也有很多方面是别人所不及的,这样的梅鲁同样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梅鲁刚中毒的那段期间,他也低沉过,抱怨过,但事情竟然已经生,他也只好接受那样的结果。两年来,他只希望这样的梅鲁能够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就好,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他不想一直因为这事而放不开。
“阿爸现在就准备跟时煊说,你先出去玩,待会儿再跟你说这事。”叶特双眸温柔地看着梅鲁,梅鲁看看叶特,再转头看看易时煊,然后乖乖地放开了叶特的手臂,只是那双眼怎么都舍不得从易时煊身上移开。